秦君大袖一挥, 直接了当得便定了下来,丝毫不在意林慕是不是真的乐意去教导一位皇子。
“臣领旨谢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慕撩起衣摆,便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 叩头谢恩。
还有什么好说得呢, 皇上明显是早就已经想好了,根本就容不得他拒绝,即便没有今天这一出, 圣旨也会颁到他家里, 还不如老老实实,还能省点事。
而且抛开他心里面的意愿不提, 能够成为皇子老师, 确实算得上是皇恩浩荡,万分荣宠了,若是他执意不愿,即便是秦君心腹,也难免会惹来帝皇不悦, 那又是何必呢。
“平身吧,现在时候也不早了,爱卿可有兴趣与朕比一比箭术?”
眼见着林慕领下了差事, 秦君顿时心情大好,对于围猎一事,也来了兴致,更是站起身来,大袖一挥,想要与自己这位心腹大臣好好得赛上一场。
“皇上既然有此兴致,臣自然愿意相陪……”
从地上爬起来,林慕有些惊讶于秦君这突如其来的好心情,但还是很快便接上了话头,与一般的文臣不同,于弓马骑射一道,他也是很有研究的。
早年,秦君还没有登基的时候,他也陪对方出去打过猎,也得了不少猎物,只不过这几年,因为六王爷八王爷得事情,皇上已经很少有兴致再去围猎,即便每年秋围,也不曾亲自下场,只是在上方观看,现在皇上突然说出此语,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高兴,还是想要借机做些什么。
想起特意被皇上留在京城之中的六王爷和八王爷,还有并未跟随皇上前来围猎的左都卫大将军,林慕眼睛微微一眯,心中瞬间转过了许多念头,当然,面上还是一副荣幸之至的表情,半点都看不出来其心理的活动,当真是应了小五的那句话,又是一个黑心芝麻包。
心理已经转动了无数阴谋诡计,猜测皇帝是不是已经要准备拿六王爷和八王爷开刀,同时又在盘算着自己该如何应对的林慕,并不知道,秦君说得这句话,还真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他只是真的很高兴,想要活动一下筋骨而已,就是辣么简单,根本就没有林慕自己想得那么多弯弯绕绕。
要说起秦君为什么会这样高兴,那还真是一言难尽啊,任谁像他一样,摊上小五那么个儿子,也会是他这个样子。
就像是秦君自己说得那样,他家的小五是很不错,各方面都很优秀,但缺点却也一点都不比优点要少,秦君有时候甚至都觉得,他今生居然能遇到一个优点多到数不过来,缺点同样多到数不过来的儿子,真不知道是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其他的缺点就先不提了,单说小五那总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就够秦君头疼的了,偏偏他那个儿子自己还不觉得自己有错,还很引以为傲,而且别看这小家伙平日里只是一个五短身材的萌包子,那性子却是独立自主的很,对自己总是有那么一股子蜜汁自信,别人的话根本就听不进去。
为了自家儿子这性子,秦君这段时间不知道掉了多少头发,伤了多少脑筋,若是换了他父皇那会,根本就不会为了一个小皇子费这么多心,不听话就骂,再不听就打,纠的过来就好,纠不过来那就干脆放弃,反正他儿子多,闭着眼睛挑还挑不过来呢,根本就不用担心继承人的问题。
可秦君不行啊,他儿子不多啊,他可不像他那位父皇,他膝下就只有三根小豆芽啊,哪是说放弃就能够放弃得,更何况,比起优点缺点同样数不过来的小五,连优点都很少得其他两位皇子,那是让他连纠正的地方都找不过来。
若是再放弃了这一只,难道让他继续埋首后宫努力生包子吗,新包子能不能让自己满意暂且两说,这些年他也不是没有努力,可是天公不作美,总给他公主,他也很无奈啊。
既然放弃已经是不可能得了,那就要好好的板一板儿子的性子,林慕便是秦君为儿子选的第一位老师,不为别的,就为了让儿子学学,这只狐狸那爱惜自己爱惜得不行不行的样子,少用点那些自残的手段,也让他这个做父皇的少操点心。
日夜悬在心里的事情,终于迈出了解决的第一步,即便秦君贵为皇帝,也难免心情大畅,做出些特殊一点的举动,其实一点都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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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气冲冲得从秦君的营帐中走出去,秦子轩并没有回自己的帐篷,而是找了块石头,也不管那上面的灰尘,便坐了上去,小手托在下巴上,看着远处的林子,脸颊还是气鼓鼓得。
不只是气秦君不守信用,跟他咬字眼,还嘲笑他人小个矮,也有一部分是气他自己,明明已经被秦君这样子戏耍了好几次了,怎么还是不长记性,竟然真的能够相信他那位无良的父皇。
冬儿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找过来得小六子,都默默的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位置,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得守着,倒是要比刚被秦君分过来护着秦子轩的那些护卫,冷静多了。
没办法,谁经历的多了,都会像他们这样的,皇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是喜欢逗弄主子,主子那么小,哪能斗得过皇上,只能每次自己生闷气,弄得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可他们虽然习惯了,但那些被德公公传话叫过来得那些少年,并不习惯啊,眼瞅着五皇子一个人气鼓鼓得坐在石头上,这些小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德公公也是腹黑,对于那些小少年拿眼瞄他的动作,全然当做不知道,静静的站在一旁看去,这些小孩子不知道,刚刚在帐篷内目睹了全程了的他,可是清楚的很,这五皇子现在正被皇上给气得不行,他才不会上去找不愉快呢。
眼见着德公公没有反应,这些小少年就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他们的年纪也都不大,放在前世,也就是刚上小学或者是小学几年级还没毕业的年岁。
只是身在古代大家族中,一个个难免早熟了一些,想得事情也要比同龄的孩子多上几分,更何况,在出发之前,他们又被家里千叮咛万嘱咐过,千万不能得罪五皇子,要哄着对方。
现在一看这情况,即便是被德公公叫过来,让他们陪着五皇子得,却也不敢在对方明显气头上的时候过去,万一被迁怒了该怎么办,那多冤啊。
出于这样的考虑,大多数少年都机灵得站在离秦子轩不远不近的距离,默默的观察着,即不靠近惹人烦,也不离开到时候不好交代。
但任何时候,都会有那种没有眼色的少年,在大家都安安静静得时候,一直跟在众少年最后面得地方,突然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惹得众人侧目。
秦子轩本来还在郁闷,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响动,不由得回头看了过去,见到那一群少年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这群人就好像是飘过来的一样,他刚刚居然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掠过了那群一样向后看去的少年,秦子轩有些好奇的看向那激烈争吵声传来的地方,那是两个身穿锦衣的少年,一个大概十岁左右,与那些少年得年纪差不多,长得不说多好,却很顺眼,眼珠子滴溜溜的,看上去很是机灵。
至于另一个更是让秦子轩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是对方长得有多好,而是对方的年纪实在有点太大了,在普遍不超过十岁的小少年中,冒出个十四五岁的实在是很突兀。
只见那个年纪大一点的少年,正皱着眉头,很是厌烦的看着那个小点的男孩,刚刚那有些激烈的声音,便是从他嘴里传出来的。
“离开之前,祖母已经交代过多少次了,让你懂点事,你这手里拿得都是些什么!”
大点的少年仰着头,训起话来,倒颇有些疾言厉色的味道,像是恨铁不成钢的家长一般,看得秦子轩不禁一乐。
“我拿了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碍着你什么事了?”
那个小一些的男孩,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屑的看着对方,硬对硬的反驳道:“还有,没看到大家都在看着你吗,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不懂事!”
那个大点的少年转头一看,见众人的目光确实都望了过来,顿时脸色一红,愤怒的瞪向那个小男孩:“都是你的错,回去我一定会告诉祖母,让她给你个教训,明白长幼规矩!”
小男孩冷哼了一声,没有回话,有些鄙视对方这个一说不过就要告状的做法,但心里也是清楚的很,在这样的地方,与对方吵起来,不管是谁对谁错,有他那个偏心眼已经偏到天边的祖母在,处罚的那个人一定会是他。
见小男孩服了软,那少年又得意的训斥了两句之后,便也停下了话头,显然是被众人看得有些心虚,或者是对方也知道,这里并不是他可以随意吵闹的场合。
眼见着没有了热闹可看,秦子轩无趣的叹了口气,正要转过身,继续装忧郁少年,却突然间扫到那小男孩手中拿着的东西,眼睛瞬间一亮,秦子轩便跳下石头,噔噔噔便跑到了那小男孩的身前。
“这是什么?”
指着对方手里拿着得那个好像弹弓一样的东西,秦子轩抬头看着那个小男孩,眼睛亮闪闪的,就像是看到了糖果的小孩子一般。
“这是打小鸟和兔子用得,有的时候我也用它打果子……”
像是没想到五皇子竟然会突然跑过来,还问起这样的问题,那小男孩明显的愣了一下,才有些拘谨的回道。
不远处清楚听到这句话的少年们,都不禁有些无语,原本对于其吸引到了五皇子注意,还有些羡慕嫉妒恨的情绪,瞬间平复了七七八八。
他们这些人被家长带过来,说是围猎,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是为了什么,装乖巧规矩懂事还来不及,竟然还傻兮兮的暴露起自己贪玩得一面,真以为吸引了五皇子注意,就万事大吉了吗,真正做主的人可不是五皇子啊。
“五皇子,看,就像这样,瞄准自己想射中的东西,一松手就可以了!”
没等秦子轩继续问,那小男孩从地上捡了颗石子,便主动的演示了起来,这周围也没有什么猎物,他便只往地上射了一下,地面上顿时就多了一个坑洞。
秦子轩眼睛亮闪闪的,有些兴奋的接过弹弓玩了起来,这种东西他只有前世的时候,在电视里看到过,因为家里管得严,从小就是各种补习班之类的,根本就没有玩过这种小弹弓,没想到,穿越之后,反倒弥补了曾经的遗憾。
一时间,刚刚被秦君戏耍的气愤,和不能去围猎的郁闷,都消失了几分,与那个小男孩一起玩得欢快。
“五皇子,这种东西不过是民间小儿的把戏,您身份尊贵,不该玩这种东西!”
眼见着自己的弟弟,借着自己看不上眼的东西,竟然唬住了五皇子,少年顿时有些眼红,语气中也带了些别样的味道。
转了转手中木质的弹弓,秦子轩扫了眼那个少年,瞬间便明白了,着无非又是一个家族里面争宠得那些事,做哥哥与做弟弟的关系僵硬,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
这种事本是常见,不过秦子轩觉得,这少年也未免有些太过不识趣了,就算是不顾及自己家族的面子,他这玩得正高兴,你这么说话,是在讽刺你弟弟,还是在讽刺他啊。
没有理会那个不会看眼色的少年,秦子轩把玩着手中的弹弓,扫了眼身边的小男孩,随意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五皇子,草民贾琏,家父荣国公长子贾赦……”
贾琏躬身一礼,恭恭敬敬的回道,他虽然性子有些纨绔,但也是大族出身,该有得礼节绝不会差。
“你说什么?”
秦子轩一怔,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贾琏,手中的弹弓差一点便掉在了地上,神情恍惚像是被雷击了一般。
第35章
“回五皇子, 草民贾琏, 家父荣国公长子贾恩侯……”
不解的看着五皇子这一幅愣愣的模样,贾琏又再次重复了一遍,心里则是盘算开了, 这家里难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与五皇子有了关系不成。
可也不对啊,五皇子长在深宫中, 这段时间才刚刚得到皇上的重视,能够被带着出来走走, 家里怎么可能这么快的便跟对方有了关系, 况且,五皇子才四岁,还没他大呢, 能懂什么啊!
远处一直观察着这边的那些少年, 因为角度的关系,并没有看到五皇子脸上的表情, 但是对方话里中的惊愕之意, 却是被他们听了个清清楚楚,心中瞬间便寻思开了,想什么得都有。
注意到了贾琏那偷偷打量得视线,秦子轩也知道自己刚刚有些失态,连忙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不让其他人看出内心中的波动。
“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炯炯有神的眼睛,又投向了站在一旁得那个少年, 秦子轩微微有些急迫的问道。
贾琏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但如果与荣国公,与贾赦贾恩侯这几个字连在一起的话,那就不能不让秦子轩多想了,而要证实自己的猜测,其实也不难,问一问旁边的那个少年,便能知道了。
以刚刚两人的那番对话来看,如果这个小男孩是贾琏,那想来对方便应该是那个早逝的贾珠了。
“回五皇子,草民荣国公长孙贾珠……”
贾珠不慌不忙行了一礼,心中颇有些得意,回话得语气中也带了些矜持。
他就知道,以他的才学品貌,五皇子肯定会注意到他的,刚刚不过只是被贾琏那个猴小子给迷惑了,这不,自己现在一提醒,五皇子就明白过来了。
注意到了贾珠那撇过来的得意眼神,贾琏简直是懒得搭理对方,他这位堂兄早就让他那位祖母,给养得不知天高地厚了,成天以为自己有多优秀,读书有多好,却不知人家真正的书香子弟,根本就不屑于搭理他。
现在还好意思跟他面前显摆,以为被五皇子问了名字就有多了不起了吗,没看到,那边还站了那么多名门子弟吗,刚刚只不过是五皇子心情不好,大家不愿意触了眉头,才让他们得了机会。
等那些人反应过来了,以他们的手段,五皇子哪还能记得他们,要他说,家里面那位老祖宗的想法,根本就是异想天开,连半点希望都不见得有。
这两位堂兄弟之间的小动作,秦子轩丝毫都没有注意到,他也没有那个心思去注意了,他现在的全部心神,都已经集中在了刚刚得到的那些信息上。
荣国公府,贾琏,贾珠,贾恩侯,这分明便是前世他曾经看过的那本名著吗,为了这本名著,当年还衍生出了一门学说呢,秦子轩还记得,当年他是为了中考,才无奈的啃了这本有砖头厚的名著,没想到,他现在竟然穿越到了这本书中。
心情有些复杂的站了一会,秦子轩摇了摇头,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既然连穿越那么离奇的事情都能发生,穿书又算得了什么呢,事情就算是再糟糕,也不可能比得了当年他刚穿越过来那会,连爬都爬不了的时候。
虽然秦子轩很快便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炸弹,但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到底是被破坏了一些,没有再玩的意思,他拿着弹弓便回了自己的帐篷,让本来已经准备好上前见礼的那些少年,顿时尴尬的停下了脚步。
“……”
望着五皇子那离去的背影,贾琏张了张口,很想告诉对方他的弹弓还没还给他呢,可对于皇室的敬畏,到底还是让他把话吞了下去。
心中却有些欲哭无泪,早知道会这样,他刚刚说什么也不会跟贾珠吵的,现在倒好,他好不容易自己偷摸寻来的弹弓都没了,还怎么打兔子和小鸟,晚上岂不是也没有什么烧烤可以吃了。
贾琏可不认为他那位偏心眼的祖父会记得他,到时候就算是真的打了什么猎物,估计也没有他的份,都得紧着他那位能读书的宝贝孙子。
沮丧的低下头,贾琏扫了眼旁边还在洋洋得意的贾珠,恨恨得吐了口唾沫,便转身走了,他算是明白了,只要有他这位惯会装模作样的堂兄在,他就没有什么好事。
毫不理会他身后那位被他气得眼睛都红了的堂兄,贾琏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踢着路上的石子,想着府里的那些糟心事。
即便早就已经习惯了府内的差别待遇,可现在还只有十岁的小贾琏,到底是意难平,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同样都是孙子,他还是荣国公府正经的长子嫡孙,自己的祖父祖母就能够偏心成那样。
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紧供着二房也就算了,自己和贾珠争执得时候,总是偏向对方,他也能忍,可再涉及到人生前程的大事上,他那位好祖父,竟然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这就让他心凉了个彻底。
这倒不是说他有多想做皇子伴读,这个职位虽然荣耀,前程远大,但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够吃得了那个苦,可他不愿归他不愿,祖父连一丝机会都不给,直接便让他帮助贾珠出彩的那些话语,还是伤了他的心。
只是他那位好祖父也不想想,五皇子今年才多大,贾珠又多大,皇上再想挑一些成熟稳重些的,也不会让岁数相差那么多,没看那些跟着家长过来的少年之中,就没有超过十岁的吗。
这样想着,贾琏不禁冷笑了一声,心情也好过了一些,他固然不愿意做这种伴读,但他也清楚,如果真让贾珠成为五皇子伴读的话,那他们大房在那荣国公府,便更是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有些忧愁的叹了口气,贾琏停下脚步,望着远处已经有些枯黄的叶子,只觉得此情此景,无比符合自己的心境,就像是那会上学堂时,先生教得那首诗一样。
刚想吟两句,也附庸一下风雅,话还没出口,贾琏便不禁面露尴尬,有些不好意思的饶了绕头,刚刚他还想了起来,可一要说得时候,就给忘了。
好在附近没有什么人,贾琏只是尴尬了一会,便平复了下来,正想回分给祖父的帐篷时,眼角余光突然瞄到一簇白毛,不禁停下了脚步,好奇的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