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飞婵见状,嗤的一声笑出来,“呦,宋小姐,你家这裙子的衣料不但差,怎么还遇水褪色呢?这怎么成,万一哪家姑娘穿了,岂不都不敢去有水的地方,万一被人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岂不有失风雅。”
还是堂嫂的手段高明,小小一杯水,就让宋馨自己揭了短处,这可就怨不得她们了,哼,今日,她们就让她这铺子刚开张就关门大吉。
宋馨扬眉,缓缓勾起唇角,“柳小姐担心的问题,应该不会成真。”
柳飞婵一怔,定定看着她,不等自己疑惑出口,只见宋馨忽然从柜台后面走出来,让一个做事的丫头换上这条裙子,而后端来一大盆水,悉数泼到了裙子上。
整块蓝色的布料很快开始褪色,染料和水混作一团,上至胸口,下至双膝,一幅秀丽的蝶戏芙蓉绣跃然裙上,而那丫头身上,竟无丝毫裸露之处。
“这,这不可能!”柳飞婵怪叫出声,难以置信的瞪着宋馨。
就连围观的人群也发出了第二声惊呼,他们穿的衣服,多半是这种不太好的料子,通常洗一次便会褪色,所以他们都不敢买这种色彩艳丽的衣服。
可宋馨铺子里卖的这条,褪色之后竟然什么也看不出来,少了颜色的衬托,反而使这裙子上的刺绣更加精美雅致,简直太让人匪夷所思了,寻常的绣花,根本不可能起到这种效果。
宋馨环视惊呆的众人一眼,心底暗笑,而后挑眉看向柳飞婵,“柳小姐出身贵门,应该精于女红吧,不知柳小姐可有听说过双面绣?”
双面绣?!
京都女子擅长女红,自然知道双面绣是什么,只是这双面绣极考验功力,寻常人根本绣不成。单单一条双面绣的手绢,少说也要绣上半年。
而这裙子,近乎一半都有绣花,更何谈反面还有一幅一模一样的刺绣,这一条裙子所花费的功夫,可是一点都不少啊,更何谈这店里其他的裙子。
思及此,众人看向宋馨的目光中,由衷多了几分敬佩。
单从所耗费的功夫上来看,这里面哪一条裙子不比玉罗坊费心,而且样式也繁多,他们刚刚怎么就没发现,城东何时竟开了这么一家成衣铺子呢。
柳飞婵看着众人陡变的神色,眼神一闪,双手掐腰,冷哼道:“我管你这裙子上用的是什么绣法,总之这裙子就是褪色,证明你家的料子不行!”
“所以呢?”宋馨挑眉看她。
所以?
柳飞婵呆愣,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孙如玉却是心里一咯噔,眸底多了几分慌乱。
宋馨看着柳飞婵这副呆愣的样子,暗骂一声蠢货,而后笑道:
“柳小姐,这裙子是我家奴婢辛辛苦苦绣成的,你们先前擅作主张,端起一杯茶说泼就泼,摆明了是要坏我则灵居的生意。
我为挽回则灵居的名声,才亲证清白,可如今,这裙子也毁了,说到底,你们和我皆有责任,我也就不要求你们赔偿全额了。
这样吧,咱们一人担负一半,这裙子一共两百两,分摊之后,就各摊一百两,裙子呢,就由你们拿走,如何?”
“一,一百两?!就这么一条破裙子,你居然敢要我们一百两,这分明是在趁火打劫!”柳飞婵怒不可遏的瞪着她。
而孙如玉却已然慌了神,这么多人都看见她先前往裙子上泼了水,根本无从抵赖。
宋馨又是皇上亲封的兰馨县主,若真要拿她们怎么样是轻而易举的事,她和柳飞婵,看似是柳家的人,可其中一个不过是遗孀,另一个则是毫不起眼的旁系之女。
老爷到时绝对会见死不救,若想相安无事,她们就只能乖乖拿了这一百两银子。
宋馨留意到孙如玉的神色,暗暗一笑,眯眼瞧向柳飞婵,“柳小姐,这裙子的料子是不怎么样,可贵在绣工,我知道你不想拿银子,不如,你绣一条一模一样的裙子还给我也行。”
“我……”柳飞婵张张嘴,话至嘴边又不知该怎么说。
她从小到大根本就没有学过女红,连手绢都没有绣过,更何况是裙子。而且这裙子还是双面绣,她身边的丫鬟,怕是没一个人能绣出来。
门口行人已看着两人指指点点起来!
宋馨蓦然一笑,声音温淡,“我只给二位一天的时间准备,要么拿银子,要么赔裙子,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不过我奉劝你们最好别想抵赖,免得到时闹到官府,惹得丞相府再度蒙羞。”
孙如玉和柳飞婵听罢,齐齐变了脸色。
孙如玉还指望着从赵琴手中接过掌家权,若是因为这件事而闹到官府去,柳家上下都一定会更加看不起她这个大少奶奶,到时,她还谈何管理内宅。
而柳飞婵则是害怕这件事闹大后,惹得柳温和赵琴生气,到时她就在柳家住不下去了,那太子表哥岂不就对她失望了。
到那个时候,太子侧妃之位,她就只能拱手让人。
可是,一百两银子,她是断然拿不出来的呀。
回程路上,柳飞婵几次看了看孙如玉,凝眉道:“堂嫂,那裙子上的水是你泼的,那银子当该由你拿才是。”
孙如玉一听这话,也不乐意了,“婵儿,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若不是你告诉我有好戏看,我怎么可能会陪你出府。若我没有出府,就不会弄脏那条裙子。更何况,你不要忘了,方才你被宋馨欺负时,可是堂嫂我替你解的围。”
柳飞婵神色不悦的瞪她一眼,语气阴沉几分,“堂嫂,说到底,你不就是不想拿那一百两银子吗,可是所有人都看见是你把水泼到了那条裙子上,关婵儿什么事,再说了,你身为婵儿的嫂子,为我解围不应该吗?”
“你……”
孙如玉嫁进柳家这么多年,除了老夫人和老爷,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可柳飞婵毕竟姓柳,若是她们因为这一百两银子再闹到老夫人那儿去,到时老夫人帮衬的,只会是同族之人。
可是,这一百两银子,要她怎么拿得出来,那可是她近乎一年的月银了啊。
回府之后,柳飞婵看也没看孙如玉一眼,径直跳下马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