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她挑眉一笑,随后领着雪蕊等一行婢女去了地牢。
常禄一身宫女打扮,颔首低眉地站在外殿擦花瓶,却一字不落地将王振和萧瑾言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想起那个可怜的宋妃娘娘,他心头不禁浮起一抹愧疚。
萧瑾言指使小林子换药那事,他一开始便知道了,只是他想着那也不是什么毒药,未免引起萧瑾言怀疑,他便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宋馨。
可万万没想到,宋妃娘娘居然就因为这样,抱憾离世了……
是他的错,如果他能早点将这件事告诉宋小姐,或许宋妃娘娘便不会死了。
瑾贵妃心狠手辣,先前为了复宠,不惜害死他一生最爱的女人,如今为了打击宋小姐,甚至去对付她姐姐。
宋妃娘娘有什么错,她在宫里不争不抢,宽厚待人,为什么最后死的,却偏偏都是她这样的无辜之人。
常禄越想越觉得愤懑,对萧瑾言的怨气也越来越重。
在他有生之年,他一定会杀了萧瑾言,为他心爱之人和宋妃娘娘报仇!
那厢,萧瑾言坐着凤舆,不一会儿便到了地牢。
这是她第一次来宫中地牢,昏暗潮湿的长廊上夹杂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让她忍不住犯恶心。
然念及心中要事,她还是强忍着往前走。
转过一道弯之后,她蓦地顿住了身形。
前方不远处,宋馨神情冷峻地站在一间牢门大开的牢房内,眸中隐匿着一丝强烈的肃杀之意。
而安离昇则负手站在牢房外,一身白衣光风霁月,清隽的侧颜如诗如画。
萧瑾言不禁愣了一下,即便过去这么久,即便安离昇曾害过她,可这一刻,她的心还是忍不住悸动了一下。
她流于人世这么久,只爱过这么一个男人,就算他曾经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可心底那份情,又是说忘便能忘的。
因爱生恨,说起来容易,可她清楚,她现在对安离昇并非是完完全全的恨意,而是爱恨交织的。
她恨他绝情辜负了自己的一片真心,却又不得不沉迷于他耀眼的光彩之中,哪怕到现在,她还忍不住在幻想,如若有朝一日,她与他能同榻而眠,那该是何等的人间乐事。
安离昇察觉到萧瑾言灼灼的目光,转眸看她一眼,随后又不动声色地回过头,既不行礼也不说话,仿佛全然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萧瑾言心头一冷,双手掩在袖中不由握紧,她强忍怒意,踱步缓缓走至安离昇面前。
“安丞相怎的也在地牢?”
“审犯人。”安离昇言简意赅,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欲与她说。
太医院的事,他也是一个时辰之前才听说。
这段日子事情太多,西楚婧、东陵沉、冷寒风,还有南齐那边,每件事都要他亲力亲为,所以他便把宫里的事暂时放下了。
原本以为后宫多日风平浪静,而且馨儿也打算设计救宋雪出宫,这么短短几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可谁也没料到,萧瑾言终究是按捺不住,对宋雪下手了。
好在她也不敢做的太过火,没让小林子直接把药换成毒药,不过如今馨儿既然有心刁难萧瑾言,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萧瑾言看着安离昇清冷的面色,不禁冷嗤一笑,“安丞相还真是疼爱宋小姐,一国丞相,如今居然都把手伸到后宫来了。”
安离昇对她的讥讽恍若未闻,云淡风轻道:“瑾贵妃怀有身孕,精力难免不足,无心操劳后宫之事,也算情有可原。本相也并非是越俎代庖,只是宋妃娘娘若当真死的不明不白,此事便关乎到皇室和东陵的脸面,本相身为臣子,自然不能冷眼旁观。”
他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合情合理,让萧瑾言根本就没办法反驳。
古往今来,后宫冤死的人不知有多少,怎么偏偏宋雪的死就关系到东陵的脸面了,安离昇分明是小题大做。
可若是她当场反驳,岂不说明她根本就没有把皇室颜面放在眼里,入宫这么久,她深知皇上忌讳的是什么。
宋雪的死事小,可若是让皇上知道她罔顾皇室尊严,到时,怕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住她了。
牢房内,一直沉默着的宋馨在这时突然转过身来,目光幽幽地盯着萧瑾言。
“瑾贵妃是来查案的?”
萧瑾言一怔,下意识地准备摇头,待回过神后,她又眯起眼睛轻轻点了下头。
她是来探口风,怎么可能是来查案的,可那真实目的,她自然不可能当着宋馨和安离昇的面说出来。
一介后妃,无缘无故地出现在地牢之内,总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皇上既然下令让她执掌后宫,那她前来查案,也算是个光明正大的借口。
“本宫听闻宋妃娘娘病故,深感遗憾,宋小姐,你节哀顺变。这小林子行事过于恶劣,你放心,本宫一定将换药之事查个水落石出,给宋小姐一个交待。”
“不必了,”宋馨冷声打断她,水眸微暗,“瑾贵妃来晚了,小林子已经招了。”
她抬手指了指身前不远处被架在木桩上的人,嘴角噙着一抹冷淡的笑意。
萧瑾言心头微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朝那儿看去,在看到小林子的一瞬间,不由惊叫出声。
“他、他怎么了?!”
那木桩上吊着的,还是小林子吗?她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脸,蓬头垢面,满身鞭痕,那人已被打的血肉模糊皮开肉绽,根本让人看不出他本来的模样。
远远看去,萧瑾言只觉自己看到了一摊烂肉,胃中那股不适又生出来了,她匆忙收回视线,扭过头,忽然走到角落里吐了个昏天暗地。
宋馨淡漠的眸子落在她身上,慢条斯理地说:“瑾贵妃金尊玉体,这地牢哪是您能来的地方,还是先回忆清宫吧!至于小林子意图谋害我姐姐一事,您放心,小女定会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向皇上说清楚。”
萧瑾言愣了一下,目色微闪,嘴角笑意渐渐僵硬了。
“是、是吗?不知小林子都说什么了?”
宋馨静静看着有些心慌意乱的萧瑾言,沉默半瞬,倏尔从牢房内走出来,目光幽幽地直视着她。
“小林子说,是瑾贵妃指使他换药的。”
萧瑾言一怔,倏地冷笑开来,“简、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宋小姐,本宫曾经与你是有些矛盾不错,可你也不能假公济私,把罪名强行安到本宫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