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牢,怕是心慈小姐会后悔一辈子,悔自己当初不该爱上公子。
……
翌日,安离昇出城去了化叶寺,宋馨名下的四间铺子被他接管过来后重新开了张,只不过这一天,铺子前鞭炮齐鸣,他却出了城。
迎春和鹿鸣等人已没有重新开张的喜悦,几间铺子起起伏伏,谁都没想到,宋馨一手将它们经营成京都城顶富盛名的铺子,可她却不在了,就连宋家也在京都城除了名。
青峰驾着马车一路行至化叶山,到了寺里,渡孽大师正在为一批信众讲佛理。
安离昇悄无声息地踱步进去,坐在一处角落中静静聆听。
佛堂内,渡孽大师温厚的声音如同耳畔清风,徐徐飘来。
“承诺只怕锦书难托,一念执着,换三生迷离烟火;一生多情愁,来回多紧锁,终究是曲终人散,幻忘你我……”
堂内信众听得专注,安离昇却微微闭着狸目,薄唇微抿,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渡孽大师的早课已经结束,信众们相继起身离开,安离昇坐在那儿依旧一动不动,容颜清绝,气质无双。
渡孽大师自他进来时便一眼看到他,不过面上却不动声色,彼时见信众皆已离开,而他却没有半点动静,不由和善一笑,踱步行至他面前,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坐下来。
“安相心中有魔障。”
安离昇缓缓睁开眸子,视线轻轻一斜,微笑着开口。
“大师渡过那么多人的心魔,可有失手之时?”
渡孽大师轻轻摇头,“渡魔,也是要看佛缘的。”
“那本相可有佛缘?”安离昇目光中漾着一抹冷情。
渡孽大师合掌一笑,“安相如今走的不是大善之路,老衲无法渡。”
安离昇闻之轻笑,“世间万民,惧生,惧死,不惧分离,可本相,最不惧的偏偏是前两样。以前,我也总想着天下苍生,你们佛家常说什么佛祖普渡众生,本相也是做过善事的,可佛祖的众生之中,怎么独独漏了本相呢?”
渡孽大师看着他,喟叹一气,目光中流露出慈爱。
“离昇,众生之中,一直有你,五十签开启那日,各人命数,佛祖早有预言,若佛祖未曾渡你,那日,你又岂会抽中问帝签。佛家有云,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有些人终其一生也难能体会这八苦,而你已知其七,于你而言,算得一桩好事,余下的,佛祖自有安排,何必如此逼迫自己。”
安离昇闻言,徐徐抬眸看了渡孽大师一眼,眸底氤氲出一点难得的光彩。
“先前,倒是本相魔怔了,多谢大师提点。”他微微颔首,唇角带笑。
渡孽大师合掌叫了一声佛号,嘴上未再说话。
青峰在一旁听的不明就里,也不知渡孽大师到底提点了公子什么,只是觉得,公子看着,倒是不如先前那般阴鸷了。
出了佛堂后,安离昇并没有即刻离开,而是在化叶寺住了下来,如今城中一片安静祥和,倒也没什么急事。
在山下的时候,他每晚都睡不着,一闭上眼便能看到宋馨的脸,如今处在这化叶寺沐听佛音,鼻尖檀香缭绕,倒是难得有了几分困意。
彼时的皇宫中,老皇帝也不过刚刚上完朝。
宫里的宫人们各自忙碌,道上处处可见人影。
慕远道负剑巡狩宫中各处,脸色比以前更加威严。
那天早上,他一醒来,便发现紫珠不见了,原以为她是怕外人发现,所以偷偷回了正安殿。可后来查找一番,他才确定,她已经离开了皇宫。
既已离宫,那京都城自然也无需再找,她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会隐居城内。
他不明白,明明他已经说过会娶她,为何她还是要走?
没有只言片语,没有半点表示,她这样,到底算什么?
几个宫人迎面过来,见慕远道脸色森寒目光凝重,凛凛神,连忙退到一旁。
慕远道兀自沉思浑然不觉,就在这时,慈宁宫内突然传来一阵痛苦的惨叫声。
他心神一凛,待回过神,连忙朝慈宁宫奔去,然还未到宫门口,便被两名婢女拦下。
“慕统领,我家郡主小产了,您现在不宜进去!”
小产?慕远道目色一顿,抿着薄唇看向前方寝殿。
昨日凌霜郡主跑到御书房大吵大闹时,他并不在,只是后来听王振说皇上很生气。凌霜郡主一直住在宫里养胎,每日都有太医请平安脉,若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还有一个月才临盆,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小产了?
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慕远道凝神想着,脸色越来越凝重。
寝殿内,梅太后坐在外殿软榻上不停拨动着手上的佛珠,凌霜躺在内殿床上大喊大叫,宫里的产婆已经赶过来,床前还有婢女在服侍凌霜喝药,只是凌霜如今疼得要命,这药根本就喝不下去。
“灌,把药给郡主灌下去!否则她会没力气的!”产婆高声吆喝。
婢女无奈,只好强行将药灌进凌霜嘴中。
产婆趴在床尾,忙得满头大汗,凌霜亦没有好受到哪儿去,方才不过是阵痛,如今一碗药下去,只觉有人拿着刀在她肚子上捅,疼得她死去活来。
慕远道站在院子里听着,凛凛神,默不作声地转了身。
这种事情,他帮不上什么忙,留在此处反而多余。
他抿着薄唇,往前走了没几步,便见萧瑾言行色匆匆地朝这边行来。
慕远道目色微凝,站在原地未动。
萧瑾言看见他,脚步突然放慢了几分,眉眼之中也覆上一抹傲气。
“慕统领还真是尽忠职守,连凌霜郡主小产,都不忘亲自来慈宁宫守着。”
慕远道无所谓地淡淡一笑,“叛军虽然已经平定,但小人更难防,凌霜郡主身份尊贵,末将自然要多加防备,免得给别人机会。”
萧瑾言眯眼一笑,脸上一时阴晴不定,暗暗哼了一声便拂袖走进寝殿。
慕远道回眸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凛凛神,随后离开。
寝殿内,梅太后看到萧瑾言进来,目中闪过一抹深意,旋即轻叹一气,嘴上却未说一个字。
萧瑾言见怪不怪,行过礼之后,便自行走到一旁坐下。
内殿之中,凌霜和产婆的声音不间断的响起,萧瑾言听的阵阵揪心,不由自主地抓紧了绣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