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们是在从云岩来官塘的路上偶然认识的,看你年龄不大,怎么没上学啊?”
姜美嬅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一股黯然之色,她咬了咬樱唇,又摇头说道:“初中毕业就没上了。家里穷,还是姐姐在城里挣钱才让我念完初中的。家里现在小弟还在上学,我也想象二姐一样,挣钱来改善家里的生活状况,让弟弟好好把书读出来。我告诉你,我弟弟的学习成绩可好了,一直都是他们班上的第一名,以后一定可以考上大学的……”说到这里,她还有些稚嫩的脸上,又露出了充满希望和自豪的神色来。
看到这一切,林辰暮的心里却多了几分沉重。
“他们都说,乡长是一个大官,你也是大官吗?”姜美嬅又侧着头问道,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神情煞是可爱。
“呵呵,算是吧。”林辰暮笑着说道。其实他这个破格提拔的乡长,只不过是一个副科级,在国内的官场层次中,根本就微不足道,可就官塘这一亩三分地上,他这个治理着两三万人的乡长,却也是不折不扣的大官了。
“那你管得到派出所里的警察吗?”姜美嬅又孜孜不倦地问道,很有几分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林辰暮愣了一下,不知道姜美嬅怎么突然会问到这个问题上来,有些好奇地说道:“怎么啦?”
警察接受地方和上级垂直双重管理,乡长自然也管得到派出所,不过力度却算不上大。别人真要不买账,也是一点办法没有。
“他们老是来店里吃饭,却一直都不给钱,说话还怪里怪气的,把我二姐都给气哭了。”姜美嬅气呼呼地说道。
“哦?还有这种事?”林辰暮眉头一皱,又问道:“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不过有一个听别人叫他周胖子,还有一个瘦瘦的,最不老实,有时还动手动脚的,讨厌死了。”姜美嬅说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异常厌恶的表情来。
“菜来啰。”就在此时,姜美萱手里端着两盘热气腾腾、香飘四溢的菜走了出来,脸上还挂着娇媚的笑容。
姜美嬅便朝林辰暮做了个鬼脸,连忙走开了。
姜美萱看了一眼有些古怪的妹妹,把菜放在林辰暮面前后,又向他问道:“我妹妹给你说什么啦?”
林辰暮没有说话,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有些发毛,眼神也忽闪开去,不敢和林辰暮对视,心头七上八下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盯着姜美萱看了一会儿,林辰暮突然开口问道。
“我……”姜美萱怔了一下,突然又明白林辰暮问的是什么,眼圈不由一红,扭过头去哽咽道:“我……我怕……给你添麻烦……”
第十章惶惑
陆明强接到电话的时候,在家里吃午饭。
他是官塘乡派出所的所长,四十多岁,高高大大的,曾经也是一个英俊帅气的小伙。不过现在,却也仅仅只能从满脸的肥肉里模糊看出一点原来的影子。
因为上面无人,陆明强在官塘这穷乡僻壤的旮旯一窝就是十几年。刚开始他还有些不甘心,四处活动,希望能调动到其他地方去,别说云岩县城,就算是好一点的乡镇,也比官塘这里好得多。可不论他是如何上蹿下跳,托人找关系,钱是花了不少,可却始终都没有听到一个准话,更没有半点要挪窝的迹象。到了现在这个年龄,他也有些认命了。官塘这地方虽说穷不拉几的,也没什么油水,但好歹是山高皇帝远,山里人也比较淳朴,小偷小摸有,作奸犯科的却没多少,因此他这个所长干得也还是有滋有味、逍遥自在。
一听到那刺耳的电话声,陆明强的老婆曹丽就不满地嘀咕道:“这电话一天到晚响过不停,还让不让人安生点?”
曹丽是云岩县城里的人,别看现在腰身比水桶还要粗,可年轻时却出落水灵,是远近闻名的美女,上门来提亲的,快要把门槛都给踩平了。可她却一心看上了刚从部队复员回来的陆明强,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和他结了婚,还跟着他背井离乡,来到了官塘。可没想到快二十年过去了,陆明强却是一直都没有什么大出息,眼看以前那些自己连眼都不看的男人,个个功成名就,她还陪着陆明强在官塘这里吃苦,心里多少也有些怨气。
这样的唠叨陆明强也是见惯不惊了,哪天曹丽不发几句牢骚?不是二姐夫家里又换大彩电了,就是以前的哪个同学给老婆买了裘皮大衣之类的。对于这些,他向来是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压根儿就没有往心里面去。都说在体制里摸爬滚打要有谋略,不能死冲乱打,其实婚姻生活里更需要谋略。
陆明强不紧不慢地拿出电话来一看,脸上的表情顿时丰富起来,忙对曹丽嘘声道:“小声点,林乡长的电话。”
“不就是一个乡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曹丽撇撇嘴,很有几分不屑地表情。
她也曾经听说过乡里来了一位姓林的新乡长,比起自己闺女也大不了多少,不过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陆明强走的是司法路线,虽说接受地方和县局的双重领导,但事实上地方政府的话语权却实在有限。她这个所长夫人,也不是很把那些乡长书记们看在眼里。
“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什么?”陆明强低声呵斥了一句,然后起身走到一旁去接通了电话。虽然知道隔着电话,对方根本就看不到,可他脸上却依然堆满了笑容,声音也极为殷切。他的这番举动让曹丽是大感讶异。就算是面对乡党委书记柳光全时,也没见老公那么阿谀奉承、苟且钻营的样子,一个乡长,又算得了什么?莫非这个林乡长,还真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
曹丽一边吃着饭,却一边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电话里面究竟说了些什么,她对丈夫的仕途是很上心的,整天没事就在琢磨怎样才能让陆明强一飞冲天、平步青云,她也好妻凭夫贵,接受别人的谄媚迎合。可除了听到老公点头哈腰、唯唯诺诺地说是之外,却是什么也没听到。
通话的时间并不长,也就短短十几秒钟的时间。陆明强挂了电话,却是没有回到饭桌继续吃饭,而是呆呆地站在窗前,点起了一支烟,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曹丽忍不住就问道:“这个林乡长找你什么事?”
陆明强脸色苍白,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怎么啦?你倒是说啊?急死个人了。”陆明强越是这个样子,曹丽就越是心慌,连饭也顾不上吃了,放下碗筷,就走了上来拉着他的手焦急地问道。不论她有时是多么埋怨老公无能、窝囊废,可老公却始终都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脊梁骨,不容她不上心。
陆明强痛苦地闭着眼睛,费力地摇摇头,又猛地睁开眼睛,冲着曹丽一阵怒吼:“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你那个好表弟,干什么不好?非要去惹事?老子迟早有一天要被他给害死!”
“阿强?”曹丽愣了一下,又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他又干什么啦?”
“干什么?”陆明强冷笑了一声,忿然说道:“你自己去问他吧,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弄到联防里面来,还想他好好表现一下,到时候再找人帮忙给他转,可他倒是好,事不做,却整天在街上胡作非为。你告诉他,让他个人回家去,别再来祸害我了,我这个小庙,容不下他这座大神。”
“陆明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曹丽一听就急了,杏眼一瞪,声音顿时就高了八拍,叉着腰吼道:“当初你复员回来的时候,要不是我姨娘拿了五百块钱帮你疏通关系,你能当得了公安?我可告诉你,姨娘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可答应过她老人家,要好好照顾阿强的,你要是敢过河拆桥,老娘我绝不饶你。”声音极其尖锐高亢,很有几分泼妇骂街的架势。
一听曹丽提及此事,陆明强的气势就减弱了几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一摊,大感委屈地说道:“你怎么又翻这些陈年老账?我陆明强是那种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人吗?这些年来阿强在外面惹了多少祸事,那件事不是我到处求爹爹告奶奶地去给他摆平的?我容易吗?”
“那你怎么还要把阿强赶走?”见陆明强服了软,曹丽仍然不依不饶地说道:“当初让他来联防队,还不是想你好照顾他。”
“谁叫他做那些好事呢?”陆明强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提高了声音说道:“我要是不处理他,赶明儿别人就会来处理我。你也不想我后半生在牢里等你天天给我送牢饭吧?”
曹丽听陆明强把问题说得如此严重,心里也一下子慌了神了。要说女人咋呼还行,可真遇到什么事,保证也是六神无主。她抬头看着面色凝重,甚至有些气急败坏的陆明强,色厉内荏地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强他是杀人了,还是放火啦?搞得你都不敢保他?官塘还有能让你害怕的人吗?”虽然她并不想在丈夫面前示弱,但不自然间,语气中还是多了几分怯意和惶然之色。
陆明强露出惨笑,摇摇头无奈的一声叹息。
别人他当然不怕,这些年来,他这个所长也不是白当的,虽然他只是副科级干部,但岗位的特殊性使得他能发挥比别人多出十倍百倍的能量,能编织出别人怎么么也不可能编织起来的关系网,在官塘乡内,大小也算个了不得的人物,除了柳光全书记之外,其余谁见到他不是客客气气的?即便是乡长副乡长,也不一定有他风光。
可这次来的这个林辰暮,却不是其他乡长书记所能比拟的。
林辰暮还没有到任,陆明强就曾经接到过县公安局局长高世泽打来的电话。
说实话,陆明强还真没有多少机会接触得到高局长。当时兴奋之极,连声音都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想当初,为了调动工作,他好几次都想走通高世泽的路子,却始终都没有机会,没想到,机会居然会突然从天而降。
在电话里,高世泽也没有和他多说,只是简单告诉他,官塘新来的乡长林辰暮来头不小,让他务必要全力配合林乡长的工作。挂断了电话,陆明强却隐约觉得,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只要他能牢牢抓住,别说工作调动了,说不定退休之前能混到县里去干个局长副局长的,也不是虚无缥缈的梦。因此,在林辰暮到任的第二天,他就打着汇报工作的幌子,屁颠屁颠跑去拜会了,还给林辰暮留下了电话号码。当初还打定主意,在林辰暮调研回来后,再带婆娘一起来拜会林乡长,却不曾想,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发生这样的事情。
林辰暮在电话里听不出半点火气,只是简单说了一些情况,可陆明强知道,越是这样,后果可能就越是严重。林乡长或许不知道阿强和自己的关系,但不论如何,这件事情倘若处理不好,就会成为埋在林乡长心头的一根刺。而这些,不在体制中混的人,有许多的玄妙之处是无法和他们说清楚的。阿强这事可大可小,再说不好听一点,举国上下,哪个地方又没有这种事情?但关键是看别人会不会去较真儿,一些看着不起眼的事情,或许就会为日后的败亡种下种子。
略作思忖后,陆明强又沉下脸来对曹丽说道:“你真要为阿强好,就赶紧把他给我叫回来,我看看是否还有什么好补救的。”
曹丽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又急急忙忙去打电话去了。说实话,她的心里,从来也不像此时这般惶惑过。
第十一章巧遇
“干什么的?”工作人员居高临下的神情,加上一旁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还真让人心头不由升起一股敬畏之意。
“我是从云岩县来的,这是我的工作证。”冯晓华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笑着将工作证递了上去,只觉得突然之间,心跳莫名加快了许多。
“云岩?”还没有接过工作证,这名工作人员就微微撇了撇嘴,一种油然而生的轻蔑和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显露无疑,接过工作证时的态度,也多少有些不客气。
这倒不是说他有多么势利,云岩算是东屏比较偏远和贫穷的县份了,相较而言,城里人自然会有一种优越感,不大看得起这些土里土气,穷不拉几的“乡巴佬”。即便这个人工作证上显示的他是一个乡的副乡长,也算是一个副科级了,可这个乡的名字他都没怎么听说过,想来也很不起眼。再说了,市委市政府机关里,厅局级的干部都是两位数的,还有多少处级干部都夹着尾巴做人,至于县上的一二把手来了,那更是客客气气的,他又岂会把一个乡下来的副乡长看在眼里?
“来做什么的?”
工作人员仔细核实了冯晓华的工作证后,又抬起头来问道,目光之中,带着一股审视的意味。
倘若是在官塘,冯晓华哪里受得了这种盘问?可在这里,他却是一点脾气也没有,笑嘻嘻地说道:“我是来找郭市长的。”说话的时候,满脸都是灿烂的笑容,说罢还从兜里掏出一盒高档烟来,殷勤地说道:“同志,辛苦了,来抽根烟。”哪里还有在官塘时那高高在上的官威?
“郭市长?”工作人员一听也吃了一惊,不由得又上下打量了冯晓华一番。
郭市长叫郭旭锋,是杨卫国升任市委书记后,刚从省里下来的市长,据说在省里也是有大能耐的人,至少说深得省委陈书记的信赖和青睐。郭旭峰身材高大,仪表堂堂,笑起来和蔼可亲,很有几分官相,上任至今虽然不像杨卫国当初搞出什么大动作来,可却没有人敢小觑他。不少人私底下都在说,郭旭峰是省里专门派来钳制杨卫国的。杨卫国代表的是来自首都的势力,将触角深入到东屏兴风作浪,省内地方势力自然是不会坐以待毙,其间必将爆发一场惨烈的斗争,鹿死谁手,终究难知……总之,许多事情说得是绘声绘色,就好像一切都是他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一般。
既然是来找郭市长的,这名工作人员也不敢怠慢了,态度也不由好了许多,和善地问道:“有预约吗?”一边说着一边就去翻看前面的记录。一般来说,市里主要领导什么时候要接见谁,提前都会由秘书处通知他们,他们好及时放行,并在第一时间通知秘书处。当然,这里面也有特殊情况,一些重要人物,或是重要事项,上面打了招呼,他们也会作好记录后进行放行。
“预约?”冯晓华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又急忙说道:“不过我事先和陈秘书联系过。”
陈秘书就是郭旭峰市长的秘书,他不是东屏市政府秘书处的,而是跟着郭旭峰从省城合阳下来的。这种情况一般很少发生,领导也相对会比较注意,毕竟自己是去工作和为人民服务,而不是抢班夺权的。不过由此也能看出,郭旭峰不是强龙不过江,他压根儿就没有把这种官场里的潜规则看在眼里。
“那好,你等等,我打过电话问一下。”虽说冯晓华态度极为端,说得也是有板有眼的,不过工作人员还是极为认真负责。这要是把什么不相关的人给放进去了,出点什么事,上头追查下来,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嗳,好的。”冯晓华笑着说道,似乎对此早就作好了心理准备,没有丝毫恼怒和忿然的表情。
对于他这种在偏远山区,连县府都去得不多的干部来说,市委市政府,无异是只能仰望的存在,此刻身处此地,只觉得威压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倍感渺小,又哪里还升得出什么怨言来?何况,市委市政府机关里,大大小小的领导多了去了,谁又知道,眼前这个胖乎乎的工作人员,级别就一定不会比自己高呢?
就在此时,一辆乌黑铮亮的轿车缓缓驶了过来,一见那车牌号码,冯晓华就知道是市里大领导的座驾,只是不知道里面乘坐的究竟是哪一位领导?他连忙退后几步,然后一脸羡慕和敬仰地目视着这辆车子,心头却是不由得在暗自感慨,倘若自己有一天也能够到达这样的一个级别,那就此生无憾了。
却不料车子竟然缓缓在他身旁停了下来,就在冯晓华有些讶异的时候,车窗玻璃摇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冯乡长,你怎么在这里?”
“林乡长?你……这……”冯晓华是惊骇地说不出话来。
他这次之所以来东屏市市委市政府,是因为好不容易通过一位老领导搭上了新来郭市长的线,特地前来拜码头来了,不曾想居然会在这里碰到林辰暮,而且他还坐着市领导的车里,这不由让他是大感震惊,同时,脸色又微微有些发红,就像是偷东西被人碰到了一般,神情有些不自然。
林辰暮似乎同车上的人说了几句什么,又推开车门走了下来,笑着对冯晓华说道:“我来办事,你也是来办事的吗?呵呵,要知道你也来,我们就一起走了。”
车子缓缓开了进去,冯晓华注意到,在车子驶入的时候,门岗上的武警立马举臂行礼,这让他不由得有些暗自咋舌,同时,对林辰暮的来历更是充满了好奇。要知道,在体制森严的官场,领导的车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坐的,尤其是公然在机关里还丝毫不避讳,这其中的意味,就值得他深思了。
“林秘书?哈哈,什么时候回来的?”就在冯晓华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应答之际,就见刚才那名胖乎乎的工作人员笑容满面地跑了出来,大声招呼着,看那架势,就像和林辰暮极为熟络的样子。冯晓华难以相信,这名刚才还极为严肃的工作人员,笑起来竟然如此和蔼可亲。
看到这一幕,冯晓华讶异之际,眼里闪过一抹深思。
“呵呵,陈科长,怎么才两个月没见,肚子可又大了哈。”林辰暮也笑着打趣道,还亲切地在对方胸口上捶了一拳。
陈科长闻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又笑容可掬地说道:“其实已经很注意了,可我这身材,就连喝白开水都要长,一点办法都没有。”说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冯晓华,对着林辰暮问道:“怎么,你们认识?”
“是啊,陈科长,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冯乡长是我在官塘乡的同事。”
“哦,难怪呢!”陈科长笑着说道:“我是觉得这个什么官塘乡听起来怎么那么熟悉,可不就是你去任职的那个地方吗?你看我这记性。”说罢他在自己脑门上敲了一下,又转过头来对冯晓华面带歉意地说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啊,冯乡长,不知道你是林秘书,哦,应该是林乡长的同事,刚才真是怠慢了……”
“陈科长您实在是太客气了。”冯晓华也知道,别人这是看林辰暮的面上,要不哪会把他这个乡长看在眼里?也不敢摆谱,将姿态放得更低了,低眉顺眼地连声说道:“是我给陈科长您添麻烦了。”
林辰暮便不由笑了。这个冯晓华还真不愧是在基层干了十多年的干部,够滑够油,看他现在的样子,还真难和会上那个一本经的乡长联系在一起。
陈科长似乎也极为受用,笑着说道:“你可别这么说,这些都是我的本分,哪里有什么麻不麻烦的?不过这陈秘书办公室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冯晓华一听不由得有些失望,口里却是说道:“呵呵,没关系,要不我稍等一会儿再来好了。”
市委市政府里姓陈的秘书可不少,林辰暮也不知道他们所说的究竟是哪一个,不过还是开口道:“陈科长,冯乡长是我的同事,你可要多帮帮忙啊。”
陈科长其实也就等着林辰暮这句话,他不知道林辰暮和这个冯晓华在乡里相处如何,可到了这里,那是一定要给林辰暮扎起的。他装着有些为难的样子,思忖了片刻才说道:“这样吧,既然你是林乡长的同事,我就通融通融,直接带你过去好了。你先去等着,至于能不能见到郭市长,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林辰暮这才知道,冯晓华原来是来找郭市长的,心道:“难得这个冯晓华是郭市长的人?可一看这行情又不像啊,哪有郭市长的人连陈秘书都见不到,被挡在外面的?”
冯晓华却是喜出望外,连声感谢陈科长。
“那好,冯乡长,你先去忙,晚上一起吃饭啊。”林辰暮看了看时间,对冯晓华说道。
“好啊,求之不得,晚上一定好好聚聚。”冯晓华连忙一口应道。
其实林辰暮上任之初,冯晓华对林辰暮并没有什么好感。他隐约知道林辰暮来头不简单,要不然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爬到自己头上当上一乡之长。而像他这种从底层一步一步,通过艰苦奋斗和拼搏努力爬上来的干部,打心眼儿里对于林辰暮这种有关系有背景,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就有一种排斥和反感。这就好像是打网络游戏一般,你辛辛苦苦,熬更守夜,好不容易才混到才到了一定的级别,有了些不一般的装备,可别人只要通过程序后门,或者是gm的帮助,轻轻松松就和自己一样,甚至更厉害,让人心里确实很难接受。
不过冯晓华也不是一个偏执的人。他深知,要想在仕途里有所发展,必要的关系是很重要的。他这一生自认为还是才华横溢,但就是没有强有力的臂膀,因此一直都上不了大台面,这也是他急着想要搭上郭市长这条线的重要原因。而林辰暮今天的表现,却委实令他是大感震撼了。且不论刚才乘坐的那辆车子,就这进出市委市政府,就像是进出自己家门一般,让他的心态逐渐发生了改变。虽说老领导给自己指引了一条路,可自己这个不入流的副乡长,究竟能否入郭市长的法眼还尚未可知。交好林辰暮,指不定也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成效。何况,他和林辰暮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利害冲突。官塘,注定只是林辰暮的跳板,他又何苦是做林辰暮的对手和敌人呢?
看着一路上不断有人打招呼问好的林辰暮那伟岸的背影,冯晓华忍不住又转过头来对工作人员问道:“陈科长,林乡长他是……”
“你不知道吗?林乡长就是从我们这里出去的啊?”看着冯晓华一脸的茫然,陈科长有些讶异地说道:“他可是杨书记以前的秘书。”
冯晓华暗自咋舌,又结结巴巴地问道:“那刚才那辆车?”
“那就是杨书记的车子啊。”
冯晓华闻言呼吸急促,一时间竟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他曾经无数次揣测过,林辰暮究竟是什么来头,没想到,他竟然会是杨书记的秘书。杨书记是什么样的存在?就算他身处在偏远的官塘,也知道,杨书记孤身一人从首都强势来到东屏之后,连连出手,可谓是将东屏搞得是人仰马翻,甚至连老牌市委书记吕庆东都不得不黯然退场,可见他手段的厉害。而他现在更是成为了市委书记,东屏名副其实的一把手,威势就更加不一般了。有了杨卫国这座大山在背后,难怪林辰暮能够如此有恃无恐,搞出那么大手笔的方案来。
知道了林辰暮的底牌,冯晓华还真有些后悔,当初在官塘,没有和林辰暮走得更近一些。
第十二章主意
杨卫国升任市委书记后,办公室自然就从市政府大楼里搬到了市委大楼里,虽说两栋楼相距不过数十米,但意义却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