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玫仪态万千进了马车,只是那一双眼圈,红得实在显眼,显然是刚刚哭过没多久。
是因为李正清么?谢长宁默默想了下,自然是没有问出口的。
萧玫看过来,冲着她点了点头,又看向太后:“母后。”鼻音略重。
太后默然不语,过了许久,才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唉。”
谢长宁几乎片刻就做出了决定,温婉笑道:“臣女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东西要去拿给昕表姐,趁着这会儿功夫便送过去好了,也省的惦记。”安阳长公主的话,她不会听,也不想听,此时离开,方是个明智的决定。
太后首肯,萧衍见状,掸了掸袖口:“我也下去走走。”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马车,谢长宁蓦然松了一口气,太后再和蔼可亲,那也是上位者,对她来说,万万不能太过放肆。
萧衍抬起了手,温和地勾着唇角,揉了揉她的发顶:“很紧张?”看她这副样子,真心从内心深处感到愉悦。
谢长宁收起了笑容:“还好,这次带了多少护卫?”就在刚刚安阳长公主红着眼眶进了马车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安阳长公主与李正清冰释前嫌就是由今日而起。也就是说,太后出行的马车队伍会遭到袭击。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如今的轨迹已经与前世偏移,不知道事情是否依然会发生。
“怎么了?”萧衍随口报了一个数,“其实也不用太担心,老三刚折损了司马家,现在未必敢动,以他的心思,不到被逼急了的时候,不可能自掘坟墓。”
谢长宁想了想,似乎也是这个道理,前世萧正琦一直隐蔽在暗处,手段也定是端不上台面的,如今暴露出来了,稍微有点小动作,就会想到他那里去。只是,萧正琦如此肆意,倒像圣上有意放纵,她心里又浮上了那个念头。祖父曾说圣上是在制衡,可是他偏爱太子,又肯定四皇子的能力,还愿意留下三皇子给他们做敌手,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是为了那个理由,别人家,她或许还会相信,可是皇家,是万万不可能的。她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快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你最近有烦心事。”萧衍看着谢长宁,见她神色纠结,“说出来,我帮你想想。”
谢长宁抬起头,看着萧衍的眼睛,他也是皇家的人,可是她应该不应该相信他?一想到这一点,她便又犹豫了起来。
看出了谢长宁的犹豫,萧衍眸色暗了暗:“你若是不想说,便算了。”
谢长宁顿时沉默,他会失望的吧,两个人不应该交心的么,可是她却瞒着他不肯说,犹豫了一下,做了个决定:“等我见完了明尘大师,便告诉你。”她多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也不用如此煎熬,父亲的死,也许仅仅是一个意外?
“也好。”萧衍思忖了片刻,便同意了,就算她不告诉自己,也别无办法。她若是肯说,便是对他的信任。
谢长宁轻轻闭上了眼,眼前仿佛又浮现起李姨娘惊惶害怕的样子:“老爷去西北驻守的时候我跟着一起的,我意外听到……听到……我怕死啊,这么多年都不敢说……更不敢让谢家人知道我偷听了。从西北回来,老爷便一病不起,一定……一定和这件事情有关。”
也许她听错了。谢长宁吸了吸鼻子,一定是这样的。这种安慰,到不知是能起到多少作用。
快到万佛山了都是平安无事,正如萧衍所说,萧正琦如今必然不会轻举妄动,可是谢长宁却忍不住担心起来,这个和好的契机不在了,安阳长公主和李正清以后该怎么办?难道就一直这样下去?
“宁表妹。”王昕看着晃神的谢长宁,不由眉间存了疑虑,这一路上,宁表妹都是心不在焉的,难道有什么事情?她满怀不解。
谢长宁回过神来:“怎么了?”从太后的马车上下来,她就到了王昕的马车上,和她就伴,可是这说着说着,注意力便不集中了,老想起来前世的一些事情,试图从其中挖掘出来一些蛛丝马迹。
王昕婉声关怀道:“表妹你可莫要太过劳累了。”
“刚刚走了下神,倒是没有听清表姐的话,表姐上了山之后可有什么安排?”她随口问道。
“如今夏日花开正好,就算欣赏满山风光怕是都看不过来,若是你能教我弹奏古琴曲《清梅散》,那就更好了。”王昕面露羞涩,看着谢长宁,露出一点点的期待。
谢长宁心中一动:“冒昧问上一句,昕表姐为何如此喜欢梅花,喜欢《清梅散》呢?”
她若不问还好,一问出来,王昕反而红了脸:“这……”
谢长宁顿时了然:“表姐若是不方便说的话,也没关系的,到了山上,自然会与表姐好好交流琴技的。”淡然笑了笑,掀开帘子往外面瞅了瞅,果然,已经到万佛山山脚了。
“那香囊,表姐可要好好收着,今后指不定就要有好运气呢。”她低叹一声,扭头笑道,“嫂嫂可是把满满的祝福都寄在了那个小小的香囊中。”说是这么说,只怕今后若有机会,她便要在别人那里看到这香囊了。而后,又嗤笑自己一声,管这多闲事。
“这是自然的。”王昕腼腆笑了笑。
这样一直不知世事的小白兔,可千万不要被骗了。马车渐渐挺稳,谢长宁率先跳下马车,顾不得旁人的轻呼,而后转过身冲王昕伸出了手,示意她下来的时候可以扶着自己。这么柔柔弱弱的,可千万不要摔了。
王昕提着裙摆,却扶住了谢长宁的肩膀,拄着她下了马车,身子瞬间一矮:“哎呀。”小脸顿时皱作一团。
谢长宁深吸了一口气:“崴了脚了?”不能跳就不要跳啊,还没上山就崴了脚,这可怎么是好。她连忙扶着王昕找了旁边一块石头坐下。
“没事,就是劲儿没用好,没站稳,好像没什么事情了。”王昕缓了缓,才开口道。
谢长宁摸了摸她的脚踝,没有肿,骨头也没有错位,看来刚刚是太紧张了:“还疼么?”
“现在好了很多,坐一会儿就好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萧玫扶着太后已经走过来了。
“王家昕丫头这是怎么了?”太后关心问道。
谢长宁松了一口气:“回禀太后,刚刚昕表姐下车时候没站稳,墩了一下脚,应当是无事了。”
王昕原本一直注意着活动自己的脚踝,听到谢长宁的话,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行了一礼:“太后万福金安,臣女无事。”
谢长宁随意扫视了一圈,不禁眉头微皱。萧衍呢?
“既然无事,那便一起上山吧。”说着伸出了另外一只手,谢长宁会意,连忙上去搀扶,临走上山路之前,还是回头望了一眼,依旧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由狐疑。
萧衍正与李正清一起走在最后面,李正清愁容满面,再也见不到之前的半点风姿,连沉默寡言的冷漠之态都做不到。
“她始终都不肯原谅我。”李正清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若我是你,会一直坚持到死为止。”
李正清蓦然轻笑了一声,抬手捂了下眼睛,“原本以为你是无情无心之人,却不想能说出这样的话了,真是让人意外。”而后,他扭头看向萧衍,“谢家小姐如今已是这般模样,今后更会是姿容无双,风华不减。你可莫要负了她。”
“她还是个小姑娘。”萧衍低低笑了一声,“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复杂,至于以后……自然是她喜欢做什么我都会陪着她。”让他亲近心许之人,他岂会如李正清一般,做出那般伤害她的举动。
“我做事,从来不会让自己后悔,以前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
李正清看着,难得露出了些许的羡慕:“若是我不那么……就好了……”而后,又是一声低叹。
“你如今想明白了,以后,还是会有机会的。”
忽而,前面有些混乱。萧衍与李正清俱是脸色一变,两步并作一步向前面冲去。
一条婴儿手臂粗细的花斑蛇匍匐在路上,女眷们已经吓得动也不敢动,就连一旁的侍卫,都举着刀颤颤巍巍不敢下手,若是被这蛇咬一下……
蛇抬着舌头嘶嘶地吐着信子,好似是在威胁她们。
“快躲开!”萧衍吼道,顺手从一旁侍卫那里夺过了一把刀,提刀就要砍。
这时迟那时快,蛇猛然向前一冲,就往太后那个方向射去,李正清猛然一推,将原本要遭殃的几人退离了原地,自己却来不及再避开,被那蛇一口咬到了小臂,萧衍将蛇从七寸砍死时,已经晚了。
夏日穿得单薄,李正清明显感觉到蛇的毒牙刺破了衣服,咬进了肉里。
“言君……”萧玫捂着嘴唇,眼里泛起了泪花。
“我……没事……”李正清死死地握住小臂,安慰般看着她。
还是谢长宁回过神来快:“快抑制住他的毒血!太医呢?快叫太医过来!”萧玫被喊醒,连忙从自己衣服上扯下了布条,系在上臂顶端。
“这简直就是胡闹!你们这群侍卫都是死的么!”太后脸色恢复了,怒气也上来了,侍卫们刷刷跪了一片,刚刚举刀不敢砍的那个,更是心颤,只觉大祸临头。
就太后一个转身准备发落的功夫,萧玫将唇贴在了李正清的伤口上,似是在吮吸毒血,四周低呼声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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