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国攻入大安不易,大安难道攻入望月国就容易了吗?
古往今来,哪个皇帝没做过天下一统,四海沉浮的美梦?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就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
大安有强兵猛将,马背上生长的望月国虽然人数少了些,却个个都是战士,绝对不简单。
就看她以前生活的时代,历史上那些游牧民族到底有多难打就可以知道了。
可是钟玉珩呢?他不但要打,还要去把人家的皇族抓起来,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安全,也没有考虑过要活着回来!
而他这一刻的沉默,显然是默认了这一点。
宁诗婧忍不住浑身发抖,杏眸里像是燃起了冰冷的火焰,狠狠地瞪他一眼:“我不同意,你想都不想要!”
说罢,她直接扭头快步地走了,寒风掀起她的衣摆,钻入她的脖颈,她却仿佛一无所觉,怒火中烧的回到了寝殿。
见她散步这么快就回来,瑞珠觑了一眼她的脸色,察觉到不对忍不住纳闷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出门儿的时候还好好地,跟钟大人有说有笑心情很好的样子,怎么回来了就怒火冲天?
“钟大人惹您生气了?”
“出去。”宁诗婧却无心多说,沉声道:“带着人都下去,我想自己静一静。”
她没有朝着其他人发火的习惯,只是心中的愤怒害怕交织,情绪压抑不住,连带着语气里都透着几分冷意。
瑞珠的眼里担忧更浓了几分,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正好碰到匆匆跟过来的钟玉珩,她才松了口气。
“生气呢。”她张开嘴无声摆了个口型,指指内殿,又鼓起勇气,压低了嗓音轻声道:“钟大人,您且让着我们娘娘些。”
钟玉珩忍不住苦笑一声。
若是其他事情,他自然是愿意让着她的,别说是让着她,就算是把命给她他都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可是这件事情……十九年的血海深仇,如今终于有了明确的敌人,可以大仇得报,这让他怎么……
他胡乱的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其他人退出去,等到殿门关上才叹了口气,走到她的身后为她斟了一杯茶,低声道:“娘娘。”
“你还过来干什么?”宁诗婧绷着一张俏脸,冷声道:“钟大人雄心壮志,哀家不敢阻拦。钟大人且请吧,要练兵要打仗都随你,别在哀家面前惹得哀家心烦。”
明知道她说的是气话,钟玉珩的心口仍旧忍不住有些闷。
他知道,与其说她是生气,不如说她在害怕和难过。
;lp 他顿了顿,屈膝蹲在她的面前,抓过她的手合在掌心里,斟酌着用词:“娘娘,你听臣解释。”
“钟大人不是自己有了决断吗,有什么好解释的?总归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了。”
宁诗婧的眼圈有些发红,冷冷的抬眼看着她,却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只冷冰冰地道:“哀家是个眼窝子浅的,又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不懂钟大人的抱负,也不如钟大人心狠。”
“既然钟大人都决定有死无生了,何苦还来招惹哀家?”她说到这里,气恼的咬住唇,嗓音却忍不住哽咽了一下:“哀家……哀家就当没有你这个人……你,你走吧,别在这里惹得我心烦意乱。到时候你倒是一死了之,考虑过我会怎么样吗?”
说到最后,嗓音里的哭腔已经藏不住了。
看着她双眼通红,泪水在眼圈里打转,却还是强撑着不肯掉落的样子,钟玉珩的心口又酸又涩,抓着她的手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原本还觉得自己有不得已的苦衷,为了报仇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可是在她声声质问和泪水下,他却没了最开始的理直气壮,辩无可辩。
她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的软肋,叫她掉眼泪,简直比捅他一刀还让人难受。
可是……
“娘娘……对不起。”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埋脸在她的膝盖上,痛苦地攥紧了拳:“臣……臣顾不得那么多了……”
宁诗婧的心里揪疼,盯着他漆黑的发顶,一字一顿地问道:“钟玉珩,你是不是一定要去?”
“血海深仇,不敢或忘。”钟玉珩的口腔中充斥着血腥气,眼圈也忍不住红了起来,鼻腔酸涩地闷闷道:“娘娘,是臣对不起你。”
他不能给她一个未来,只能把她留在这群狼环伺的静地里。
他说要保护她,可是最后却要先抽身离开,抱着必死的决心走上那条路……
宁诗婧的心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头。
她知道,她没有办法阻止他了。
他原本该有威武的父亲,温柔的母亲,可敬的兄长,本该在一个平安和乐的环境里长大,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子,成年之后或者纨绔些,或者调皮些,总归不该受这么多的苦楚。
他说的没错,他跟望月国的皇族,是血海深仇。
她也不应该阻止。
可是她的心里发堵,既害怕他真的一去不回,又气他存了死志,根本没打算活着回来。
他的血亲,都因为是九年前的事情死了,他不可能不去报仇。
正是因为知道,她才更加的害怕,更加的绝望,在他一声声的道歉中,眼泪控制不住地掉落下来。
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能轻易斩断情丝的人,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她自以为理智的恋爱早就已经深陷。
宁诗婧清晰地意识到,她爱他。
她根本不想失去他。
她忍不住哽咽难言,却又说不出阻止的话,只能无声地大颗大颗的掉眼泪。
泪水滴落在钟玉珩的手上,他被烫的颤抖了两下,抬起头温柔地用指腹擦去她的泪,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娘娘,别哭。你一哭,臣的心里疼得厉害。”
宁诗婧垂着脸,看着他,眼眶通红地掉着眼泪,隔着泪水仍旧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眼里复杂的神色。
有心疼,有不舍,有歉意,有难过……独独没有犹豫和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