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楚尘神色僵硬了一下,被顾纸鸢踩到痛处,俊俏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刻骨的寒冷使他心脏不安的紧缩,暗暗握紧了藏在衣袖下的手。
顾纸鸢轻视的挖苦就像当头一棒,打得楚尘头脑发蒙。
顾耀霆和顾耀林也没有想到顾纸鸢会突然发难于楚尘,还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两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虽说顾家人才是他们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缘至亲,可这么久以来,楚尘才是真切陪伴在他们身边,不是血亲胜似血亲的亲人,他们是不容任何人将楚尘侮辱看低的。
顾纸鸢也不能!!!
而赵离听了顾纸鸢的话后,脸色僵硬了一下,和善的表情尽数褪去,眸色沁凉,嗓音冷清道。
“我不明白,顾长辈。是,按辈分按情分,我是该尊你一声姻母,听从你的教诲和吩咐。可我也不是什么话都要听,比起你,楚尘才是我的家人,在我这里,家人才是最重要的,你怎么想得不重要,我也不想知道,但你别当着我的面轻视他,诋毁他,更别瞧不起他。不然,我赵家肯定是不会欢迎您这位贵客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顾纸鸢触了赵离的逆鳞,她眸底多了些阴冷的敌视,凉凉望向顾纸鸢,像是为了证明什么般,伸出手去牵住楚尘的手,与楚尘十指紧扣。
一种被人坚定选择,无条件偏爱维护的暖意涌上了楚尘的心头,驱散了他心中所有不安的冷意,那些在顾纸鸢恶语中受到的伤害,都被赵离稳妥安抚,用加倍的情义抚平。
他蓦然觉得自己刚才伤心介怀实属多余,别人于他来说不值一文,根本连入他的眼都不配,又何须为了别人的几句话耿耿于怀。
最要紧的,是眼下握紧他的手的人,他只要她,也只需在乎她,便足够了。
赵离凶狠的回敬使顾纸鸢心感诧异,更多地是不可置信,她当即怒骂道。
“赵离,你别不识好歹,别说你是入赘顾家,故更加不能纳妾。哪怕你是明媒正娶,娶了我的三个侄儿,是他们堂堂正正的妻主,你都没有资格纳妾!顾家门楣,不是随便什么东西,都可踏入的,出身青楼的浪荡妓子,更加不可能!!!”
针锋相对的气氛下,赵离的声音拔高一筹,冷喝道:“赵停,送客!!!”
赵停听到赵离的话,当即做出请顾纸鸢和顾邈出去的手势,“请二位随我出去吧。”
顾耀霆和顾耀林也彻底黑了脸,对于赵离的决定没有一丝异议,不发一言,冷冷看着顾纸鸢。
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身边的家人,是他们所有人的底线和原则。
哪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顾纸鸢亦是他们的家人。
“你敢!!!”顾纸鸢咬牙切齿。
顾家家大业大,顾纸鸢从小众星捧月般长大,少年得意,成长路上顺风顺水,良好的教养下,从未曾与人红脸过。
她还深受古法教化,最是重礼。
此时作为赵离的长辈被赵离这样忤逆,着实气得不行。
使她更是不敢相信的是,这种情况下,顾家兄弟都没开口帮她说一句话。
这让顾纸鸢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对顾家兄弟道:“你们知不知道我是为了你们好,是不想让你们受气,更不愿意让你们同一青楼妓子共侍一妻,落人话柄,才这样做。你们看看赵离现在这般癫狂的样子,宠妾灭夫是迟早的事,到时候,你们后悔都来不及!!!”
顾邈看到顾纸鸢失控,忍不住低声在顾纸鸢耳边提醒道:“小主子你先冷静一下,你说的话,确实过于难听了。”
顾邈是顾家的护卫长,同顾纸鸢一同长大,表面上虽是主仆,情义上却是挚友,什么话都可敞开了说,不必绕弯子。正因此,她此时才敢说这话。
顾邈心想,平日里主子虽性格张扬了些,但骨子里却是温和谦逊的性子,眼下这般气急败坏的样子,着实让顾邈有些不敢相信。
许是主子看了关于赵离的情报,得知赵离曾经对顾家兄弟做的那些事,本就对赵离有偏见,很难以平常心和赵离相处,又因赵离也是个脾气硬的主。
两人碰撞在一起,就一发不可收拾,变成了这样。
经顾邈一提醒,顾纸鸢方稳定了一下心绪,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心上已有些懊悔,可脸上却不愿示弱,昂着头站在那里,一副笃定自己没有错的模样。顾耀林最是讨厌别人以这种自以为是的姿态,打着为谁好的口号,做出来的事情却是夹枪带棒,伤人至深惹人嫌恶的。
于是他声音冷清地开口:“顾姨母,你太拿当回事了!其实大可不必!我们跟的人是什么品性,我们以后会不会后悔,我们自己心里都清楚得很,还轮不到顾姨母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如今我还能称作心平气和与你说这些,也仅是念着你是母亲的妹妹,还望你及时收敛,莫要再自以为是,出口伤人。”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顾纸鸢没有办法也不可能理解楚尘曾受过得苦难,就根本没有评价诋毁楚尘的资格,更何况是打着为他们兄弟好去做这些事,更让顾耀林气愤不已。
“你们真是好样的!”
顾纸鸢被顾耀林的话刺激地不知如何辩驳,只能道:“反正我说过了,顾家容不下他,若你们执意带他一起去常州城,顾家也不会让他踏入顾家半步。”
赵离怒极反笑,眸中泛起涟漪,妍艳勾魂的面容之上满是不在乎,桀骜至极。
“我们赵家的人,从不上赶着找气受,不该去的地方也不屑于去。”
“你放心,我们还真没盯着你顾家高贵的门楣想眼巴巴蹭上去。但为了婆主未了的遗憾,也为了顾家二老,常州城我们一定会去。只是到了常州城,我们的一切衣食住行,也不会让顾家操一丝一毫心。希望顾长辈也能管好自己,懂得界限,不要再妄想来干扰我们!”
顾纸鸢连连碰壁受挫,就连顾家兄弟也不理解她的良苦用心,使她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方发,只能放了两句‘不让楚尘进顾家,不承认楚尘身份’的狠话后,便带着顾邈怒冲冲离开了赵家。
而顾纸鸢离开后,安静下来的顾家内堂里,顾耀霆和顾耀林因他们与顾纸鸢的关系,正想开口替顾纸鸢对无辜被侮辱挖苦的楚尘道歉,一直不说话的楚尘却抢先开了口。
“你们别这般看着我,也什么都不用说,此事又不是你们做的,你们何须一副看上去很对不起我的样子。况且那人的话,我一点都没放在心上,不过还是很感激你们,谢谢你们维护我。”
楚尘见惯了世事丑陋,最珍视的就是真心待自己的人,顾家兄弟对他的好,他心里清楚,特别是在顾纸鸢这个多年来失而复得的血亲面前,顾家兄弟依旧这般赤城对他,使他心中更是难以自制的动容。
也正是因为楚尘同样看重顾家兄弟,他这般牙尖嘴利的人,才会在顾纸鸢的面前却一言不发,任由顾纸鸢诋毁。
沉浮世间,他孤身寻找良久,似乎真得遇到了一群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人,何其幸运。
顾耀霆摸了摸鼻子,性格使然,他别扭道:“谢什么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不需要我们的歉意,我们更不需要你的感激。”
顾耀林也淡淡道:“那便皆无需多言。”
赵离看他们敞开心扉,脸上不禁染上一抹温暖的笑意,心里却还挂着刚才的事情,默默琢磨着。
以后他们恐和顾纸鸢多有交集,哪怕不求顾纸鸢为今日之事道歉,但她还需找机会让顾纸鸢明白,楚尘并不是顾纸鸢可随意欺辱而不了了之的人,让顾纸鸢以后莫要再找楚尘麻烦才是。
而另一边,顾纸鸢走在回去落脚的客栈路上,离开赵家后,她的情绪总算是缓和一些,忍不住和身边的顾邈抱怨。
“我这气受的,真是活该,那几个小兔崽子若不是长姐的儿子,我何须干这种八婆的事,吃力还不讨好。到头来,这几个小兔崽子还胳膊肘往外拐,反过来说我的不是,这叫我如何说理去。”
顾邈听到顾纸鸢这话,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先是调侃一句,“小主子,你口中的小兔崽子们,老大还比你大一岁呢,恐看待世事的能力,都不亚于你。”
嗐,自己还是个半大丁点的小丫头,偏强撑起长辈的架势,操心得想做别人的主,让人看了真是既无奈又觉有点可爱。
这般想着,顾邈接着说:“何况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本就由不得外人多加干涉,少爷们会这般维护那妾室,侧面也说明了这妾室是个可相与的人,与少爷们相交甚笃。你虽是少爷们的家人,可今日初见,你一开口,就想坏了他们的情分,不让人生出怨气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