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农户也知狡辩不了,只能求饶认罪。
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她还以为自己贩卖不明人口这事情早就时过境迁,永远不会被发现。
不成想报应总是会来的,正应了那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为了自己的活路就可断了别人的活路,现如今还连承担过错的勇气都没有,字字句句都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为自己开脱。
简直令人作呕。
“如今你求林大人饶了你?当年,你可曾想过饶了楚尘?一个孤苦伶仃失了忆的幼子,你可曾对他有半点同情心?当时你不帮他可以,但你万万不该害他!”
赵离眸底蓄着狠戾的愤恨,居高临下,冷冷瞪着农户,“说,你把当初从他那里骗走的玉佩,拿去哪了?”
说来这也是农户可恨的点之一。
当年楚尘失了记忆,又还年少,所以对世事不太了解,总觉得收养了自己的人对自己是有恩的,若非农户后来行为太过恶心,恐怕楚尘心中对农户只有感激。
因为在他看来,他是被农户家养着的,一个小家庭里多出一张吃饭的嘴,对家庭负担是很重的。
可他却不知道,自己随身带着的玉佩有多值钱,用来付他的口粮根本就是绰绰有余。
农户被赵离愤怒的声音吓得一抖,缩着身子,“我……我送到聚宝阁典当了。”
聚宝阁是定安县最大的典当行,当年农户以二百两的价格当掉玉佩,发了一笔横财,日子从此,本可以过得很好。
可她烂赌好色,沉迷声色场所,个把月的时间就把所有钱财散尽,才会至今还是个猥琐穷酸让人看不上眼的烂泥。
果然。
虽然这结果赵离早就预料到了,但心中愤恨不减反浓。她又询问了一下农户,关于楚尘当年去到她家的种种细节,等到再问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她才转身对林验行礼道。
“林大人,我想问的信息已经问完了,接下来,就交给林大人了。此次万分感谢林大人的帮忙,赵离铭感于心,诸多叨扰,暂此别过。”
林验点头,“放心吧,赵先生,我定会秉公办理,惩戒于她。”
“来人,送送赵先生。”
赵离行了辞别礼,便跟着林验派来送她的衙役离开了衙门。
她知道,林验刚正不阿,农户犯下贩卖不明人口、私自谋夺他人财产等罪行,接下等待农户定是长年的牢狱之灾。
迟到了数年的审判,终于来了。
赵离寻了方向,心里五味杂陈往客栈走,打算明日离开定安县前,再去聚宝阁打听一下楚尘玉佩的下落。
可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赵离深知,玉佩还在聚宝阁的希望渺茫,只希望能从聚宝阁的典当买卖记录上,可以找到一些玉佩去路的蛛丝马迹,看是否有机会再找回玉佩。
等她思绪纷杂的拐过最后一个路口,离客栈门口就十几米距离的时候抬头望过去,一眼就望见一抹红色的身影,抱着膝盖坐在客栈前的台阶之上,撑着脸颊仰着头,正在眺望着漫天繁星。赵离心下一动,快步走了过去,柔声道:“楚尘,你怎么坐在这?”
楚尘闻声惊喜回头,美艳至极的脸上立刻露出一抹明快的笑意,起身上前,“阿离,你回来啦。我在等你啊,等着等着,忽然发现今晚天空好美,阿离你快看看,是不是星河灿烂,月色缱绻,格外引人入胜啊?”
他在等她,她倒是不感意外。
赵离顺着楚尘的话抬头,夜色映入眼帘的景色,的确美的动人心脾,她不禁轻笑了一下,赞同道:“你说的对,确实很好看。”
视线虽落在璀璨星河上,赵离的心思却飘远了,偷偷用余光注意着楚尘。
楚尘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静,若仔细看,甚至可以从他深邃清亮的眸底,看出一些真切的喜悦。
但旧地重游,还是这般让人不堪回首的旧地,赵离摸不透楚尘此时真实的心境,究竟是怎么样的,更不敢问,深怕一开口就说错了话。
两人仰着头,站着看了好一会,楚尘才看腻了般收回了目光,“看太久了,脖子都看酸了,阿离脖子酸不酸?我给你揉一揉。”
他说着,纤长的手指已落在赵离的后脖颈,轻轻捏着。
赵离有些不适应,应激反应地缩了缩脖子,躲开楚尘的手,“好痒,别捏了别捏了。”
楚尘轻笑出声,“阿离你真的好敏感啊。”
嗯?这是在隐喻调戏她?
楚尘怕是不懂,男孩子在外面要好好保护自己,千万不能顶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说这种引人犯罪的话。
这谁受得了?
赵离只觉脸热,双手背过去目视前方,没有接话,只是若有人撩开耳边长发,便能发现她耳垂已是通红。
楚尘弯腰将下巴搁在赵离的肩膀上,直勾勾盯着赵离的侧脸,讨好道:“好了好了,阿离别这样,我不说了就是了,还不是阿离你,一脸藏都藏不住的凝重和小心翼翼,我就想逗逗你。”
赵离一愣,垂眼看他。
原来他看出来了。
“你……”
她迟疑道:“你什么都不问,我只是怕说错话,惹你不开心。”
回来之前,赵离本以为楚尘见到她的话,定是要问她许多,包括寻找身世的线索啊、玉佩啊、还有农户的下场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偏偏他什么都不问,只是让她陪着他安安静静欣赏一场绚烂至极的浩瀚夜色,露出满脸沉溺其中的开怀,一副已将旧事置之度外,不值一提的淡定自若。
楚尘真的放下了吗?
“这么好的夜色,还有一个胜于夜色的你,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嗯?”
楚尘说得颇为不正经,抬起头站直了身子,直视赵离的眼睛,“我知道阿离你在担心我,换做以前,我也许会如阿离你所担心的那般,旧地重游会让我痛苦难当,耿耿于怀走不出来。可阿离你忘了,我现在有你啊,你于我而言最重要,而你希望我开心,我一见你就开心。那干嘛不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