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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又是牛奶,”何弈接过来,难得抱怨了一句,“刚才不是喝过了……”

“嗯,热牛奶助眠,你……”迟扬想说你家里人没告诉过你吗,转念想起何弈刚才说的那些话,又咽回去,改口道,“你喝了就早点睡,别四五点溜出去了,睡到天亮等我起来一起走。”

何弈啜着牛奶,在等他起来也许会迟到的风险与睡到天亮的可能性间考虑片刻,觉得这个提议不靠谱,斟酌再三,客气道:“我睡不到天亮的……”

“相信自己,你可以,”迟扬鼓励得毫无感情,显然自己都不信,看着他嘴角沾上的奶沫,话锋一转,“睡不着就来我房间,有办法让你睡,明天都醒不过来。”

何弈的道行显然听不见他话里呼啸而过的车轮声,抬眼看他,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嗯,疲劳过度,会一觉睡到天亮。”迟扬也不解释,默默移开视线,落到何弈那只随意搭在一旁、干净好看的手上。

好在何弈也不是喜欢追问的性格,他又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平静道:“喝不下了,一天摄入乳制品超过三百克,对身体不好。”

“行,三百克。”迟扬笑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从善如流地拿过那只杯子,也不介意对不对口,仰头喝完了剩下半杯牛奶。

这种亲密行为放在社交场合其实很越线,但这么几天相处下来,他已经能明确感觉到何弈不太在意这个,至少对他不在意,原因他说不清,很有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事,但至少能让他有机可乘,干一些换在别人身上已经被告骚扰罪的事。

果不其然,何弈端坐在沙发上,似乎根本没有察觉他的行为,目视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想什么呢?”迟扬问。

“想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说反了,”迟扬低低地笑了一下,眼底映出暖色的灯光,居然有些温柔,“以前就说过了,你对我这么好,我当然要报答你。”

何弈的视线转过来,似乎想问“我哪里对你好”。

“不光是打架替我善后那次,那个我根本无所谓,被人看到就看到了,”迟扬笑着说,“我是说小时候,咱俩第一次见面那天……”

那时我浑身尘土伤痕,在不堪的人间地狱里苦苦挣扎着活下去,内心倨傲,却一度看不清自己的未来,险些就此迷失方向,变成与身边群犬一样庸俗又恶毒的行尸走肉。

是你突然闯进我的视线,衣冠楚楚,眼神澄澈,像完美无瑕又高高在上的天使那样,给了我一个可以效仿的方向。

迟扬摇了摇头,还是没有说出心里那些肉麻又莫名其妙的话,只是轻轻敲着手上喝空的杯子,低声道:“……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想叫你哥哥了。”

作者有话说:

奇怪的标题增加了

第12章 求偶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想叫你哥哥了。”

何弈不置可否,端坐在沙发上,问道:“你多大?”

“指什么,”迟扬摊开手,给他比了个中指与拇指抻开到最远的姿势,“大概这么多?”

这次何弈倒是听懂了,扫了他一眼,平静道:“我指年龄。”

“哦,那不知道,”迟扬收回手,一屁股坐到他边上,胳膊撑着沙发靠背,状似无意地贴着他,“我记事起就在孤儿院了,你也知道,那种三无孤儿院,根本不管你多大……”

“那要是你比我大呢?”

“大就大呗,比你大还不许我叫哥哥了,”迟扬笑了一下,“倒是你,成年没有?”

“嗯,过完今年的生日就是十九岁,”何弈顿了顿,又解释道,“我上学比同龄人晚一年。”

其实迟扬不知道他们这些普通孩子上学的规矩,连初高考对他而言,都一度是十分遥远的存在。但他还是接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我父亲在一所中学任教,三年一换届,他希望我晚一年上学,能刚好赶上他教我,”何弈短暂地扬了一下嘴角,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不过他教的是重点高中,我成绩不行,没能考进去。”

“所以来了这边?”迟扬又往前靠了一点,不动声色地将下巴搁在何弈的肩上,撑着沙发的手一动,自然而然搂住了他,语气调侃,“班长,你这话要是被那帮勤勤恳恳也考不过你的学生听见了,可是要招仇恨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呼吸就扑在何弈的颈窝里,后者不自在地躲了躲,却也没有拒绝,只是平静地转开话题:“你好像很看不起他们……”

“嗯,是啊,”迟扬漫不经心道,“毕竟我小时候也挺聪明的,话都说不清就会玩数独了。”

何弈:“?”

“不信啊,”迟扬笑了一下,搭着他肩膀的手环过来,卷起自己另一边的袖子——这几乎是变相地将何弈搂在了怀里——给他看小臂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知道这个是怎么来的吗,猜猜?”

何弈好像没有注意到他过分亲密的行为,闻言垂下视线,似乎在仔细打量那道足有成年人一个手掌长、交错着缝合疤的陈年旧疤。

尽管听迟扬的语气,这道伤疤已经痊愈很久,但颜色略浅的狰狞创痕横在少年肤色健康的手臂上,还是看起来触目惊心,似乎能越过岁月窥见迟扬口中“童年”的影子。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幼狼般的孩子站在阴影里,也是这样一身伤痕,头上贴着凌乱的纱布,边缘还隐隐渗出血来。

何弈幅度轻微地皱了皱眉,抬起手,迟疑许久,才轻轻贴上迟扬的小臂,覆在那道手掌甚至不能完全盖住的伤疤上。

“为什么?”他问。

“因为那个孤儿院经费有限,每年只会送一个小孩子去上学,”迟扬说,“去之前有一个选拔,做一些智力测试之类无聊的游戏,很不巧,我得分有点高……”

“没想到那帮小畜生大字不识一个,还挺想上学,估计觉得去了学校就鸡犬升天了吧……他们有个头儿,嫌我挡了他的道,选拔结束之后把我堵在院子里,打了一架。”

“后来呢……”何弈垂眸,其实已经知道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后来啊,”迟扬顿了一下,语气轻松,似乎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我先说明一下,不是打不过他们,那些人来十个都弄不死我……但是那天他们有刀。”

一把再普通不过的水果刀,却给他留下了一道终生不愈的伤口。

“所以后来等我被接出来,能正儿八经去学校读书的时候,”迟扬一讪,“也不想上学了。”

何弈看着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眼前陡然浮现出无数个曾在噩梦里见过的场景,与他臆想中浑身是伤的孩子重叠在一起。

绝望,哭喊,无人庇护。

孤注一掷地挣扎在那人间地狱里。

“……你就叫我哥哥吧。”他突然说。

迟扬没听清:“什么?”

何弈却已经收回了搭在他小臂上的手,清晰却没头没尾地重复道:“我说,你就叫我哥哥吧。”

迟扬似乎愣了一下,几秒后才意味深长地笑起来,答应道:“好啊。”

“不过……”他笑着说,“哥哥,刚才你问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其实还有一种解释……”

“什么?”

迟扬的手还搂着他的肩,横着伤疤的小臂随意搭下来,放在他腿上,线条流畅又有力,像他的话音一样,带着与生俱来的侵略性:“你知道这种每天带早饭、报备行程,还收留你住在家里的行为,在他们正常人眼里叫什么吗?”

“叫求偶,是我在追你。”

何弈平静地听完他这番话,直到“求偶”二字猝然出现,才略微皱起了好看的眉毛:“那你是吗?”

“你说呢,”迟扬没有回答,搭在他腿上的手抬起来,随手摸了一把他的头发,站起身,“睡觉吧,天都要亮了。”

如果这个时候何弈回头看他一眼,就会发现迟扬的眼神出奇认真——是狼注视猎物的那种认真。

可惜何弈没有,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礼貌地说:“你也早点睡。”

迟扬这样模棱两可、暧昧又给足人余地的态度,其实放在社交场合,是很能让人心动的。如果对面换一个人,也许这时候已经被他带偏,主动缠上来不让他走了。

但何弈却不是一般人。

甚至被他环抱着,贴在耳边说这些话的时候,这个惯常温和的少年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反常,甚至正如迟扬感觉到的那样,连心跳都如常平静。

唯一能称得上波动的情绪,也只是在久久注视着迟扬那道伤疤时,眼底浮现的些许悲哀。

那不是心疼,也不是怜悯,如果非要说的话,似乎只能算作“兔死狐悲”。

迟扬替他关了灯,转身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何弈自始至终平稳的心跳像一口钟,滴滴答答地敲在他心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显出不露声色、也仿佛永远不能被撼动的平静。

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那些一点就通的**天赋,或是善于把控暧昧、让人不由自主贴近他的能力,其实都是流于表面、最不堪也最廉价的东西。

他可以用这些东西在同样廉价的社交场合混得风生水起,却不可能靠它们应对更深的感情——比如现在他对何弈抱有复杂想法。

想将他据为己有,又不敢冲动冒进。

“怎么办呢,”他低头注视着黑暗的客厅,自言自语般轻轻说道,“可我也只会这些。”

囫囵不过两三个小时,何弈又很快被生物钟弄醒了。

他没有赖床或是睡回笼觉的习惯,醒了就会起来——这几个小时里没有做梦,已经称得上可遇不可求的好觉。

深秋过半,天亮已经很晚,这个时候不到六点,还是灰蒙蒙的,挑高的客厅安静温暖,令人舒心。何弈坐起来,大致整理好衬衫衣领,套上睡前脱下的薄毛衣,外套还放在一旁,留到临出门前再穿。

以往他在迟扬家醒来后,会先回一趟学校寝室洗澡,换一身衣服,然后顺便叫他原本的室友起床。

但是今天他还得在这里待一会儿,等迟扬起来了一起去学校。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眼角略微一弯,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他开了一盏副厅的灯,很快洗漱完,顺路去厨房倒了杯水,喝完以后洗了杯子,又放回原处。

做完这些他回到沙发上,拿过前一天没有看完的书,借着身后温暖的灯光,低头慢慢地翻看。

等到迟扬好不容易把自己从床上撕下来,迷迷糊糊地一边套衣服一边打算下楼洗漱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何弈侧对着他,端坐在沙发上,脊背挺直,从他的角度能看到轮廓流畅好看的侧脸,还有那截白皙的后颈上,几块突起的骨头。

天已经亮了,何弈身后的灯光也显得可有可无,隐约在那整齐的黑发上落下一层微光——这个人静下心来读书的时候,似乎连周边的空气都变得平静而沉稳,书卷气迎面拂来,居然奇异地抚平了他烦躁的起床气。

“早上好,”何弈很快注意到他,“但是也不早了,快一点,我不太想迟到。”

见迟扬杵在那里没有反应,他又抬起头,眼角挑着一点熟悉的调侃:“如果我迟到的话,班主任肯定不会管,但那些‘勤勤恳恳还考不过我’的同班同学会有意见。”

“等我十分钟,”迟扬随手抓了抓睡乱的头发,补了一句,“早上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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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吃醋

十分钟后他们站在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前,面面相觑。

“什么都可以,”何弈说,“我自己付钱,不用麻烦你了。”

迟扬只听前半句,点完自己那份,又随手指了几样据他观察何弈喜欢的,打开手机扫付款码:“老板,一起。”

他今天难得没穿卫衣,换了件连帽的浅色外套,敞着拉链,在北方这个季节头铁得匪夷所思,与何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是何弈从他手里接过早饭的时候,冰冷的手指偶然碰到他的手,却还是温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