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欢是下了课才看到手机上的短信，潘森留了短信就离开了，说是去出差了，具体也没说去哪儿，欢欢并不是一个心细的人，却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平时潘森说去哪儿出差，会说去几天，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事无巨细，至少会打电话说，从来没有留短信说一声就走了。

他回拨了潘森的电话，没打通。

许可过来，找他一起去吃饭，“走了，欢欢，吃饭去。”

“嗯。”欢欢应了一声，收起了手机，心里有点疙瘩，却也没多想，或许是急事。一整天繁忙的课程回到家，看到了家里送过来的水果，潘森洗的水果还在桌子上，他昨天看到独孤青鸾发的小视频自己在摘蜜桔和蓝莓了，山里能种植的东西比较多，再加上盛景闲在家里，所以捣鼓着吃的，一年四季都不缺乏新鲜的水果，欢欢找了独孤青鸾，独孤青鸾也没回他。

独孤青鸾所处的海洋深处，信号不好，几乎一点信号都没有，电话都打不出去，这片区域网络没有覆盖，欢欢纳闷，在群里问了一下。

蒋圆圆；小茶和盛景都不在家，一整天了，好像去工作了。

欢欢：知道了。

欢欢给小奶猫喂了奶，继续上网课，中途休息时给潘森经纪人打了电话，问潘森的行踪，经纪人比他还诧异呢，“潘森没工作啊。”

欢欢皱眉，“他怎么给我留了短信说去工作？”

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这都晚上九点了，他喜欢宅，潘森只要在家，也会陪他宅，除了偶尔出去吃饭，逛博物馆几乎不会有太多别的活动，哪怕在家里宅着学习别的东西，只要能在一起，潘森绝对不会一个人出门。

欢欢闭上了眼睛，开启了生死契，定位到位置让他目光微微一沉，他回海洋了？而且是去了海洋深处，那是很远的地方了。

他去那边作甚？

欢欢一下网课就收拾东西，按照自己的定位飞过去，他的飞行速度比独孤青鸾要快得多，且是低空飞行，不需要专门开辟航线，刚到这地方就看到半空中一道火红的身影，独孤青鸾竟然还在海洋上空等着，等的无聊都差点睡着了，看到欢欢十分惊讶。

“你怎么来了？”她后知后觉地眨眨眼，“你怎么知道这里？”

“小鱼去深海做什么？”欢欢找到独孤青鸾，心里安定了一些，盘腿坐在独孤青鸾身边，独孤青鸾本来也没打算瞒他，只是来不及说而已，她一五一十把最近的事情说了一遍，心里有一点淡淡的担忧，盛景也没一点消息传来，潘森进了深海，也没什么消息传来，这让她很不安。

“上一次潘森带你去深海，你知道深海是什么样么？”独孤青鸾问。

欢欢淡淡说，“上一次我们去深海，去得不是很深的海底，美人鱼的故乡在一处浅海领域，特别漂亮，海底不到一千米就有一座宫殿，如今有结界，所以外人进不来，船只也进不来，直接回绕道，他带我去过深海，但是也不深，小鱼说深海有很多太危险的生物，怕我遇上生物群袭击。”

独孤青鸾有点遗憾，她还想着多了解一些深海世界，可惜欢欢也不能给他提供太多的信息，欢欢说，“小鱼说过，深海生物厌光，不会上陆地，这是几万年的生物环境造成的，所以并不担心他们会上陆地，他怕的反而是人类为了探索海洋资源，葬身在深海领域里。”

可一条美人鱼的示警，世界又怎么会听呢？

欢欢说，“阿娘，会不会冲着小鱼来的？”

“那你爱潘崽吗？”独孤青鸾问。

欢欢摇头，独孤青鸾叹息，怪不得潘森头也不回地扎入海洋，从未觉得欢欢会爱上他，独孤青鸾不知道该为谁悲伤。

“阿娘还希望是冲着潘崽来的。”那至少，潘崽如愿以偿，他们也该知道如何防护，如今他们都是怀疑有深爱生物进化了，出现在陆地上，且精神攻击如此厉害，南宫樱说比他们种族更厉害，若不是如此也不会惊动盛景，他也不会亲自出马了。

欢欢和独孤青鸾在上空等了半夜，已经凌晨三点到了，仍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欢欢只能定位潘森就在他的脚底下，可他又进不去，他不是美人鱼，况且，就算吃了鳞片，他也不算是真正的美人鱼，能否进去深海不受影响并不可知。

独孤青鸾问，“大概多远？”

欢欢说，“六万米。”

“可真深啊。”独孤青鸾很佩服美人鱼了，在这么深的海洋里，也能自由地活动，有那么一段时间，欢欢无法定位到潘森，他好像从生死契中消失了一样，欢欢忍不住慌了手脚，生死契除了生死无法解除，如果无法定位潘森的位置，那岂不是说明潘森死了？

欢欢瞬间脸色苍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心烦意乱和恐惧，如果小鱼再也回不来，那条短信就成了他对他最后说的话，他甚至都无法找到他的尸体，他在海洋深处，那么远的地方，他根本去不了。

不会的！

小鱼说过，海洋是他的地盘，在海洋里，他是生物链的顶端，就算海沟生物格外凶猛，面对开了灵智的美人鱼，他也有办法逃脱，不会被吞噬。

一阵海风吹来，欢欢背脊冷出了一层汗水，风吹过一阵冰冷，独孤青鸾察觉到他脸色极差，“怎么了？”

“我找不到小鱼了。”欢欢抓着独孤青鸾的手，手指微微发抖，“他是不是死了？他说过生死契除非死亡，否则不会失效，我不会失去他的消息，不管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他的，小鱼不会骗我，他不会骗我。”

欢欢除了心慌，还有头疼，头疼欲裂，像是得了病的疼痛，独孤青鸾打了一个响指，指尖燃起了一束小火苗，在黑暗的海平面上，点燃了欢欢的眼睛。

独孤青鸾说，“欢欢，看着这束火。”

欢欢被独孤青鸾的声音指引，看着燃烧的火苗，心里涌起了一阵无力感，独孤青鸾抹去他额头上的冷汗，异火族的身体能够自愈，一生都不会有什么病痛，很难会出现身体不适的状态，“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头疼。”欢欢头疼欲裂，也尝试用了治愈，却一点都不见效，这更像是一种神经痛，他越去想潘森，越觉得疼痛难忍，为了转移欢欢的注意力，独孤青鸾让他看着火苗，放空自己的思绪，“什么都不要想，潘崽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他。”

欢欢不再搜索潘森的信息，冷静地看着眼前的火苗，一旦放空了思绪，头疼的症状就缓解了许多，独孤青鸾觉得格外诧异，却又想着可能是他太紧张潘森了，人鱼族的生死契她也不是很懂，或许是有什么后遗症，看着欢欢感觉舒服了，她才放下心来。

“阿娘，他不会死的，是不是？”

他需要一个人的保证，一个强有力的保证。

“是的，他不会死的。”独孤青鸾也不确定，可她不敢去刺激欢欢，万一儿子想不通也跳到海里去了呢，“欢欢，你要知道，没有人鱼，你只能是海面上扑腾，你是下不去海洋深处的吧？”

欢欢，“……”

独孤青鸾拍拍胸脯，熄灭了火苗，“你知道就好，要理智一点哦。”

欢欢压着心中的不舒服，耐心等待，深夜的海洋沉得可怕，独孤青鸾指着天边的一缕光线，“欢欢，我们都是第一次在深夜里看海吧，你看远处的星空，多好看啊。”

虽是黑沉，却是漫天星光，格外好看。

欢欢点了点头，此刻的美景，的确令人沉迷，可他却无心欣赏，欢欢看着漫天星光，想到了潘森，忍不住想起潘森这几天的怪异，问了好几遍，为什么那天要去电视台。

是啊，他为什么要去电视台？

这也问题不能深想，一旦深想，又会觉得头痛欲裂。

这么深的海底，就算发生了什么，这上面也听不到，欢欢肉眼可见的变得有点阴沉，他无时无刻不在搜索着潘森的下落。

第一次意识到一件事，假如有一天潘森走了，或许这辈子他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他躲到海洋去，只要他不想，那就再也见不到。

不会的！

小鱼不会不见他的。

“欢欢，还能联系上潘森吗？”

欢欢摇头，渐渐的，天亮了，他们在这里等了一个晚上，独孤青鸾心想，幸好是欢欢来了，若不然她一个人等一个晚上，一定更恐慌，盛景也没给她留一条讯息，她也不知道该去联系谁，这广阔的海洋太令人畏惧了。

海洋，果然比陆地更有威胁力。

“欢欢，你先回去上课吧。”独孤青鸾说，“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我要在这里等。”潘森知道独孤青鸾会在上面等他，还要带他回四方城，所以结束后，他一定会上来的，欢欢也想要留在这里第一时间见到他。

一条海豚还跳跃出海面，接着是一群海豚经过，这一带没有捕捞也没有船只，非常安静，白天就有很多海豚跳出水面来玩，鱼群特别多，清澈可见，独孤青鸾为了转移欢欢的注意力，还特意指引他去看海豚，海豚看到他们悬浮在半空中也一点都不害怕，照样玩得很欢乐。

“你最近学习怎么样？”

“挺好的。”

“同学们好相处吗？”

“好相处。”其实他和同学们的接触也不算多，却不像刚开学那样的冷淡，多少会说一些话，偶尔也会一起去打球，吃饭，组建学习小组也有人愿意和他一起，哦，是抢着要和他在一起，他觉得自己在学校还很受欢迎，哪怕知道是因为成绩好，所以他们都愿意和他在一起。

独孤青鸾笑说，“你爹还说你上学后，你会被人孤立，集体讨厌，虽然你都不在意，总归不是一件好事，以后你也要进航天工程院的，要多学会交际，他说至少也要也三四年的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融入到社会中，也是一件好事，你在学校能交到朋友，阿娘超开心。”

“为什么？”

独孤青鸾一笑，“有人喜欢你，愿意和你交朋友啊，我当然会很开心。”

欢欢冷哼，“我长这么好看，当然有人愿意和我交朋友了。”

独孤青鸾哭笑不得，这话说得也没错。

欢欢有一种柔软的，说不上来的温暖，他知道独孤青鸾在找话题，让他不要胡思乱想，可他总是控制不住要去看潘森的位置。

了无音讯，让他格外的慌张。

可倏然，他又能联系上了，潘森的活动轨迹越来越近，欢欢睁大眼睛，激动地在海面上飞，“他上来了，小鱼上来了，他还活着。”

独孤青鸾一听也紧张地等待着，没一会儿就看到一条美人鱼上来了，且她是第一次看到潘森竟有一双浅金色的瞳孔，在冰蓝的海面倒影里，格外好看。

“欢儿？”潘森没想到一出水面就看到欢欢，有点惊喜，那双瞳孔很快就掩饰了，又恢复了正常的人类眼睛，独孤青鸾也飞下来，“潘崽你没事吧？”

欢欢十分不高兴，阴沉着脸，他不高兴时格外的明显，不爱说话，爱冷战，需要人哄着，逗着，不然能三天不理你。

潘森轻轻摇头，“没什么事情。”

欢欢却注意到他的鱼尾有一道划痕，不是很严重，却也是受了伤，欢欢总觉得水里有什么怪物在追着他似的，极其不放心，“快上来。”

他的翅膀上要安全一些，潘森也没思考，跳上了欢欢的翅膀，被欢欢包裹在温暖的翅膀中，也变回了人类，独孤青鸾也知道他的腿上有一道血痕，大概十公分，划得不深，可能是在水里泡得就了，皮肉都有点泛白，潘森说，“不碍事，在海底被岩石划到了。”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独孤青鸾掩不住的关心，“看到盛景了吗？”

“看到了，我离开的时候给他们讯息，让他们也离开那片区域，应该都收到消息了，你放心吧。”潘森有些疲倦，手指温柔地抚摸着欢欢的翅膀，“欢儿，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