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确实被赏了好几顿“肉”,然而此肉非彼肉。每天身体被掏空又得不到补充的纪老师欲哭无泪。
正满肚子残念,忽然看到黎未都低下头,抹了一把眼睛。
卧槽!
行行!老子吃鱼,吃鱼还不行吗?你别……
心脏一下子就不行了,各种铺天盖地自责。老子脑子是不是有病呀,居然为了一点点破事就跟他拌嘴,害得他那么难过,他还好心好意买菜给我做饭吃。
“未……”
正准备上前抱住他,手腕却突然一重,从背后被人一把给捉住了。
……温暖的。
这段日子,习惯了黎未都那双修长冰凉的手,纪锴几乎遗忘了这种“正常人”的温度和触感。
“锴哥。”
熟悉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地靠近,简直扎脑子。
纪锴如临大敌,缓缓回头。第一眼先看到了耳钉碎钻闪出的夺目火彩。
一个冬天过去,朱凌已经从南美的日晒痕迹里白回来了。整个人白肤黑瞳,完全恢复了闪闪亮亮、几乎和初遇时一模一样的帅气状态。
今天的他没有全副武装。
只有一只黑色的低檐金属扣帽,戴了一只遮脸的无片镜框,没有口罩。
……
大概是因为这儿是距离市区将近二十公里的别墅区超市,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遇上娱记或者粉丝的概率并不大。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儿可是距离市区二十公里的别墅区超市啊!
你没事往这儿跑干什么?这鬼地方黑心店家仗着没有竞争,货品既不齐全又不划算,特别坑人……
朱凌左手紧紧捏住他,右手伸出来,缓缓抚过货架上方成排的红酒。
“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这个牌子的酒。就是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尝过更好、更贵的了,已经忘了旧的、移情别恋了?”
纪锴:“……”
“你拉黑我,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也就算了。可是连小琰你都不管了?那是你儿子,你挤出点时间陪他过年都不愿意?”
不,其实我也很想陪儿子过年的。
是真的想。
问题是,你让他打电话来,请我在除夕的晚上“去奶奶家一起吃个饭”(朱凌妈妈家),鸿门宴的感觉未免也太明显了,怕惹出事端、更怕未都想多,真心不敢去!
“……你不住家里,去你学校也等不到你,我只好来这儿找你。”
朱凌的眼神有些定定的阴冷,又望了望四周满是昂贵进口货物的货架,勾起优美的唇形冷笑了一声:“咱们分开才几个月?你在这儿看来已经住得很习惯了。”
“也是,豪宅大别墅住起来,肯定和普通的公寓感觉很不一样吧?”
纪锴听到这儿总算听明白了——
敢情专程蹲点这儿等老子,就是单纯为了挑衅来了?
好好,来得正好。
正好他一直都在懊恼,上次刚正面居然最后被整哭了!特别不爽自己,后来回家脑子里至少过了一百零八种自杀式反怼轰炸的方法,只恨不能回到游乐场那天一雪前耻。
结果,你自己送上门来。
火力值瞬间攒满,就要开怼,突然反应过来手还在人家手里攥着呢。连忙狂甩!
早就已经没关系了,光天化日的扯着老子几个意思?这男男授受不亲的,可千万别叫我家醋缸总裁给绕回来给看见了!
第62章
甩开手的瞬间,朱凌的脸色彻底变了。
眼眶微红,像是不信、像是愤怒、又像是隐隐的受伤,却倔强地扯起了唇角。
“所以锴哥,我现在对你来说已经是细菌了吗,碰一下就会中毒?”
可不是会中毒咋的。万一被未都看见,这一下子剂量足够致死了吧。
万一被未都……纪锴兀自愣了愣。
虽然一直也都有大概的感知,但从来没有哪一刻比当下更为清晰——
眼前的人,曾经抱着吉他歌声动人的青年。一个皱眉、一束花、一句话就能彻底他心软如棉、欣喜无比,只身上莫名蹭来的闪闪亮亮的粉末,就能让他笑着拍打半天的人。
现在,别说像这样红了眼睛了。就算在他面前嚎啕大哭,恐怕也已经完全不会有任何感觉了。
看着他,满脑子只想着自家那只笨笨的小木偶,心里软软的。
……朱凌,我不爱你了。
终于可以确定,我是真的不爱你了。
长舒了一口气,纪锴的眼睛里染上了些许光明,俊朗的脸庞甚至也变得柔和起来。
刚分开的时候,被车撞了都还执迷不悟。一度以为彻底忘记他,一定会是一件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
以至于总是怀揣着隐隐不安。
就算被黎未都温柔照顾,渐渐动心、喜欢,享受着新奇、甜蜜和幸福的同时,也不忘努力把过去的一切层层密封包裹在盒子里,扔在心房墙角始终不敢多看一眼。
总觉得,那里面装着一颗定时炸弹,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打开。
因为,曾经是那么喜欢他。
游乐场那天,莫名其妙掉了眼泪,事后还要努力装没事,其实心里自己吓了个半死——不是还对他余情未了吧?要是那样岂不是糟糕透了,对得起谁?
直到今天。
所有的惶惑,终于尘埃落定。
线路剪断了,火药倒空了,那枚炸弹永远不会再造成伤害了。
他的整颗心,已经全是那只抱着熊宝宝的小木偶的了。
“……你,是不是已经跟他上过床了?”
冷不防的一句,骤然浇灭了刚刚升起那么一丢丢的感慨。纪锴愣了愣:不然呢?都离婚半年了,我一个正当年的肉食动物难道还要守贞节牌坊不成?
身子突然被狠狠一压,整个后背抵在红酒货架上生疼。朱凌的脸很近,凶神恶煞红着眼活像一只吸血鬼。
“纪锴,你知不知道?自打从南美回来,我每天到处找你!!”
“你拖黑我,我就去家里楼下等你,在那一亮一暗的破路灯下不知道站了几个晚上!天特别冷,我整个人冻得发僵,就一边在手上呵气,一边跟自己说这一切都是我做错事的惩罚!”
“这半年来,我每天都在后悔,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去南美,恨不得时光倒流,当初一直待在你身边看着你、缠着你就好了!每次看见别人一家三口开开心心的,都忍不住会去想我、你、小琰,过去我们三个有多幸福!”
“可是你呢?你心够大啊!”
“在我想你想得难过到想死时候,在我遇到南美恐袭差点没命的时候,你呢?你牵着人家的手幸福去了!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被逼着去医院打营养剂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你在他家吃他做的东西、跟他亲热!”
“为什么是他?你明知道我最恨他,为什么偏偏是他?还是说,你们两个其实早就……锴哥,你说实话,你跟他到底什么时候好上的?”
“我们离婚,都你单方面决定就逼着我就离了,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再给我一次机会!那天他还来了,你说实话,你逼我走是不是为了他?”
“我不信,要不是他做了什么,我们那么多年感情,哪有那么容易说没有就没有了的?你为什么从头到尾从没考虑过要复合,从没考虑过要原谅我?!”
……
纪锴从懵逼,到发呆,终于听完了,那一个暴脾气蹭蹭蹭哟。
真的,可能有些人真要在失去了之后才知道——当初就不该好好珍惜他!
咱俩怎么分手的、什么原因分开的,你自己心里难道没有一杆秤、不比谁都清楚怎么回事?又不是失忆了,难道还选择性健忘?
“朱凌,你真的……一点都没变。”
还是装委屈、颠倒是非加指责三连,就连套路都跟过去一模一样的。但这样真的不行啊,网上那么多留言骂你“永远都走同一个戏路”的,你都装没看见的是吗?
“过去的那些事,我本来想给你留面子的。非要我拿出来、摆在桌面上再说一次?”
声音还是压低的,毕竟还是在超市这种公共场所,纪锴也不想引得别人侧目。但全开的气场,以及带着一股狞笑生机勃发的愤怒,已经把朱凌彻底震慑在了当场。
热血沸腾的同时,也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悲怆。
……从以前到现在,我都不是不能狠狠怼你。
只是离婚那次,我没舍得。而上一次,又觉得很难过。
可是,凭什么我该难过?做错事情的不是我,在一起五年,我对你掏心掏肺自问无愧,凭什么都已经分开了,你还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打扰我的生活、无底线污蔑抹黑我。
朱凌,我们在一起真挺久的。我很了解你,也完全知道怎么割你你最疼。
只是以前总想着毕竟爱过,想给你留一丝情面。
不,不留了。不对你残忍,就是对自己残忍,就是对我现在爱的人残忍,所以——
“是不是在你看来,我原谅你,是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不管你做了什么、跟谁如胶似漆护着,我都应该心胸宽广,乖乖等你回家,无条件包容、理解?呵,倒也是啊,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咱们为什么离婚,说白了不就为一张画吗?”
“不就为你给人家买了个戒指吗?不就因为你跟别人上了床吗?不就是你前后骗了我两句吗?”
“那再往宏观点说说,世界那么大,统共‘不就’也就是那么点破事?不就是杀人放火,不就是作奸犯科,不就是诛了别人九族十八代,大家那么心胸狭窄做什么呢?都原谅啊!”
“但是,如果按照这个逻辑,咱俩不也就是离了个婚?”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互相谅解不就算了吗?何必还要纠缠、还要来找我?何况,就算真的我跟未都先好上了,按照‘必须原谅你’的逻辑,你也应该包容我、祝福我不是吗?”
低沉的声音,挟裹着危险的雄性气息直逼朱凌面门。纪锴没有推他,他却晃了晃,好像完全站不稳了,差点把背后货架上的罐头给撞打下来。
……
“真的,你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不想让未都误会。”
“还是说,你对我跟他的感情很有兴趣,想亲耳听听他到底跟你有什么不一样、我为什么喜欢他?”
朱凌觉得,眼前的人、整个世界都好陌生。自己仿佛一条砧板上躺着的缺水鱼,而这个曾经能让他牵手、让他随便摸摸抱抱的男人正拿着刀,一刀一刀轻而易举地在把他的肉一片片割下来。
不想听,却动不了。两腿灌铅,头脑嗡鸣,像是被轰炸过所到之处寸草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