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也想知道茶姑姑这是跑哪去了呢?”
她站了起来,这件事,处处透着奇怪,最最关键所在就是茶姑姑,如今茶姑姑不见,秦逍又跑出来说这孩子是他家走丢的,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扣着就扣着。如今是不能了――
秦五亲自出面来要这孩子,那孩子的份量得有多大,她惦量得出,自然是不可以随随便便强行扣下――秦五代表的是南燕,这事关邦交,不可轻率行事。
她走了过去,再度细细的瞅起那说话起来异常灵活的小女孩:唔,真是漂亮――
“秦督统,这丫头,叫什么来着了?这模样儿真的倒是奇俊来了……将来必是一位美人坯子……瞧瞧,这小脸孔,这眼睛,真是美极。”
秦逍双手扶着囡囡的肩,搂在怀,答道:
“回太后话,小名囡囡,单名一个:歌字!”
“秦歌?”
秦逍笑笑,以后,他必定让这孩子冠上自己的姓,云歌便是秦歌,这一笑,权当是默认。
“太后,怀王,瞧瞧,时候已不早,今日就不多打扰了。来日,再登门相谢。告辞!”
他再次欠以一礼,打算离去。
宁以春心有不甘,再度拦了上来,若就这样让他们离去,那她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以后,她还有什么颜面在这个怀王府过下去?
“姑姑,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这件事,还没有理清楚呢……”
她想上来把这孩子扣下,伸手想抓。
抱着囡囡的秦逍淡淡往边上一飘,宁以春冲的过猛,砰的一下,就往门角上撞了去,一声惨叫,就此歇斯底里的拉响起来。
搂着秦逍脖子的囡囡见人家跌了一个狗吃屎,不觉咯咯咯的笑起来,在得了一秦逍淡淡一眼,警告她别乱笑以后,她又连忙忍住,把头蒙在了他肩上,闷着脸,小身板不断的起伏,正努力克制。
这光景,令秦逍不觉也悄悄一笑,却故作正色冷冷睇起宁以春:
“宁侧妃,囡囡是我们秦家的人,怎会是你们王妃的私生女。您这谣言出的好生奇怪。必是误会了。”
“这不是误会!”
“不是误会,难道我秦逍连府上孩儿生的怎个模样都不认得了不成?”
“……”
宁以春被堵的无言以对。
“宁侧妃,您可是大家闺秀,名门千金,如此私自拐带他族小童,传出去,名声不太好。在下这几天会在洛京住,希望宁太后能尽快给本督统一个合理的解释……告辞!”
言罢,转身离去。
额头直冒血的宁以春急色的看向宁太后,希望能得到支持,把人拦下来,可是她的姑姑,冷冷看着,眼底含怒。
这怒,却是因为她:
她又令姑姑失望了!
“还不给哀家回房反省去!”
宁以春咬唇,满腔热情尽数被浇灭,环视一周,瞧见的尽是看好戏的目光以后,再也忍不住,呜咽了一声,跑了下去。
因为秦逍的出现,这样一场风波,在惊心动魄的异变中雨中天晴了。
萧缙没打算就这样善罢甘休,不阴不阳的一笑后,看向坐那里头痛欲裂的宁太后:
这女人,精明了一世,却栽培出这样一个可笑的宁家小姐来,与她而言,实在是一件颜面无光的蠢事。
她的头疼,不仅仅来自头疾,更来自于对于这个成器的宁小姐的一种无奈吧!
“太后娘娘,先头的时候,臣就说了,宁家的小姐,臣是无福消受的。您自己看看吧,您给配的宁小姐这叫办的什么事?无缘无故意的往府里领了一个孩子过来,硬要把人家说成是王妃的私生女?请问太后,您这是派她来拆我怀王府台来的是不是?”
他站定在太后面前,不给面子的冷笑,语气甚不客气。
太后皱眉,站起来,轻描淡写的瞟了瞟一脸平静无波的云沁:
“这个事儿,哀家必当会去调查清楚的。以春从来不是那种人。必是受了别人的挑唆,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
语气是极为委婉的,没了平常的盛气凌人。
“别人挑唆?您指的可是茶姑姑,那茶姑姑可是您的身边人!”
萧缙冷静的提醒。
太后点头,吁了一口气:
“不错,那茶姑姑的确是哀家的身边人,正因为是身边人,这件事才显得可怕。”
她是想不透这茶姑姑为何要背叛她:现在怎么找也找不到,也不知是逃了,还是出了意外。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一件能叫人高枕的事。
唉,要怪只能怪以春这孩子太糊涂,太自以为是,这样大的事,怎么就没跟她商量一下,就这样擅自行动。
“你且放心,这事儿,哀家会给你和王妃一个说法,总会把这样一个误传给理清楚的。不过,四郎,你在王府内,一味的独宠一人,那是不是也有点过了。以春做事不怎么得体,可这当中,难道你就没有原因吗?成亲这么多日子以来,你可是一夜都不曾在她房里宿过……专宠于房,那是不利府中和睦的……以春这孩子爱胡思乱想,你冷了她,她又一心向着你,听说了一些不好的事,又怕你蒙在鼓里受折辱而不自知,说到底,她是太在乎你了……若有误会,也情有可原。你若把一碗水给端平了,事情就会简单很多……”
说话间,那犀利的目光再度往云沁身上打了一个转,不着痕迹的把话题转了,不仅把宁以春的荒唐行为所该负的责任,给抹掉了七分,还在暗中挟进了隐约的遣责之意――果然是一只老谋深算的千年老狐狸呀!
“太后娘娘又不是不知道,近来朝上事多,臣每每忙到三更半夜回来,再加上王妃前一阵子出了事故,一心难分两用……家国总难双顾……若说专宠于一人,这个罪名,有点强辞夺理。”
萧缙淡淡应对。
宁太后也一笑,坦然点头承认:
“也是也是,最近,出的事太多,四郎的确有点忙不过来了。不过,今日可不忙,四郎该抽出一点时间去完成这夫妻之礼了吧!古有规矩,大婚不同房,便是妾身不明,便没有名份入祠堂祭祀祖宗。眼见得半月家祭之期将至,婚礼旧制,四郎身为王侯,自当领头奉行。家和万事兴。这古话,可不是没有深意的。”
这番话,说的可是头头是道。
萧缙抿了抿嘴,不说话,心下冷笑。
宁太后脸上挂笑,往朝南的位置上坐下,说:
“今日哀家便住在你怀王府了,给哀家去收拾一间客房出来。哀家今儿个等着你们的贞帕!”
这话一落地,垂眉的云沁,差点笑出声来,心里想啊:
萧缙啊萧缙,我看你今天晚上该怎么躲过这一场逼迫!
她悄悄偷看了一眼,萧缙的面色蓦的一沉,神情变的异样的冷凛:太后这是赶鸭子上架,而他,摆明了就不想睡那女人!
但,这可是太后亲口下达的懿旨,要是他敢抗旨不遵,今日怀王府或多或少会有麻烦事闹出来。
云沁觉得:看太后这架式,今天这是铁了心要让这一男一女生米煮成熟饭的。
要是他屈于时势,嗯,在这个厌恶的情况下,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发挥正常的生理功能,如太后所愿,交上一份血淋淋的答卷!
嘻嘻,她发觉自己想的有点邪恶。
同时,有点小小的不是滋味,这宁老太婆这么想让萧缙和宁家结上这样一种姻亲关系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木紫琪的脸色也是了浅浅一变,担忧的冲怀王看了一眼,太后如此偏帮宁以春,今日王爷若不去圆房,只怕会和太后就此撕破脸皮。
可现在这局势,三足鼎立,实在不宜坏了这一层关系:王爷要是不肯,太后生怒,以后必会在政见上故意叼难;要是许,王爷被逼做违心之事,心头必定受屈,这男子,性情如此骄傲,怎肯在这种事上,受人胁迫,那滋味,只怕比用刀子捅他还要难受吧!
“太后……”
萧缙沉寂的唤了一声,那冰冷的气息,就似腊月里的寒气,铺天盖地的卷起。
他的话,被太后截住:
“四郎,哀家知道你想要说什么?”
萧缙抿了抿嘴,又想说,又被截去了话茬:
“你先别急着说话。哀家有话要与你单独谈谈……”
宁太后觉得有些话,是时候该捅破了:
“去你的书房吧!”
这个西楚皇朝最最厉害的女子,此刻,一声一声唤着“仇人”之子为“四郎”,这语气是这么的平静而温和,无视萧缙的冰冷,端庄而秀致的脸孔上,是一种少见的容忍,就好像是一个母亲,在包容自己生性叛逆的儿子一般,没有半分不耐烦。
宁静若水的目光自云沁和木紫琪身上一掠而过,宁太后没有再说话,搭着侍婢的手,优雅的往外走了出去。
身后,萧缙眯了眯眼,暗暗揣测这个老太婆,又想玩什么花样。
书房。
如绢上了茶,退下。
“绮儿,令所有凤卫离书房退到五丈开处外侍候……你和小淼一前一后,在外头守着,没有哀家命令,任何人不得近书房半步。”
宁太后吩咐了一句,其身边两个贴身侍女应声而去。
岳离皱了皱眉,看向自己的主子,在请示:怀王府的侍卫该放任,还是寸步不让坚守自己的阵营。
“大岳,下去,把园子里的人一并撤到五丈外!”
在自己的地盘上,萧缙自不会怕宁老太婆耍什么花样。
“是!”
岳离也领命离开。
书房外,太后的卫队严严实实的将屋子给围了起来,一个个林立于夜色里。而但凡有太后卫队站立的地方,必定有怀王府的人,对峙在侧,气氛一下变的极其的凝重。
书房内,烛火通亮。
宁太后转过了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这个俊美、高大、挺拔的男子,一双原本很犀利的凤眸,此刻,没有半分利色,而显得异常的温和,她在久久凝睇,似乎很努力的想要在他身上寻找出一些足迹出来,又好像是在追忆什么――眼神隐约是痛疼的,那么的复杂隐忍,很努力的在克制一些异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