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短兵交接,一个目光咄咄,带着深深研究之色;一个从容不迫,气定神闲,尽露坦荡之色,不像在说谎。
秦逍也曾听说过,龙隽之是因为自幼病弱才居于世外的,但看他双颊清瘦的模样,远不如龙舜之那脸孔来的丰润,面颊之上也有苍白之色,果有病弱血亏之相,和传言吻合。
“龙大公子的身子怎么了?”
秦逍露惊疑色,上下一番打量:“气色似有些差!”
龙隽之马上微一笑,答道:
“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胎里落下的病!”
秦逍立刻表示关切:
“很严重么?”
“还好,不算大病,就是药不离身。”
龙隽之含笑应对。
说话间,果有一阵药香扑鼻,不难判断,他果然长年带病。
秦逍心下却生了疑惑,若真是长年带病于身,以前,怎么没听说龙家人广求医者来替大公子看病?
还有,一个久病之人,怎么会被外头人传的功夫如何如何好呢?
这到底是误传,还是他这病有问题?
又或者,这是他拿来蛊惑世人的借口?
如果只是借口,那龙隽之闲来没事,何以要装病?
这里头,有太多诡谲的地方。
二人寒暄了几句,一起去了前院,无他,有人来传话,云佰万和南宫杰打起来了。
聚义堂上,南宫志一身雪白寝衣补置放在榻上。
“呀,这是怎么了?”
第一个跳进去的龙舜之,看到屋子里的家俱器什全被打了一个稀巴烂,怪叫了一声,拦到南宫杰和云佰万之间,联合云征和云崇,一来一往,数招之间,将他们劝开,而后直叫:
“两位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说打便打起来了?”
秦逍和龙隽之一起进的屋,两个人都淡静的旁观,他发现,三年不见,龙舜之的功夫,长进不少――龙家后嗣,果然一个个皆是人中龙凤。
秦逍知道,比起龙舜之,龙霈之的才智功夫更胜一筹,而他身边之人龙隽之,一直被引为之最,只是少有人见识过。如今,他却自称有病,隔绝了旁人一试其武艺的可能。
正思量,那边,南宫杰咬牙跺脚,隔着龙舜之,指着对边的人直骂:
“云佰万,我儿子是在你堡上被害死,这事,我们南宫家与你们没完!”
云佰万一拂袖,冷笑:
“假扮龙大公子,冒上云家堡,戏弄我云佰万,死了也活该。昨儿个老夫不知道他是你们南宫家的孽种,要是老早知道,老夫弄死他之前,一定狠狠折磨他。南宫杰,当年,逼迫芳儿的事,老夫至今记得。”
这叫旧仇外加新恨。云佰万看南宫家那是一万个看不顺眼,千万个恨。
“所以,你是故意害死我志儿的,你一直在记恨芳儿的事!你故意把志儿之死栽脏到司马家……司马家的人怎么可能害我志儿,你这是想挑剥离间……”
“我呸!满嘴胡言乱语,来人,把南宫杰给本堡主梆了,扔出云家堡去……”
“你敢!”
两个年过半百的大佬,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的吵闹着。
“停停停,这事,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事关我大哥名誉,南宫先生,云堡主,麻烦两位卖我大哥一个人情,两位稍安勿躁,案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的……”
龙舜之站在两位中间,劝着,而后,云佰万和南宫杰纷纷看向了龙隽之。
龙少主正低头研究尸首上的伤口,思量了一会儿,才站起身对上他们的眼,静静道:
“这件事,既事因隽之而出,隽之会全力了结此事,以缉拿真凶到案……”
如此一句,终令这两位消停下来:不管查不查得出,面子,他们总得给龙大公子。
秦逍冷眼看着,好奇这龙隽之到底如何来摆平这件事,以他看来,现在这个案子,可算是无头公案,没半点线索可查得出来。
“大公子有什么看法?”
云佰万冷冷看了地上那尸首一眼,想到昨儿个自己被那一对主仆戏弄就火气冲天。
龙隽之自怀里扯出一块帕子,擦了擦手,才道:
“光看伤口,似乎是司马家所为。刚才,云大公子和云二公子陪我走了一圈,看了绩业楼失火情况,以及他们逃跑时的路线,依我看来,是那些人故意在栽赃。”
南宫杰一听,这判断倾向他这面,连忙应和,道出自己的理由来:
“可不是,司马家有意与我南宫家联姻,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害我志儿。这摆明了就是离间计。必是这老贼故意害了我儿……”
不想,话未完,又被龙隽之打断:
“南宫先生武断了,这事,怎么可能是云堡主所为:在自己的家里害人,再故意嫁祸,以云堡主的身份,如何能做这幼稚之举?”
南宫杰一怔,遂而又冷笑:
“这才是他老奸巨滑之处。他为了掩盖这个事实,所以才半夜烧了自己的楼,作出了那样一种假相出来,为的就是转移视线……”
“我呸。一个南宫志,不值半个钱,老夫吃饱了撑着,自己烧自己的楼……”
云佰万几乎暴跳如雷,失了平常的沉稳,一见南宫家的人,他就耐不住性子,常常冲动行事,很难冷静。
南宫杰同样跳的三丈高,指着人家鼻子直骂:
“云佰万,你是怎么一个人,我难道不知吗?为了利得,为了坏我两家联盟,你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你就是彻彻底底一个小人,一门心思坏我们南宫家的美事……这些年,你毁了我们南宫氏多少买卖,这一次,自然也是你在暗中捣鬼。”
“疯子,滚,来人,快把这疯子扔出去!”
“凭什么赶人?凭什么?这事,云家堡若不给我南宫家一个交代,我南宫杰就和你拼命。”
“拼命?哼,来呀,你以为我会怕了你们不成。来呀来呀,老夫等着……”
两个人又闹了起来,眼见又要打起来,龙隽之身形一飘,挤进二人中间,从容间,左手拦云佰万,右手搁南宫杰,轻轻松公便架住了他们。
那一刻,云佰万和南宫杰都感受到了一股源源不绝的雄浑力量,将他们稳稳推开,又没有令他们现出狼狈样,力道恰到好处,不觉都在暗中惊了一下:龙隽之果然是深藏不露的。
“两位,想弄清楚这事,其实,并不难的……给我半日时间,自能破案!”
两人中央,龙隽之左右一回顾,丢下一句话。
秦逍跟着挑了挑眉,龙隽之刚刚这一飘一架,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彰显了他非凡的功夫,云佰万和南宫杰是何等的人,能叫他一招架开,可见他身负绝世武功这件事,绝不虚,至于他的才智如何,就看他如何破案了。
一间静室,龙隽之静坐着,吃茶,在等消息,室内,只侍着丘明。
他的身体一直未见大好,刚刚动了真气,便觉气血两翻,有些难受,调息了好一会儿,心神才平静下来,而后,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了那女子梨花带雨的悲凄模样,怔怔的就出了神。
“哥!”
刚刚才出去的龙舜之忽从外头推门进来,冲丘明挥挥手让他下去,笑眯眯飞快的走近。
“不办正事,做什么鬼头鬼脑的?”
龙隽之回神,斜眼,看他,这小子眼珠子骨碌碌的,不知又在耍什么歪脑筋?
“有感觉么?有没有?有没有?”
伴着这句话,是一记“嘿嘿嘿”的贼笑,那颗脑袋也凑了过去,双眸晶亮。
龙隽之挑眉,靠进扶手椅,呷了一口茶,道:
“没头没脑的,你这是说的什么跟什么?”
龙舜之比划了一下,一脸的神秘兴奋:
“就是刚刚被人家抱了一下,什么感觉?嘿嘿嘿,我瞧见你没把人家一把推开。嘿嘿嘿,大哥,是不是被抱的感觉很不错……哎呀……”
头上,被狠狠敲了一下,好疼,他连忙捂头:
“干嘛打我?”
“因为你很讨打!”
龙隽之认真道。
“哪有!”
“你有。”
龙隽之白他眼,斥了一句,指着门外头,道:“做事去。”
“大哥,你的脸,红了,真的红了。到底有没有感觉,有没有啊……呀……”
又挨打了。
“大哥,不管你怎么打,我都要知道,你还是老实交待吧!呀……”
又一记。
龙舜之悲愤了:“大哥,你太没人性了……”
龙隽之痞痞一笑,抱胸,点头:
“对付无耻的人,只能采取没人性的手段对付。龙舜之,你的心,太猥琐了,太邪恶了。讨打的厉害。”
“我哪无耻,哪猥琐,哪邪恶了,我就好奇而已――”
“你还敢说你不无耻,不猥琐,不邪恶么?一个劲儿拉着我问这种没营养的话,我就一时忘了要把人推开,你就稀奇成这样?请问,我该有什么感觉?”
“女人抱男人,总会有不一样的感觉的。比如说,很香,很软,很消魂……哎呀,又打我……呀……干嘛干嘛……”
龙舜之哀哀的捧着头,瞪着出手恁狠的兄长,耳朵还被揪住,兄长还眯起一双危险的眼来――
“臭小子,说的有板有眼,经验十足的,说,私下里是不是瞒着爹娘和那些侍女鬼混来了……”
“哪有哪有……”
“最好没有。真要是闹出事来,爹娘都饶不了你。”
龙隽之收回了手,又往弟弟额头敲了一下,轻轻笑,平常,他就爱这么欺负他――
龙氏三兄弟,不仅出身尊贵,而且个个生的相貌堂堂,非常容易招惹女子喜欢。
龙隽之和龙霈之自律性强,龙舜之不一样,最能和侍女们混成一片。平时,他们的母亲,龙夫人一直担心他会一不小心把某个姑娘的肚子弄大,常常耳提面命的警告他不许胡来。
在龙家,必须满二十周岁才能成婚,这是家规,也是国法,理由是,年纪太小,心性未成熟,还不懂姻缘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