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大眼看着,不敢相信这一幕,是真的,可它的确是真的:他们掉了下去,而她没办法救到他们,只能紧紧的将手上的凤九五拽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正常去呼吸……
当她被拉回地面,抬眼收到的眼神,司靖、贺海、阿群投递过来的眼神,是何等的沉痛而复杂,她在他们的眼睛中看到那个衣裳破烂、满脸血水和沾满泥尘的自己,那个自己惨无人色……
仅仅是一瞬间的事,她失去了两个在她生命中占着重要位置的人,一个心爱的男人,一个可爱的女儿。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每一次,总要令她和幸福擦肩而过。
她低头看,看到小小的九五面色青惨青惨的,额头还在流血,血水顺着那英气的鼻梁在往下淌。
她伸手用抖的厉害的手指,替他拭掉血水,他抬了头,眼神乌沉沉的,手上依旧牢牢的揪住囡囡的那件衣裳……
云沁拉着他站在边缘地带,看着这一条一瞬间内形成的一眼望不到底的山沟,沉默。
所有人都沉默……
一种无尽的哀伤在这温暖如春的山涧中弥散开……
“我要下去找他们……
“不管有多深……一定要把他们找到……
“或者还能活……
“他总是命大的……
“要是他真没了……总得入土为安……找一处风水好的地方安葬……
“活着我若不能嫁他,死后,我得与他同穴……
“纵然找到的只是尸骨,我也要找……
“贺海,司大哥,阿群,麻烦你们去找绳索来……”
她低低的吩咐了一句,语气是何其的悲痛……
凤九五皱了一下那小小的眉毛:自己的命运就如此的悲摧?
才找回父亲母亲,父亲就这么没了?
他不知道要如何安慰母亲,心情很悲伤,很沉痛,事情发展到这样一个地部,是他始料未及的。那个南宫绮算是彻底毁了他们一家子。
噌!
噌噌!
噌噌噌!
有什么声音从底下冒了起来。
他的眼神陡然一亮。
云沁也听到了,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双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发出异样声响的山沟深处……
噌……
噌噌……
噌噌噌……
这声音相当的有节奏。
众人眼里浮现出惊疑之色。
就这时……
一只尖利的抓钩从底下飞蹿上来,带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有力的钻进了他们视线可及的石壁之上……
“那是龙大公子让我去打造的爬山索……”
贺海惊喜交加的低叫出声,眼神一亮的看向云沁:
“龙公子没事,他没事……”
话音才落下,一个黑糊糊的影子渐渐的出现在他们的眼帘……
当真是龙隽之,他用自己的绫罗腰带将囡囡和他捆梆在一起,靠着手上那两块发射器,正无比艰难的往上攀起来……
“是他,是他……快快快,放古藤,放古藤……”
云沁惊喜交加的急叫起来,生怕那根细细的钢丝绷断了,他会再度从她视线里消失了去,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几个人分头行动,一阵手忙脚乱后,终于将在黄泉路上转了一圈回来的人给拉了上来。
龙隽之安全了!
云沁第一时间扑了过去,却是一句怒吼:
“你怎么可以这么吓我……怎么可以?”
吼完,眼泪止不住落下来,身子立刻冲过去,将人紧紧抱住,重重的往他肩膀上拍了几下,重重吸了几口杂糅着他身上气息的空气,心脏,砰砰砰的乱跳着。
她必须抱抱他,必须的,太害怕太害怕!
仅仅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她经历的是几次惊心动魄的变数,生与死的交错,得与失的落差,强烈的刺激着她的心脏。
她惊恐,她害怕失去,她的心,再度沦陷进绝望。
还好,还好,老天没有那么残忍……
龙隽之回抱住她,感觉到了她的颤栗,她的紧张,她的彷徨,吸了一口气,轻轻哄了起来:
“别哭,我会心疼的……瞧,我没事,我们的女儿也没事……囡囡说过的,要做我们婚礼上的花童的,我怎么可以让她出事……她要是出事,你会遗憾一辈子的……嗯,璃,你抱的太紧了,小心挤到囡囡了,要不这么:把囡囡放下,我让你抱个够……我也想抱抱你呢,刚刚你也把我吓坏了……”
他亲了亲她的发顶,用另一手环住她。
还好,他们命大,没有再次失去对方。
还好还好,他重重吐出一口气,无限欣喜。
“对,要是没了囡囡,我会遗憾,要是没了你,我会深深遗憾……我们是一家子,一个都不可以少的……”
“那是那是。要是阎罗王敢收我,我去烧他的阎罗殿,再闹一个天翻地覆了。我从来不是好惹的。鬼吏不敢动我的……这辈子,我们还有走很长一段路……谁敢收我我就跟谁急……”
他无比认真的说。
云沁瞪他.
他抹开一朵笑,带着一点痞痞的赖皮腔,亮晶晶的,比当头的太阳还要明媚。他的手掌在轻轻拍抚她,他们正以一种亲呢的姿态拥抱在一起,旁边还有人在看,可她管不了那么多,只觉这一刻的拥有,弥足珍贵。
她低头看了看昏迷的囡囡,这是她用心养好的女儿,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胜似亲生;又瞧了瞧绕在脚边,男扮女装、小巧玲珑、失散多年的儿子,正对着他们笑,笑的那么帅;然后,她又抬眸,面前,是心爱的男人,眼底那一片融融的笑意,化掉了她心头的寒意,那明亮的眸光,扫掉了她灵魂上的阴霾……
她不由得点下了头去:
“嗯,我们要相守一辈子,从此有儿有女有一个家,从此我们天涯海角永不分离……”
她弯腰,抱起儿子,望进他一网情深的眼底,时隔这么多年,他们一家团聚,属于他们的幸福,就此拉开了序幕。
二月十八,大吉,他们终于大婚。
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好日子,柔风,天蓝,云净,百花怒放,绿荫葱茏,成群的喜鹊叽喳在枝头上。
举办婚礼的庄园,座落在青山绿水之间,鲜艳的红绫,将园子点缀的分外的喜气洋洋。
这是一场非比寻常的婚礼。
新娘穿的不是火红的嫁衣,也没有盖红红的喜帕,一袭雪白的、裁剪合身的婚纱将原本就倾城绝艳的佳人装扮的格外圣洁、耀眼、夺人魂魄。新娘脸上所洋溢的微笑,灿烂而闪亮,带着迷人的娇羞,向所有人展示着她得嫁如意郎君的欢喜之心,幸福之情;一层白纱则半掩住了她的笑,平添了她几分神秘之美。
新郎没有戴新郎倌帽,没有穿喜庆的吉服,更没有系又呆又蠢的红绣球,一身量身定制的西服,将他的挺拔身姿有力的勾勒了出来,映照着他红润的气色,显得神俊之极,那素来冷清的眼,带满暖暖的笑意,站在司仪台前,看着他的新娘子,在龙家主的牵引下来到他面前。
新娘身后,跟着一对花童,女娃娃穿着雪白的裙子,戴着一个鲜花编织成的花环,笑靥明媚,胜过春花,时不时侧着看身边那个比她矮了一大截的帅气小男子,一身小西服,笑容酷酷拽拽样,俊秀的模样,和新郎倌不相上下。
观礼的人,并不多,皆是至亲之人,阿群、贺海、司靖、龙舜之、岳阳、岳离,以及一干龙族士卫,花园中,一条红毯通向以红绫装饰的司仪台,台前,新郎站在那边,负手,深情睇着美丽的新娘。
司靖是今天的司仪,此刻,他扬着大大的笑容,欣赏着这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
他可以断言:这将会是九洲史上最最怪诞而与众不同的婚礼。
按理说,大婚就得穿的红艳艳,可他们却像在发丧一般,穿成了一色的白,好吧,他得承认,他们这衣饰,其实是相当好看的,只是这种好看,太惊世骇俗。
按理说,新娘子该盖上喜帕的,偏生今儿这位,不但没有盖上鸳鸯戏水、花开并蒂的喜帕,还露出了一大截雪白脖子,上面戴了一件以世间罕见的焰玉制成的项链,火红的玉质映着晶莹剔透的肌肤,美极。
按理说,新人该由侍女扶到礼堂上,媒人左右相陪,他们不一样,新娘子居然挽着龙家主的臂膀,徐徐而来,一脸的落落大方,似乎这样的礼节,才是人间正道。
令人叫绝的是,龙家主不仅同意了这样一个仪式,而且自己也参和了一脚,穿的竟然是新郎倌一样的服饰,所不同的是,他的颜色是黑的,衬得他异常优雅迷人。
最最古怪的是,新郎倌和龙家主还都盘起长发,套上了一短短的假发,那造型,清爽省净,又显得生气勃发……
唉,司靖在心头叹啊,如此打扮,如此情景,这要是落在卫道士眼里,保管会引来一番捶胸顿足的大叫:
“违背千古传统,损毁祖宗礼法,有伤风化,有伤风化……”
可这却是新郎倌为了讨新娘子欢欣,刻意这么安排的。
新郎倌说了:“我要给她一个不一样的婚礼,不必惊世,不必繁华,但求温馨,但求两心欢喜……”
据说,这西服和婚纱,还是新郎倌很久以前,自己亲手设计的,请了龙州地面上最优秀的裁缝师和最心灵手巧的绣娘花了几年时间才做成的,这番举行婚礼,这几件衣裳,被龙舜之从龙州地面上快马加鞭的送了过来,因为做了有些年头,大小有些出入,拿到这里以后,还让人改了又改。
他记得的,云沁在看到这件婚纱时,那高兴劲儿,那美玉做的明眸,放出灼灼明亮的光,可见龙隽之这一举动,是深得她心的。
所以说,他们是一双绝妙的结合,只有他们才真正懂得对方心头所思所想所爱――秦逍再如何优秀,都不能替代了龙隽之的位置。
他想着,欣赏着,看着云沁终于走到了龙隽之的身侧,龙家主将云沁交给了他,两人对视一笑,眼底只有对方,深情之光,闪闪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