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传,太皇太后一向倚重要,喜欢你,可千万别做收不了手的事。别再和凤有所接触了。那几味药草不要也罢,那女人,居心不良。”
箫声嘎然而止,一个清冷的声音低低的响起:“祖父,孙儿分得清孰轻孰重……只是这件事,恐怕远远比我们所认为的还要复杂……您别插手,冷眼旁观……孙儿其实挺好奇皇上要如何处置了这件事?还有皇后,淮兄对这皇后敬重有加,您难道不想看看这皇后有多大能耐么?一个收得住男人心的女人,肯定是有故事的。”
“怎么突然间想研究凤璃华起来?”
这孩子对女人,从不关心。
毛传芳勾了勾唇角:
“孙儿在查一件事。等查明了,您就知道为什么了!”
“是吗?”
毛平山眯了一眼,又捋了一把白须,瞅着:“听说今天御书房死了一个侍卫。那是你带来的人吧!还有,在重华楼,你动过手脚是不是?”
毛传芳的唇角又勾了勾,眼神一阵深玄,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那翻腾着的乌云,什么也不说。
“不管你在做什么,马上给我停手……太皇太后可待你不薄……”
毛平山是将军,他用将领惯有的口气严肃的下达命令。
毛传芳却怪怪一笑,无比珍爱的抚着手上的玉箫,:
“这不是传芳想停就能停下来的!”
“你这是什么话!”
“大实话。传芳这一次不该回京的。这次回京,发生了很多我预想不到的事。这是一条不归路。但算是一条不归路,我也想走下去……爷爷,传芳这辈子想要得到的东西少之又少,一旦认定,就不会放弃。”
“阿传!”
“爷爷,请听传芳把话说完。”
“好,那你说!”
“传芳只能这么说:传芳现在做的事,公私兼顾。与私,传芳想拿回属于我的生活,与公,传芳是想开开眼界……至于结局如何,传芳没想过。也许东越会大乱,也许会否极泰来……谁知道……这是一盘棋。是输是赢,是兴,还是衰,就看我们这位皇上下棋的本事了!”
这话,说的可古怪了。
毛平山深知自己的孙儿绝不可能想要造反,哪怕孙媳妇是因为凤氏的缘故,才离家出走、从此音信全无的。可是非黑白,他还是分得清的。可为何这一次,他做的这些事,叫他闹不明白了呢?
同一时间,凤无双正坐在自己的床上,微微笑,手上拿的是刚刚皇帝给她的诏书――册封诏书,他终于还是封她做了皇贵妃,就在之前,就在这小小的寝宫内,他亲笔而书,正了她的名份,从今往后,她就可以和皇后平起平坐,会有自己的宫殿,会有自己奴仆,也会有一个崭新的未来……
“恭喜小姐,终于如愿以偿!”
素语笑着福了一礼,室内没有其他人。
“可惜孩子没了!”
提到这件事,凤无双的笑容收了起来,在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现在,她知道了,孩子也已经没了。
“以后还会有的!若不是这一撞,皇上不可能这么快给您诏书的……”
“也是!是凤璃华害了我的孩子,迟早我要凤璃华得到报应……”
她咬了咬牙根说。
以皇上待皇后之心,她想要再得到一个孩子,恐怕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流掉的孩子,来的那么的悄无声息……想不到,那一日春风一度,竟然就珠胎暗结了。可惜,没了……她想,若不是她不顾一切的威胁他,今日这诏书,他肯定不愿给。
只是她有点想不通啊,毛传芳究竟送了一个什么人进来,能让皇上如此心存忌惮?那到底是怎样一个秘密,能令他一再的让步,一再的妥协?
如果不是那个秘密,只怕她纵然真怀了,他也不会认――这个男人,对于皇后,当真有着一种特殊浓烈的感情。
而她已经被这种感情给深深的吸引了!
现在,她不仅想成为他的女人,更想成为他在乎的女人。为此,她不在乎自己成为棋子,只为了接近他。
从小生活在摄政王府,凤无双清楚的知道,皇宫和朝廷皆诡谲难测,人人都是棋子。
以前,因为太皇太后疼爱她,她是父王的棋子;现在,她为了活命,为了保有属于她的尊荣,而不得不步步为营,她知道的,此刻的她,已然成为某股力量的棋子,那股力量与她而言是敌是友,她也不清楚。
她只晓得:面对当前这样一个局势,她是被逼入了绝境,想要脱离这个绝境,就必须抓住任何可以救自己脱困的力量,将反动化为主动,一步一步的化解自己的危机,一步一步为自己的规划前程――她希望,有朝一日,她可以成为棋手,而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在实施这样一个计划之前,凤无双曾冷静的研究过自己的情况:自素语夜逃恒王府,求见太皇太后开始,她就被人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局里――若不是有人相助,素语是万万不可能见到太皇太后,而她也不可能就此脱离那水生火热的幽禁生活。
一个月半前,她之所以能和皇上有了那一番云雨之欢,皆是因为有人在暗中替她安排好的。
如今,她之所以发难,自也是受命于那策划者。那个人把什么都计划好了,而她只是按着剧本在唱戏。
她不太清楚那个人想要从这出戏里得到什么,她只知道她想得到的是高高在上的地位,从此以后,再不受人欺凌。她想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
而皇贵妃的身份,将是她新生活的开始。
同一时间,凤知道了一件事:“你说什么?金逐流没多少日子能活了?谁说的?”
“御医李礁!”
“怎么会这样?太皇太后难道不知道吗?”
“金逐流一直在吃药,他的身子一直不好,若走的近,就能闻到他身上的药腥味。这事,不足为奇,太皇太后也是知道的,但她不清楚他不好到怎么一个程度!”
“那他最多还能活多久?”
“多则一两年,少则几个月,他就有可能一命呜乎。到时国将无主。大长公主,幼帝虽聪慧,但毕竟还是孩子。皇后无能,无力担国家大计。太皇太后老矣,还得管得多久……至于皇太后,大长公主,您和皇太后一向面和心不和,若这皇权落到皇太后手上,您觉得公冶家还有好日子过吗?皇太后清楚的知道您身上那个深藏了二十几年的秘密,您觉得她会放过您和公子们吗?一旦她将那个秘密喧之与众,公冶家就彻底毁了……与其坐以待,不如先发制人。”
“也是也是,可要怎么个先发制人?”
凤的心彻底乱了,她这辈子养尊处优惯了,可过不起苦日子,终日受人白眼,遭人嫌弃。
“已经有人给您铺好了路,您只要沿着这条路往下走就能成为这个国家最最尊耀的女人……”
“谁?谁给我铺好了路?”
她瞪着身边这个跟随了自己几十年的札嬷嬷,眼皮一跳一跳的。
札嬷嬷吐出一个人的名字,另说了一句话。
凤顿时瞪大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
“这个,老婢就不太清楚了!总之,您只要配合,未来的东越国,将是公冶家的囊中之物!”
是这样的吗?
那件事,除了她,几乎无人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她的心大乱起来。
“不行,我要见他!嬷嬷,马上去把人叫到这里……”
“是!”
一会儿后,凤见到了这个人。
那个人进来后,先行了一个礼,而后拥抱了她一下,微笑宽慰道:
“安心,别紧张,凭我们公冶家在朝中的实力,再加上凤无痕余部的支持,何愁事情不成。重要的是毛传芳和淮侯都会倒戈。金逐流入朝不久,根基不稳,现在动他,还有很大的胜算,等他掌权久了,我们就再也啃他不动,到时,我们只能追悔莫及。与其追悔,不如,全力一搏,您觉得呢?”
“既然你计划了这么久,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凤皱眉,极度不悦:“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应该和我商量一下……太皇太后不是省油的灯,皇上更是个难缠的角色,只要有一步棋错,我们都会身首异处。”
“风险和收益那绝对是成正比的。难道您当真甘心,凤氏的江山就这么白白送人么?”
“但我们这么做,是谋权篡位,会遭天下人唾骂的……”
“成者为王,败者寇。成为王者的那个人,可以篡改历史,失败的那个人就注定遗臭万年。所以,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凤的眉,皱的更深,因为她心里很明白,这件事,根本已经停不下来了……
云沁是天亮以后才知道凤无双已经被册封这件事的,一大早,凤栖宫就开始张罗,准备迎接新娘娘入宫住下。
她听说后,没有发怒,只是笑,很冰冷的笑,时龙隽之正陪她在吃早膳。
“隽之,这是你送给我的新年礼物吗?”
她面无表情的一把将桌面上的膳食全部抹到了地上,这是他们成婚以后,第一次吵架。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大清早的,外头一片白茫茫,玉树琼京,晶莹剔透,美的不可方物,九五和囡囡起了一个早,现正在雪地里欢闹,而她起的晚了,下楼来时,只看到龙隽之独自坐着,正在吃早膳――今天他不用上朝,他们可以像寻常夫妻那样,安安静静的一起吃上一顿。
不想,她才坐下,凤无双穿一身宫妃盛装前来请安,一脸含羞答答的自称“臣妾”,龙隽之还亲自过去将人扶了起来,说什么身子不好,不必来请安。
云沁看在眼里,火上心来,当场就发作,吓得凤无双直往龙隽之怀里躲中。
“我不想跟你吵架!你这成何提统!”
当着外人的面,龙隽之如此指责她。
“你还知道这不成提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