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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天机阁一

她在魂天阵后,有了完整的魂魄,本可以喝孟婆汤,过奈何桥,好好地入轮回,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可琏官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不然便是他将三国之地恢复成原样,过后的生活,他亦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沈朝不想放手。

琏官有与他共渡的记忆,她能忘,沈朝却不能忘,无法就此了断。

他甚至不知道,她转世为人,他还能不能找到她。

琏官因魂天阵而死,与他而言,是一次机会。

沈朝有其他办法杀入月落,但他想带着她。琏官跟着他,可以看到他的过去,了解他的过去。

所以,那日召回玄水珠,一路到月落国,他便慢行慢走。

在那三个来月的时间里,至少沈朝知道,她是不会突然就跑出去了。

她只能呆在玄水珠处,每日只能与他说话聊天。

时日不长,但他想就这么一日日陪着她。

虽然他不知道,到了月落国,琏官看到那些过去,有了身体,恢复修为,还会不会继续与他在一块了。

可他总要放手,他们总有一日会到月落国,知道所有。

她终于问了。

琏官是自由的,她可以想,可以知道,可以问。

有的选择,只能由她来做。

“所以,我们还有以后吗?”

白衣少年最后问道。

已入夜,外头还隐隐在打雷,应当是要下雨。

琏官时常往灶里塞一条木块,眼却看着沈朝。

他问两人还有没有以后,琏官没有多想,而是点头:“自然。”

以前的事就随风去,谁没有过去……

他能区分就好。

看到她如此回应,沈朝有些许欢喜,但随即,他却想到言洄。言先生这人他未曾见过,但琏官却提过他,那是与他相像的男子。

而且,是她信任的人。

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趁此,沈朝也想解开疑惑:“那你看着我,会想到那位言先生么?你让我一直同行,是因为我跟他长得像?我们到底有多像?你会不会把我们混淆?”

风水轮流转,两人好像都躲不过这样的问题。

一刻钟到了,琏官将柴火抽出来,堆在炉子外边新做了一个小火堆。药罐子烧地烫热,她得趁着这时候将药渣逼干净,将药汁倒出来才行。

青瓷碗被她放在阶上,琏官不看他,只看着药,道:“我的记性好,向来都将你们二人分地很清。长得像……长得像又代表什么?你若是长得丑些,又是个懒汉,不会看眼色,我未必会带你上路。”

既然要同行,自是有些可取之处:“我下山本就有目的,你看我平日很闲?可跟你说过奇奇怪怪的话?”

琏官身正不怕影子斜。当年在凌霄宝镜,她是看得清清楚楚,言洄抱着那个白衣女子。

她年纪小,心却大,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

尤其是看着一个人的尸体,抱着一个人的尸体。

那个女子,会永远地烙在言洄的心里。她什么都没问,就是自己这么以为。

那也是她年纪小才会如此。

而且,言洄……待她就是个小辈,从不逾矩。

虽然到现在,她才知道,那人就是大巫月。

不过与她,没甚差别。

她只是有很多问题需要问他罢了。

药汁全部逼出来了,除了龙珠草,琏官还混了点别的。她拈诀将药变得微微温热,端到沈朝的跟前:“趁热喝了。”

这些事情只能就这么揭过,再深究再去想就毫无意思了。

沈朝点到为止,谢过她,一口将那些药吞了干净。可这药还是那么苦,苦地他脸都皱了。

琏官看他微变的脸,不禁笑出声。

宽阔的大殿上,除了偶尔柴火烧着的滋滋声,便是她这轻轻的笑声。这张脸是琏官往常时候的脸,脸色好很多了。

她此前一直心心念念的事,在同乐谷开启魂天阵,便已经解决了。

三国的事既了,此后,他们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沈朝被这药苦地脸微微皱着,亦笑着。

笑着笑着,琏官从袖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塞到他手里。

那东西很硬,他低头一看,发现是糖。

微微用力,沈朝将糖捏成两半,一半放她手里,一半放自己手里……

*

天明,沈朝好了大半。

观察一会儿,琏官又煮了一次龙珠草,还掏出几瓶玄药喂他,直至让他恢复地跟寻常无二,他们才一起瞬行至琅琊国。

月落国跟浮屠国在不持续相吸的情况下,琅琊国的地势开始变化明显。水在褪去,亭台楼阁都在显露。

这三国的变化,最先引来的是附近的散修。

魔气骤然退散,不知道因由,修士们想查,又不晓得该从何查起,只能各自在三国之境查探有无其他异样。而且说不定探着探着,还能找到那时候的灵器灵物。

琏官与沈朝落在琅琊国,跟数个修士打了照面。

两人没有跟他们互通姓名的打算,更无意结交,只想快快收了天机阁回桐山镇。

不想事与愿违,有个散修却一直跟着他们。如此一来,他们倒不好大喇喇地当着人的面前收走那天机阁。

天机阁在琅琊国都城以内,离着皇宫不远,算是沈家的私学,又是都城学子经常会去的地方。

天机阁机关设置巧妙,限定人进去,所以那些修士对天机阁的东西好奇,却束手无策,进去无门。可若是就这么走了,又实在不甘,所以他们在门前徘徊,始终不肯离去。

这样不是办法,天机阁门前是人,他们后边还跟着一个人。琏官想了想,瞬行到那人跟前,拱手道:“这位道友,不知你总是盯着我看,是何目的?”

跟前的修士长得高大威猛,体格健硕,想让人忽视都不容易。他跟着琏官沈朝足足有两个多时辰了,他们一直就在都城打转。

这都城被水泡了那么久,机关还余不少,四处都是湿漉漉的挂满水草,实在难行。可二人丝毫不顾,走地越发快,这修士也跟得上。

原本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跟着,这位少女突然现身至跟前问他,修士只好道:“实在是失礼了,其实我是见道友身上这件黑裙很特别,就想多看看……这隐隐埋着的咒文,似乎是巫纹?不知道友这件裙子从何取得……还请道友莫要见怪,实在是这咒文,与我师门的有些物件甚相像,不知姑娘可是出自向宛楼,师父是哪位?”

向宛楼?琏官摸了摸袖子边,摇头:“我的师门并非向宛楼,甚至牛马不相及。这裙是我幼时长辈所赠,已穿数年。”

那高大修士有些激动:“那不知道那长辈姓甚名谁,是哪里人士?”

琏官摇头:“长辈姓言名洄,无人知道他是何处人士,他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我许久没见他。方才道友说,这是巫纹?向宛楼跟巫,是何关系?”

“言洄?当真是言洄么?这似是我开派长老的名字……”这修士还爱若珍宝般拿出一本簿子,跟琏官对言洄是哪两个字。

那本簿子显然是经常翻阅,已经破破烂烂,上边印着很多人名,是向宛楼门人录。

“没想到言长老他老人家还在,早听说这位长老极喜欢云游,经常见不到踪影,不知生死。我们这些后辈,只知晓有那么一个人。”

言洄的名下,并没有写他卒于何年,只言简意赅写着远游二字。

这向宛楼的门人解释道:“我们应当是巫的一支,当年从月落国分出来的。可惜过了这些年,向宛楼门人凋零,门徒四散。我正好在附近游历,听闻这三国异象,便想来月落国寻寻根。可月落国一个人都没有,听说不知道是哪位修士,散了化尸粉,将月落国那些尸首都化了个干净……没在月落国多留,便来琅琊国看看,不想却看到了道友你,也是缘分一桩。”

这健硕修士早年就从向宛楼脱离出来了,没有跟随楼主呼延南下,就四处成了个散修。见到琏官,他误以为她是同门派的,又因为常年独自一人,不敢跟陌生人搭话,就这么一路跟着。

互相说清楚了,倒也还好。

等那修士自去以后,琏官犹在想言洄究竟是何来历:“他莫不是巫族么,莫不是你们沈氏的人?或者是祖上?那大巫月会不会跟你们沈氏有关系,毕竟她生父不明……其实大巫月是不是沈氏的血脉都无妨,只要言洄是巫族的先人祖上,成了仙,无事可做时照拂照拂你们两个小辈是应当的。至于我,兴许就顺带的……”

她想的远,都想到祖上去了。沈朝轻笑着:“在见到人之前,随你怎么想。”她真能想,虽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猜测只能是猜测,无法确认。

入夜以后,依旧有修士在都城内外徘徊。照这样的趋势,知道三国变化,来这里查探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沈朝不想多生事端,在后半夜,利用沈氏人之便,暗中将天机阁化小,让琏官揣进兜里。

两人不在琅琊国多逗留,直接瞬行回了桐山镇。

落在园子时,琏官还在摸着自己的袖袋,不敢相信这天机阁这么轻易就落到她手里。虽不知道她怎样才能破解机关进天机阁,但东西到了她手里,迟早有办法打开。

只是这新宅院,今儿除了瑛姑,还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