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了命的将领迅速带着人马行动起来。
在众人高喊声中,只有公孙阶,他越听心越慌,这绝对不是皇上。
但此时此刻,哪有让他分辨真相的时间。
不只是公孙阶,纪心言同样心发慌。
她出主意时,根本没想到这样的场景。
此时的韩厉仿佛不是她认识的那个。
他丝毫没有冒充皇上的心虚,下达命令时清晰有力,异常果断,仿佛曾在心中演练过千百遍。
纪心言一直坐在马上,根本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下马。
韩厉也没有放她下去的打算,他的每一句话,都从她耳旁掠过。
战斗打了整整一夜。
纪心言庆幸这一切发生在黑夜,她不必亲眼看到那些场面,只是听就足矣让她血液冰凉。
韩厉的马几乎一夜未动,他们两人就这样在马上坐着,听着那些忽远忽近的厮杀声,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直至天明。
他们没有交谈,胜负分出前,纪心言根本没有心思说话。
这是真正的战场,一个不慎,尸骨无存。
她想大豫赢!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这么迫切的求胜欲。
天光破晓,胜利的号角吹响。兴奋的将士们举着果实聚到营前。人头如松果一般被堆到一起。
纪心言忍不住反胃,转头看向别处。此时才终于觉得累了。
韩厉手臂微收,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副将罗威杀敌三十五。”
韩厉道:“赏。”
“准将吕良杀敌一十七……”
韩厉道:“赏。”
一个个数字报过来。共歼敌一万八千余人,西戎王带残部逃走。
韩厉逐个打赏。
阳光照在血洗过的山坡上,映得比天光还要红。
“公孙将军。”韩厉道。
公孙阶怔了下,微有迟疑地走到马前。
“公孙将军此番率军打败西戎,逼退西戎王,格杀达古汗,应为首功,待大军回朝重重有赏。”
公孙阶迎着光抬头,与马上的人对视。
他不知道昨夜西戎大营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确定这人是谁,但大致猜的出来。
现在,这个人在逼他做选择。
他当真有的选吗?在这样的时刻,在刚刚厮杀后的战场上,他甚至连和人商量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他若是现在当着数万大军的面说出真相,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干不了几年了,说出真相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这样高风险的事还是留给别人吧。
众目睽睽下,他缓缓俯身叩头。
“臣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万将士单膝跪地,呼声震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纪心言坐在马上,心如擂鼓。
她知道这不是属于她的朝拜,但她仍无法控制地血液沸腾,任谁也不可能在万人叩拜下保持冷静。
她深深地呼吸,用尽最后的理智试图下马。
然而一双铁臂紧紧环着她,让她无法撼动分毫。
“感觉到了吗?”韩厉在她耳边低语。
“什么?”纪心言无意识地呐呐回复。
他在她耳边轻轻一吻,声音如魔咒。
“权力的滋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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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收拾战场, 论功行赏,都需要时间。
韩厉命人带纪心言去金帐休息。
虽然一夜未睡,身体疲乏, 但她毫无困意。
她在帐中来回走,心乱如麻。
这个金帐是专门给皇上用的,金漆顶棚,仿佛生怕敌人不知道皇上在哪。
宽大的屏风将帐内一分为二,雪白的毛皮地垫, 金色龙椅……比西戎那个营帐奢华不知多少倍。
现在她被当成云州送进敌营的戏子中一员。
皇上爱听戏, 宠爱戏子,这都不是什么奇闻, 所以顺手从敌营救出一个漂亮的会唱戏的子民再正常不过。
韩厉只吩咐了一句,便再没人怀疑她。
谁敢质疑皇上的命令, 谁敢问皇上为什么。
不知道韩厉决定穿上那身龙袍时在想什么,但经过这一夜, 他还愿意再脱下那身龙袍吗?
正想着, 帐帘掀起, 金色衣摆一晃而入。
韩厉挥挥手。跟在后面的侍从识趣地放下帐帘,没有跟进来。
纪心言停步, 定定地看着他。
他头上戴了冕旒,像影视剧里的帝王一样, 上半张脸被玉珠遮掩,两腮微圆,几乎看不到颧骨。
仅从完全露出的下半张脸,纪心言已经认不出他了。
韩厉摘下冕旒看向她, 眸色深深。
纪心言这才找回那熟悉的神情。
“你打算什么时候脱下这身衣服?”她问。
韩厉道:“我可以脱, 谁来穿?”
“你们那个皇上。你做这么多事, 不就是为了他吗?”
韩厉沉默着,缓步走到大桌前,放下一个普通的木盒。
他看着木盒,说出四个字。
“不堪重用。”
这是在说忠义堂的小皇帝。
一个死了,一个不堪重用,他的意思明明白白。
纪心言抿唇,问:“如果我没出这个主意,你会想要穿这身衣服吗?”
韩厉如实道:“确实是我从没想过的办法。”
纪心言点点头:“主意是我出的,那我希望你脱下它。”
韩厉平静道:“穿着它,我们从现在开始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可这是假的。”纪心言努力控制情绪,尽量低声,“你不可能装一辈子。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韩厉道:“不会有人认出来。”
“怎么可能!”纪心言觉得他太自信了,“那个公孙阶,他分明已经在怀疑了。”
“只要他不说,就永远只是怀疑。”
“他为什么不说?这可是皇上啊。”
“皇上又怎么样,在公孙阶心里,皇上会比他自己重要吗?”
“还有那个凶手,他知道皇上已经死了。”
“你觉得他会跳出来告诉大家,这个皇上是假的,真的已经被我杀了?”
纪心言摇头,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劝道:“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不需要你当皇上。按我们原来的计划,脱了它吧。”
韩厉笑了下,伸手抚她脸颊:“我也想和你在一起,而且我们一定会在一起,就从现在开始。”
“你这样太危险了……”纪心言语带恳求,“朝中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你错了。”韩厉轻声道,“我穿上这身衣服,危险的只会是别人。”
纪心言有点懂了,从她说出那句话开始,韩厉就已经在脑中安排好了一切。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再脱下它?”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