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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三章 凛冬将至(七)

海狮城军管区人民护卫军指挥部大楼的顶层小角落里,有个耿江岳的专用小房间。这屋子平时不怎么用,通常都是耿江岳觉得“海狮城今天又药丸”的时候才会打开,又或者纯粹就是他心血来潮,就会冷不丁过来转一圈。

此时正是三更半夜,海狮城万籁俱静,作息习惯优良的绝大多数本土市民,都早就在熟睡之中,就连主产区旁的第二商业区店铺,也全都已经关门打烊。

海狮岛整座岛上,只剩下南区的商业街和港口区密密麻麻的几十个已经被私人承包改造成娱乐中心的码头上,还有几十万又怕死又不在乎自己狗命的国内外傻逼,在日常通宵修仙。一大群各国权贵子弟,和一小群怎么都教育不好的海狮城南城少爷小姐们,越夜越特么精神抖擞。海狮城巨大的穹顶下的南面,只要有机会,就永远能显出一股大型集体蹦迪现场的气质。

耿江岳偶尔会想,等将来海狮城北面搞个大型公墓出来,以海狮城的袖珍面积,到时候海狮城是不是就要夜夜上演坟头蹦迪的奇观。认真想象一下那场面,好像还挺特么欢乐的……

挺好,不错。

耿江岳站在海狮城人民护卫军总部大楼的办公室里,视线由北向南,隔着十几公里,看着远处的灯火辉煌。同样在那片地方的隔壁不远处,海狮城市政厅的总部大楼,也依然亮着灯。

海狮城里不睡觉值班的人,还是挺多的。

“热闹啊……”王神机端着一杯浓茶,站在耿江岳身旁,轻声叹道。在问候了耿江岳的全家后,他就不可避免地被风纪处的武装队给押来了。

而且还押的是真身……

那具仿真机器人外壳,愣是被荷尔蒙扣押带走。

王神机这辈子都没遇上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耿江岳也端着一杯茶,背后的办公桌上,还放着一盘刚炸好的花生,洒了点海狮城自己生产的海盐,闻起来简直香喷喷。耿江岳头也不回地用念动力抓来一颗,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咬着,再小啜一口热茶,然后哈出一口满足的气,才缓缓说道:“当然热闹了,海狮城现在住着几百万身家过亿的富豪,平时除了玩儿,他们也没其他事情可以做。

市政厅上班也清闲,一个星期就四天班,平时没什么大事情,日子过得就跟飞似的,一眨眼一个星期就过去了,一个个就特么等着熬资历升职,搞得现在连加班都算立功,一个个抢着要上夜班。最好就特么是星期三上夜班,周三晚上熬一夜,周四不用上班,接下来又是三天小长假,操,一晚上换四天连休,你说爽不爽?”

王神机不由道:“海狮城这样还能发展吗?”

“怎么不能?”耿江岳道,“海狮城的中小学,每周上课五天半,学校周末不放假,寒暑假再补休回来。中考高考能考多少分,将来才能干大多的事。学校的老师,从幼儿园到高三,各个都是名校毕业,这种环境下拼出来的,你猜将来海狮城的人口质量会有多牛逼?

还有我们海狮大学的那些研究生小组,课题只要一立项,做不出成果就得一直做。

做好了,学生才能毕业,导师才能升职、加薪。成果要是够牛逼,肯定要钱给钱,要官给官。反过来,那些做不出来成果的,学生就得一直延毕,导师就别想升官发财。压力这么大,别说周末休息,你让他休息他还得骂你。就这内在科研驱动力,还怕发展不起来?

而且话说回来,海狮城现在的发展水平,基本也已经到顶了。

地方就这么大,人口就这么多,现在核心工业门类齐全,技术全球领先,各种民用和军用的工程技术水平也是世界一流,短时间内,还想怎么发展呢?

现在全市半数的人每天的工作就是为国发电,玩游戏,参加一些乱七八糟的比赛。但我们缺这点能源吗?不缺啊,只是想方设法地,能让所有人都找点事情做做,实现一下自己的人生价值。

我觉得吧,国家的发展,确实每个人都要参与,但每个人参与的方式和贡献的大小是可以不一样的。对国家和政府来说,只要大家全都能本本分分地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要作奸犯科,不要做那些国家让他们千万别做的事情,就已经是尽到他们帮助国家发展的义务。

说到底,大人好好上班,孩子好好学习,无非就是这样。

然后我们这些当家的,再想办法让大家工作得更轻松更舒服一点,让小孩学得更到位更透彻一点。大家互相之间,多给彼此一点面子,互相配合完成各自的工作。所有人一起按部就班往前走,有麻烦解决麻烦,没麻烦不找麻烦,这不就一切都美好了?

我们这代人,顾好自己,顾好眼前,将来再有什么发展问题,自然有将来的人去解决。无非是有的问题容易解决,有的问题不容易解决,但只要大家都能做好自己的工作,一切问题的解决,也都是早晚的事情,发展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我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给海狮城打下这么好的底子,要是到现在还担心发展的问题,我这几年的挂那不是白开了?”

“也是……”王神机听耿江岳长篇大论一通,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不过听你这么说,海狮城现在的脑波电发电量,它也不低啊,我还以为你要全面禁止的。”

“谁说要全面禁止的?”耿江岳好笑道,“老子从来就没说过这种话。我从去年到现在,我一直就在说,总量要降下来,别搞得那么过分。有人好好听吗?

我说的,是你们做事情的度。有些傻逼做事过分了,到时候遭殃的不光是他们自己,也还有我们。外面的傻逼死不死,我是无所谓的。可要是影响到我们这边,我就意见很大了。

你说是不是?”

王神机被耿江岳问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默默地看着前方,海狮城这片人类世界中仅剩不多的乐土,安全、繁荣、自由,耿江岳这十年努力交出的答卷,全世界但凡是良心还没烂的,眼睛还没瞎的,都绝对说不出一个坏字。可是现在,耿江岳和海狮城,分明就是几乎已经站在了全世界的对立面上,他又总不能同意耿江岳的话,赞成削减全世界的脑波电份额。

他这个身份和地位,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但如果开口说话,总归还是有点社会影响力。他从来也单纯只是站在多能派或者单能派的一边,作为一个高级打工仔,作为一名高阶打手,他认为自己的屁股,始终是公平地坐在政府那边。他遵守的,是政府的规则,而不是政府的立场。立场这种事,跟他没关系,他是东华国的军人,只负责执行东华国政府交代下来的任务而已。

从十年前第一次跟耿江岳见面,到现在肩上已经准将军衔的王神机,沉默了许久。

回想那个时候,他还挺期待耿江岳十年后能成长成什么样子。

现在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没错,只不过是眼皮子浅了。

谁能想到,这货居然能成长到现在这种程度。不仅是个人实力,甚至还从一片废墟的基础上,建起了一个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过的强大国家。

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直接收他当弟子的。

奶奶的,人生最大的一次失算啊……

就因为不想跟魏关山对着干,卖关关一个面子。

麻辣隔壁的。

好气哦!

“你今晚做的事情,刘主席已经知会全球各国政府了。”王神机过了半天,才换了个话题,说起了今晚上的正事,“海狮城都这么强大了,还有必要非这么做不可吗?等待会儿天一亮,全世界就都知道了,又要骂你祖宗十八代了。”

“让他们骂吧,你不刚才也骂我了吗?”耿江岳不知不觉,把身后盘子里的最后一颗花生米吃完,有点意犹未尽地转头看看,见盘子真的空了,也就算了,喝口茶,沉声道,“我拿这个东西,又不是要杀人用的,海狮城多掌握一点这方面的技术,对全人类来说,就多一分安全。有些人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个道理,我也懒得跟他们解释。解释了他们也听不懂、听不进去,白费力气、白费时间,能想明白这个道理的人,自然会理解和支持我这么做。

我的所作所为,是在给全人类留火种,而且我也不欠你们的,这么多年,我提供给东华国的全效抵抗药剂,反过来帮你们多获得了多少幻灵界资源,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如果没有这些药剂的支持,归真弹的研究,也不可能突破得这么快。”

王神机道:“你是真的觉得,会有大事情发生吗?”

耿江岳却反问道:“你自己是东华国的情报局局长,你难道不比我更清楚吗?我们驱魔师协会的会长三木,去年交给市政厅和我的报告上写,海狮城的两支驱魔师小队,一整年在东华国出任务七十六次,七十六次啊!而且从去年那开始,已经没有什么致命级不致命级的怪物了,每次任务,至少都会出现一群七八只的恐慌级,灵力值不够两千五六百点的,跟去出任务就是找死。

全球驱魔师协会的战力体系,才不到八年时间就崩掉了,初级驱魔师现在压根儿就不具备独立出任务的资格,中级驱魔师也就是勉强应付。七成以上的任务,都需要高级驱魔师带队。现在全球的高级驱魔师,也就是以前的王者猎魔师,总共才多少?不算海狮城的话,也就两千多人了吧?这几年又死了不少吧?我特么真是想不通,你们到底是怎么还有脸,这么睁眼说瞎话的?

一只多尾隔着屏幕、顺着网线,弄死几亿人,还不够刺激是吧?

还会没轮到你们这些人上人自己身上,就觉得无所谓了?”

王神机被耿江岳说得无言以对。

耿江岳又继续自顾自道:“所以我为什么要归真弹的技术?很简单,因为我觉得你们靠不住了,全世界,我们没有帮手。我们只能自己靠自己。今天的海狮城,可以不是世界第一大国,那无所谓,但我们必须是世界第一强国。如果连我们都垮了,人类就基本没什么希望了。

你特么见过我一拳打不死的怪物吗?

你一定没见过,因为你要是见到,你基本也就完了。

可我见过,就今天早上。

操……那东西,怎么形容呢,简直强得就跟唐威一样,要特么好几拳才能打死。”

王神机:“……”

“回去跟你们刘主席说说吧,真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我有三个儿子,今年还很小,我不想他们将来在战争的环境中长大。全世界要是乱了,他们以后连媳妇儿都不好找,生了孩子,坐月子都没环境……”耿江岳絮语着,将茶杯放下来,然后点开腕表,送客道,“来个人,把神机将军的小玩具还给他,神机将军要回家了。”

说完不到十秒钟,办公室的墙壁就打了开来。

荷尔蒙走到王神机跟前,淡淡一个字:“请。”

王神机看看耿江岳,放下已经凉透的茶杯,默然无语,跟着荷尔蒙,走进了密道。

片刻,海狮城上空,响起螺旋桨噪音远去的声音。

耿江岳纹丝不动站在窗户前,静静注视着身下宁静的城市,宛如守护大地的神。

……

六小时后,海狮城时间清晨九点,整座城市在一片悠闲散漫又充满活力的气氛中醒过来。

海狮城各幢大楼的食堂里一片喧闹,日常时间充分自由的能源兵们,终于在上班时间都过了半个小时后,才懒懒散散地下来吃饭。大楼的楼道里,一群维修部的人员在大楼里飞奔,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给人换灯泡去,也算功勋值的,接了单就得赶紧弄,差评就得倒扣分。

然后踩脏了环卫部大妈刚拖的地,惹来不小的抱怨。

相比之下,责任最终的保安部,反倒显得最轻松,不少人聊着昨晚凌晨,国外某场没野怪的玄秘实战练习赛中,一名女选手双层甲不慎脱落,里面居然啥都没穿,简直不知廉耻,必须把视频下过来,批判地再多看几遍。一边淫笑着说得口沫横飞,一边路过大楼的小学,听到从学校里传出的孩子们的朗朗读书声,一群老色批立马收敛不少……

同一时间,贝隆城的某座小屋前,一个草药堂的工作小组,礼貌地敲开了住户的房门。屋里出来个光膀子的中年男子,经过短暂的交流后,起床气很重的主人,愤怒地爆出了粗口。

“草泥马!你们凭什么搜我家?凭什么?!!

耿江岳说的?耿江岳!我草你全家!我草拟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