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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

顾越流无法,又乌龟慢爬似的挪到顾越白顾越武中间,“四哥五哥,你说我们要不要冲进去把娘带出来?”

顾越白呼出口浊气,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紧闭的房门,恨不得盯出个洞来,顾越武则捋了捋袖子,回应顾越流个眼神:什么时候冲进去?

顾越流耸肩:“我也不知道啊。”

在顾越流和顾越武商量冲进去的对策时,房门终于吱呀声开了,顾越流搜的声冲上前,差点将迎面出来的顾泊远撞飞出去,当然,只是袖子擦到顾泊远的手臂而已。

“娘呐,您怎么了,是不是顾泊远打你了,我早说过,他一介莽夫除了打人一无是处啊,您还是跟我走吧......找到我亲爹......”余下的话还未说出口,四角架上的灯罩忽然亮起了光,映出夏姜芙精致白皙的脸,顾越流眨眨眼,声音战栗不已,“娘啊,您怎么变成鬼了啊......”

灯罩边的身形微顿,夏姜芙猛拍了下额头,“小六,你没事吧。”

“我没事,娘,您没事吧?”

“我也没事......”

“哦。”顾越流觉得不对劲,“不是啊,爹龇牙咧嘴拖着你回来的,你怎么可能没事?”顾越流认定夏姜芙是不想他担心,鼻子一酸,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泻千里,“娘啊,小六是不是很窝囊连您都保护不了啊.......”

夏姜芙扶额,朝进屋的顾越皎道,“能不能先将小六带出去。”

哭得人头疼。

☆、077

顾越流打了个嗝, 及时敛了哭声,垂头丧气垮着脸, 眉色间尽是委屈, 夏姜芙哭笑不得,“娘没事, 在太后跟前说话冲了些, 你爹和我探讨君臣之道呢......”

“这有什么好探讨的?”顾越流这么说着,上前挽了夏姜芙的手臂, 抱怨道,“爹也特吓人了, 大过年的给谁脸色看呢。”

“太后是皇上生母, 得罪她对咱没好处, 你爹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算了,不提那些, 出去用膳吧。”顾泊远训她无中生有,败坏太后清誉, 按照律法当诛,要不是皇上宽宏大量粉饰太平,她此时已被关押在刑部牢房了。

多年媳妇熬成婆, 她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更重要的是,不能连累了儿子们。

想到往后太后拿到她短处,她就恨不得咬太后块肉下来。

“对了,往后府里不请姑娘们演戏说书了, 你们要是喜欢,去云生院看......”太后心高气傲,瞧不起青楼女子,要她放下身段去云生院那种地方是不可能的,如此一来,太后可没机会出宫了。

顾越流云里雾里,正欲开口,手臂一把被顾越皎抓住了,瞬时被他抢了话,“好。”

宁婉静姗姗来迟,以为夏姜芙和顾泊远闹了别扭,屋里会尴尬,谁知夏姜芙笑靥如花和顾泊远说着什么,顾泊远面无表情,但眼里泛着的柔光透露出他的心情,宁婉静心下松了口气,老实说,顾越皎让她先回心湖院她还真怕出什么事呢。

好在虚惊一场。

夏姜芙和顾泊远聊得笑逐颜开,然而旁边坐着的顾越流貌似心情不怎么好,幽幽目光时不时扫过顾泊远,咧嘴露出锋利的牙齿,看得宁婉静好笑,她真好奇:文武双全的顾泊远如何会养出顾越流没心没肺这种儿子的。

其实,别说宁婉静好奇,夏姜芙也困惑不已,她聪慧伶俐,容貌倾城,而顾泊远精明能干,英姿勃发,生的儿子怎么就一个不如一个,饭后守岁,顾越泽嫌闷,提议掷骰子,顾越泽在赌博方面天资过人,逢赌必赢,但凡有脑子的就不会答应。

就在一片沉默声中,顾越流兴奋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兴致高昂的说好。

生怕自己身上的钱财花不出去似的。

结果可想而知,除了她和宁婉静,其他人无不是身无分文走出颜枫院的,包括顾泊远,荷包里都空空如也。

“侯爷,小六真的没问题吗?”梳妆台前,夏姜芙慢慢取下发髻上的簪花,边担忧的问顾泊远。

顾泊远语声笃笃,“太医不是反复确认过了吗?小六好得很,你别东想西想,传出去外人真以为小六有什么。”

“我总怕是我连累了他。”提及往事,夏姜芙还心有余悸,如若当初她小心些,也不会着了别人的道,顾越流真有什么毛病也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屏风里侧,顾泊远停下动作,眉头微拧,“你看他哪儿笨了?”

在军营没少煽风点火撺掇人干坏事,这种人哪儿像是傻的?

“我看他哪儿都不聪明。”夏姜芙如实道。话说出口,又觉得这么说自己儿子不太合适,低低叹了口气,没了话说。

顾泊远利落换上寝衣,越过屏风出来,“傻人有傻福,哪怕我们真不在了,有皎皎他们看着,小六出不了乱子,你别杞人忧天了。”顾越流性子纯良,有些是是非非拎不清,但旁边稍微有人提点他一下,他立即举一反三,心思转得快着。

夏姜芙不爱听这话,“什么不在了,我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顾泊远笑了,上前拿起梳妆盒里的梳子,轻轻梳理她的秀发,视线落在镜子里绝艳动人的脸上,眉峰又蹙了起来,有些事不查个水落石出始终是个隐患,他身居高位,树敌无数,然而有本事和他一较高下的却寥寥无几,而有人在府里害了夏姜芙且没留下蛛丝马迹......

半夜,听着枕边人呼吸均匀后,顾泊远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下床,抱着衣物去隔间换上,蹑手蹑脚走出了房门。

阴暗潮湿的地牢,狱卒们正围着简陋的四方桌喝闷酒,往年还能掷骰子解解闷,朝廷禁赌后,别说掷骰子了,谁嘴里说个‘输’字都是犯法的,如今大街小巷连卖骰子纸牌的铺子都关了,他们往哪儿找骰子去。

玩不了骰子,几人便你一口我一口喝酒解闷,顺便说说当下京城的新鲜事,而近日最为轰动的无非一件:承恩侯吃空饷被抓了,正关在牢里等朝廷发落呢。

“要不要给承恩侯送点酒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像承恩侯这样的大官,不定什么时候就放出去了。

“还是别了,被顾侍郎发现,咱吃不了兜着走。”陆顾两府素来不和,在顾越皎眼皮子底下给承恩侯好处,不是自寻死路吗?

又一狱卒道,“是啊,传到顾侍郎耳朵里,咱丢了差事是小,别连命也丢进去了,梁侍郎不就是着了他的道的?”

“怎么和梁侍郎扯上关系了?梁侍郎遭人刺杀不是承恩侯派人指示的吗?”这件事传得满城皆知呢。

方才说话的狱卒听了这话,眼神颇有些鄙夷,“你们知道什么?承恩侯真要杀梁侍郎会连自己的儿子也算计去?回京途中,陆大少爷可是拼了命保护梁侍郎的。”

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没什么好奇怪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快和兄弟们说说。”

“这啊,说来话长......”狱卒拿起颗花生剥开,仰头扔进嘴里,看得其他人心慌,忍不住催促他,“什么话啊,赶紧说,还有几个时辰才换班,咱有的是时间。”

“我姐夫你们知道吧?”

“知道,前边守门的,听说得过尚书打人赏赐呢。”

“那可不是。”狱卒拍拍手,慢悠悠道,“有件事你们还记得不,梁侍郎去东境前不是将咱刑部的人全叫到衙门去......”

“记得,说是东境危险,要挑身手好的。”他们也去了,可惜没被选上。

梁侍郎可是得到过皇上称赞的,前途无量,如果在东境丢了小命什么都没了,当然要爱惜自己性命了。

“这就要牵扯到年初梁侍郎办的那桩大事了。”

“什么大事?”

“梁侍郎奉朝廷命令到处抓嫖.娼狎.妓的人,有一晚抄了座宅子,抓了好些京城纨绔子弟,听说咱顾侍郎亲弟弟也在其中。”

“我知道,那天晚上我值夜,来换班时听说前边闹哄哄的,侯夫人亲自来刑部领人,还将梁侍郎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是那件事。”狱卒摇摇头,一副‘你们说错了’的表情,其他几位狱卒皆不解看着他,“那是什么事?”

“那宅子是陆二少爷的,当晚邀请的都是些有身份的少爷,守卫森严,结果被梁侍郎带去的人全部抓获,前后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这不是秘密啊,为此梁侍郎颇为自豪,认为刑部的人身手不输兵部,在兵部侍郎面前很是炫耀了番。

“那天晚上压根不是咱刑部的人的功劳,据说是顾侍郎问军营借的人。”众所周知,长宁侯府是军侯世家,军营里边有人无可厚非,刑部人手不够借些过来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但偏偏没和梁侍郎说,他们可是记得,梁侍郎去东境前,刑部尚书问他要不要去兵部调些人手来,梁侍郎信誓旦旦说不用。

刑部的人身手如何他是见识过的,能将那些侍卫都制服,保护他安全绰绰有余了。

岂料回京途中差点没了命。

要说这一切都是从京郊宅子开始的,那么顾侍郎的心思很值得令人深思了......

墙壁上,烛火啪啪燃着,周遭忽然静下,空荡荡的地牢,只余下手剥花生壳的声响,倏然,沉重的铁门哐当声打开,桌前的狱卒收到惊吓,全身跟着哆嗦,门外冷风灌入,狱卒们的袍子随风贴向双腿,半晌几人才回过神,顺势望去,对上双深邃不见底的眸子。

几人又是一哆嗦,战战兢兢推开长凳,双腿一弯,跪了下去,“参见长宁侯。”

顾泊远没有说话,乌黑的眉罩着层冰霜,狱卒们冷汗涔涔,不知是冷风吹的还是怎么,嘴唇哆嗦不已。

顾泊远眉眼间尽是清冷,他本就生得高大挺拔,此时从狱卒们的角度望去,只觉得他高不可攀。

“承恩侯关押在哪儿?”

狱卒们转身望向光线昏暗的过道,往日不觉得,眼下看过去,地牢尽头仿若无尽深渊,稍不留神就会将人吞噬得骨头不剩,“在最末的左间。”

承恩侯罪证确凿,但皇上没有明确旨意,尚书大人便只是将其关押在最里边,一律禁止探监,从承恩侯来地牢的那刻,也就长宁侯来找过他。

顾泊远调转视线,抬脚慢悠悠朝里走去,好一会狱卒才反应过来,过道两侧的烛火没点,黑漆漆的,万一侯爷绊着磕着,他们可难辞其咎,其中一狱卒掏出火折子,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前,听顾泊远喊开门,这才急急忙走过去。

陆敬直靠着墙并未睡着,听到脚步声就知是顾泊远来了,不是他了解顾泊远而是相信自己的直觉,顾泊远和他不对付几十年,终于有天将自己踩在脚下怎么会不亲眼来看看他的下场,只是没料到会选择今天。

陆敬直抬起头,只看得到来人模糊的身形,不是顾泊远又是谁?

“你还真是来了。”

通道的光陆陆续续亮起,顾泊远大致扫了眼牢房的摆设,没有开口,而是走向靠墙的小方桌,吩咐狱卒倒壶茶来。

“你料到我会来?”顾泊远眸光渐深,“是你在背后搞鬼?”

原本他只还想放陆府其他人条生路,如此也好,趁机将陆府连根拔起。

陆敬直怪异的盯着他看了眼,下意识的反问,“什么意思?”

都是心思敏锐之人,陆敬直稍微品味他话里的意思就感觉不对劲,心里不禁猜测:难道近日京城还出了什么事不成?

顾泊远雷厉风行,泰山面前不改色,能让他火急火燎的无非关乎到府里妻子,难道夏姜芙出了什么事?

若是这样,还真是老天开眼,临死给他拉了个垫背的。

想清楚了,他便双手插进兜,气定神闲的望着顾泊远,眉梢不自主的浮现出悦色来,顾泊远如何会感觉不到他忽然的心情变化,神色沉凝的低头不语,片刻,忽然轻笑了声,“地牢的滋味如何?”

陆敬直不懂他为何忽然转移了话题,戒备道,“你什么意思?”

“堂堂一品军侯如今沦为阶下囚,个中滋味想象都觉得好不了,你说让你三个儿子来陪你怎么样?”托柳瑜弦的福,承恩侯庶子庶女不少,但都是不成气候之人,陆宇那小子有几分精明,但性子不够沉稳,如今陆府风雨飘摇,他要对付他们,朝下边人递个眼色就够了。

陆敬直双眼一瞪,暴怒道,“你敢?你不怕言官弹劾你党同伐异,高处不胜寒,顾泊远,我今日的下场就是你明日的结局,别欺人太甚。”

“呵......”顾泊远像听到什么笑话,“我顾泊远行事光明磊落,无愧于心,不知承恩侯拿什么跟我比?”

陆敬直被反驳得说不出话来,他不信顾泊远背后没有阴死,奈何找不到证据就是了,换作以往他还有资格和顾泊远周旋,眼下的境地他自身难保,心腹又都入了狱,再不是顾泊远的对手,想明白实力悬殊,他稳了稳心气神,“你想问什么?”

“我怀疑件事,还得问你求证。”

陆敬直苦笑,自嘲道,“我的事你不是调查得清清楚楚了吗,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我要问的是顾泊冶和顾泊恒,他们这些在东境可还安分守己?”

“他们?”陆敬直没料到顾泊远深更半夜跑来问那两个人,为了儿子,他不得不好好回想,然实在没什么印象,二人是顾泊远弟弟,到他军营怎么会好过,每次论功升职都没两人的份儿,是以哪怕两人而立之年也没什么建树,在东境是不起眼的小人物,他如实告诉顾泊远,“两人在军营多年,还是五品小官,你二弟妹去年过世了你不知道?”

那会他正好在东境,听身边副将说顾泊冶问他告丧假,没批,副将还担心顾泊冶写信回京向顾泊远告状,完全是小题大做,顾泊远真要插手的话早将二人弄回京了,怎么可能任由他们在东境任由自己打压。

顾泊远拧了拧眉,看狱卒提着茶壶进来,他没做声,接过茶壶,就着桌子上的茶杯倒了杯,自己却是不喝,陆敬直不和他客气,端起一饮而尽,完了有些意犹未尽,“真是借了你的光,我以为到死都喝不到像样的茶了呢。”

顾泊远又给他添了杯,继续玩问,“你觉得他们心性如何?”

“多年没升个一官半职也不吭气,想来是能忍的吧。”陆敬直嘴角升起抹嘲讽的笑,“不能忍也没法子,谁让你们兄弟没什么感情呢?”

顾泊冶和顾泊恒调到东境他就派人查过他们底细了,有顾老夫人这个妒妇在他们就别想有出头之日,更别论还有个在南蛮一手遮天的长兄,二人注定一辈子碌碌无为,“我已无翻身之日,他们要在东境有番作为了?”

上位者最忌讳兵权,皇上真要重用顾泊冶和顾泊恒,那不是对顾府的看重,而是要对付顾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