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蚕姐一大早就来了定襄侯府,连车也没坐,直接走过来的。
徐惠然刚吃好早饭,正看着荷姐儿吃。陆璟四更天就起床,五更天要早朝,除了休沐的日子,从不在家吃早饭。
瞧到蚕姐额头上有了汗,徐惠然笑着:“天已经有些热了,怎么不坐车?”
“夫人,我哪有这么娇贵,不就几步路。从我们家出来,就进了府的后门,这点路还要坐什么车。”
生了几胎的蚕姐已经发胖,倒不是虚胖,是壮实那种。性子没有因为杜阿福成了锦衣卫的五品千户,就变了什么。对徐惠然还跟当年一样,半奴半友。
荷姐正不情不愿扒着碗往嘴里塞粥,看到蚕姐,立刻喊了声:“蚕姨。”把粥碗放了下来,想趁着不吃。
蚕姐扭过脸来:“大小姐也在。夫人,我见了个人,稀罕着呢。”
“不急。”徐惠然跟边上的丫环说,“打水来,让蚕姐洗个脸,再添副碗筷,正好陪着荷姐儿把早饭吃了。”
荷姐儿吐了个舌头。
蚕姐看着荷姐儿:“哪有不吃饭能长个的。你看我们家的娟姐儿,吃得才多,这个儿也就长了。”
荷姐儿低着头,勺子在碗里乱搅。
丫环笑着先递了把扇子过来:“蚕奶奶,这就打水来。”
蚕姐扇着风,拿帕子擦着脸上的汗。
“你也是五品的官家奶奶,怎么还这样。”徐惠然笑着。
丫环打了水来,绞了手巾,侍候着蚕姐洗了脸,再补了粉。
徐惠然让蚕姐坐到自己身边,陪着荷姐儿吃饭。
蚕姐却急着:“夫人,你知道我看到谁了?”
荷姐儿瞧着蚕姐,两只圆滚滚的大眼睛骨碌碌转,好奇地望着蚕姐。
徐惠然怕蚕姐说出什么不能让小孩子听到的事:“韩妈妈,你带着荷姐儿去那屋,再给换碗粥来,让她把早饭吃了。”
韩妈妈上来牵荷姐儿。荷姐儿的小嘴嘟起来,一步三回头地往另一头的屋走去。
蚕姐瞥了眼荷姐儿,把声音压低了些:“夫人,我看到凝芳了。”
“凝芳?”徐惠然的眼睛动了动,那是陈冬梅的丫环,当年偷了陆家的东西跑了,也掩盖住她走的事。
“对。”
“十来年了,你没认错?”
蚕姐摇了摇头:“没有。在京城里,口音还是吴泽县的,相貌跟过去有些变化可也不大,怎么可能认错了。”
“她怎么样了?你怎么见到她的?”
“我去吃满月酒,见到的。凝芳穿得还行,是跟着人来的。后来问了下,是哪个百户的小妾。”蚕姐笑了。
“她认出你了吗?”
蚕姐回想着:“她瞧到我,看了看我。再后来她就走了,可能是认出我。不过她当年可是从陆家偷了不少银子,要不是夫人早有准备,不也得给她偷了。”
徐惠然笑了:“她没跟你打招呼,就不用管了。”
蚕姐点着头,说完感觉肚子那空了,瞧着桌上的点心,拿了块点心往嘴里送。
徐惠然又留蚕姐吃午饭,蚕姐却说家里还有事,也不要徐惠然派车,照样走了回去。
荷姐儿扒在门边瞧着出神的徐惠然,眼睛眨了眨。
陆璟刚进二门,就瞧到了荷姐儿扬着小圆胳膊一招一招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把荷姐儿抱了起来。
韩妈妈和丫环站在边上,低下头,怕给陆璟责罚。
“我偷偷跑出来的。也不是一个人,不是还有妈妈和丫环们。”荷姐儿冲着丫环眨眼睛。
丫环想笑,又不敢笑。
“你娘知道你在这吗?”陆璟抱着荷姐儿往里走。
“我就是为了娘才在这等爹的。”
“你娘怎么了?”
“今天早上蚕姨来了,娘听了就出神,不然你看我跑这来,娘都不知道。”
陆璟的眉头锁得厉害。蚕姐那么个大大咧咧的人,能有什么事让徐惠然这样。
刚进院子,丫环就喊:“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徐惠然不等丫环挑帘子,自己挑了出来,瞪着荷姐儿。
陆璟拍了拍荷姐儿:“看,你娘生气了,赶紧去跟娘说,以后再不会这样。”把荷姐儿放到地上。
荷姐儿走过去:“娘,我错了。”
徐惠然转过身往回走。荃哥儿在炕上看到跟着进来的陆璟,嘴里哇呀发出两声,像是在喊“爹”。
陆璟过去抱起荃哥儿,看着跟在徐惠然后面的荷姐儿。
丫环端了水进来。
徐惠然跟陆璟说:“先洗把脸。”
荷姐儿委屈地站在那,小嘴瘪得鼓了起来,眼睛往陆璟看。
陆璟把荃哥儿放下,接过手巾擦脸,再伸开双臂,让徐惠然给换衣棠。
徐惠然的眼角瞅到荷姐儿的表情,去二门的事,早有丫环告诉,却还是装着不知道。不给荷姐儿点苦头吃,日后可能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来。
一直没人理的荷姐儿有些受不了,“哇……”哭了出来,小手拉着徐惠然的马面裙:“娘,我错了……”
“知道错了?”徐惠然先看了眼陆璟。
陆璟赶紧转过脸去,不敢露出为荷姐儿求情的神情来。
“嗯,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偷偷跑出去了……”
“再这样怎么办?”
荷姐儿伸出了小手:“娘……”
“我也不打你。今天就先罚你,吃饭不许剩饭。还有,三天不许出去玩,谁也不能抱你。”
荷姐儿哭着点着头,显然没明白最后一句的严厉性。陆璟明白了,却不敢反驳。这哪里是罚荷姐儿,分明是罚他。
算了,多抱抱‘大女儿’吧。
徐惠然瞅了眼陆璟,让韩妈妈把荷姐儿带回屋去。
荷姐儿小手擦着眼泪,跟着韩妈妈走了。
瞧着妈妈、丫环们把荃哥儿也带走,陆璟过来抱住徐惠然。
徐惠然要推开陆璟。陆璟委屈地说:“总不能都不给我抱吧?”
“不是还有荃哥儿?”徐惠然眼角挑了挑,低下头笑了。
陆璟俯头过去噙住她小巧圆润的耳垂,轻轻咬着:“荃哥儿要抱,可是你更得抱。”
徐惠然的心酥酥的。
他的手从衣襟里伸进去。
徐惠然的呼吸加重:“荷姐儿跟你说蚕姐来过的事了?”
“嗯……”陆璟顺着脖颈往下亲。
“她见到凝芳了。我是怕回头传出去,对你的官声不好。”
陆璟的动作没停,也不能停,怕徐惠然担心,继续:“哪有这么严重,当年就有人知道的,不过让阿福查查也好。”
徐惠然轻轻的“嗯。”转过了身,把脸埋在陆璟的怀里:“我是不是对她太严了?她身边的丫环悄悄告诉了我,我知道她去了二门,还罚了她。”
“没有。她是不该私自跑出去。这回有丫环告诉你,下回万一没有呢。你不罚她我也会罚她。”陆璟却知道他对荷姐儿可不下去手。
眼下先对徐惠然下手吧。
当天,陆璟让福安去把杜阿福找来,问凝芳的事。
“爵爷,我听蚕姐说,就去查了查。凝芳当年跑,是跟着个货郞跑的。可这货郞也不是个省事的,已经娶了妻。那个货郞用凝芳带去的钱做了生意,又赚了钱,便捐了个百户。这些年,来京城里就是想谋个实缺。凝芳也跟着来了,才给蚕姐碰到。”
陆璟点了点头:“她怕是也认出了蚕姐。”
“是,我已经提点过她。要是她敢说出什么来,他丈夫的那个百户想谋的实缺更不可能。”
“这么多年,凝芳不敢对人说出来,自然也是知道轻重的。”陆璟笑了笑,“怕是那位百户现在就吓得要死,指着离开京城呢。”
“凝芳说她见到葛蕊香。”
“葛蕊香?”陆璟吸了口气。凝芳,到底偷了陆家的钱,抓起来问个罪,明面上都说得过去。葛蕊香跟陆璜有关系,可男女的事,有时是最说不清的。说是一个良家少女,再撵出家门,也照样能成。
“她如今干着拐人逼人为娼的勾当。她那个点就在京里一处破屋子里。去她那玩的全是最下等的混子什么的。凝芳说,她见到葛蕊香,是因为她的丫环没了,她让她男人去找,没想到是葛蕊香让人拐了去。”
“让福顺带人去抓了。”陆璟的眼眯了眯。
杜阿福跟福顺说了。福顺找到百户,带着去把葛蕊香几个人给抓住,把那里的土娼给救出来,许了去衙门做完证,一人给个二两银子,就回家去。
福顺把这事办了,回来跟陆璟说:“爵爷,那女的真不是东西。把人家黄花大闺女骗了来,各种的糟蹋,怕人跑了,连个衣服也不给穿。幸好如今天天热,要是冬天不得冻死。这一回,兄弟们得好好使些手腕,也干点好事。”
葛蕊香骑着木驴游街的时候,可以说是万人空巷。游了一半,葛蕊香就血流得差不多,再走了段,人死在了木驴上。
杜阿福没对蚕姐说。蚕姐听到了,却不知道是葛蕊香,还骂了几句,说活该。
这些事,陆璟,没告诉徐惠然,怕徐惠然听着不舒服,只说那个百户在京里谋不到差事,带着凝芳走了。
徐惠然瞧了眼陆璟:“跟你没关系吧?”
“怎么能有关系。”陆璟笑,“我也只跟娘子有关系。娘子,是不是?我来抱抱娘子。”
徐惠然打了下陆璟。
陆璟伸出手要抱徐惠然,屋外传来荷姐儿的声音:“娘,我这几天很乖的。”
徐惠然笑着:“荷姐儿来了,快去抱吧。”
陆璟瞧着荷姐儿的小短腿费力迈过门槛,走了过去,一把抱起荷姐儿,亲了口:“乖。”眼睛望着徐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