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尾“哦”了一声,乖顺地开始打电话,电话内有气无力的唢呐声过后,呜呜咽咽的人工合成的电子女声开始说话,“您好,欢迎拨打阴曹地府热线,了解黄泉路排队情况请按1……提供线索请按6……”
客栈内就没有正常人,鬼魅的声音就算是最胆小的黄三尾也不害怕。
黄三尾淡定地按下数字键6,热线变了声音,甜美的女声说:“您好,还您拨打阴曹地府热线,我是电话客服小凉,请问您有什么线索要提供吗?”
“你好,宫凉现在在望乡客栈,派人过来抓他吧。”黄三尾说。
另一头的小凉声音顿了顿,能够听到明显的抽气声,压下喉咙里的尖叫,小凉尽量平静地说:“天啊,竟然是望乡客栈,老板在吗?我是小凉呀,客栈重新开业的时候,我是最早来的客人呢。”小凉专业素质不错,按捺下激动的情绪,说话声音听起来很正常。她可是通过地府公务员考试,“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当上的电话客服。
“老板不在。”
小凉略失望,不过瞬间就调整了过来,笑盈盈地说:“麻烦告诉老板呀,我找到我家公子了,我还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在地府生活的很好呢,谢谢他之前对我的照顾。”
“好的,我会转告的。”黄三尾点点头,用心记下。
说完了私事,小凉转到公事,“黄泉路塌方后正在紧锣密鼓地修复中,估计人手会很紧张,无法派人立刻前来客栈捉拿宫凉归案。他现在有危害性吗?”
黄三尾看看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宫凉,如实地说:“没有,他现在连爬起来都困难。”
“嗯嗯,没有危害性就好,我会尽快上报,让阴差腾出手来客栈捉拿宫凉。”
“等等。”六娘横插过来问:“奖金的事情,麻烦来抓人的时候同时落实一下。”
“好的,我会跟有关部门汇报的。”
电话挂断后没多长时间,宫凉就从地上挣扎地坐了起来,他喃喃地说着话,声音太小了,在场的人听不清楚。
“你说什么?”六娘问。
宫凉低低地笑着,“我难道做错了什么吗?我杀的人都该死,他们有人贪婪成性、有人侵犯幼女、有人炒火锅底料的时候放罂粟壳……杀了他们,会少害多少人。我和弟弟从吃人的孤儿院里出来,你们知道福利院送孩子领养可以抽成的吗,负责送孩子的人靠这个发财。”
众人默默地听着,宫凉愤世嫉俗,他嘲讽世间的一切,“你们见过那些人的豪宅吗?砌在墙里的现金,满保险箱的金条,首饰盒里的大宝石闪瞎人的眼睛。全都是从普通人身上盘剥来的血汗,光鲜亮丽的身份隐藏着他们的罪恶,我惩罚他们难道不可以吗?
我把从他们那边弄来的钱送给孤儿院、送给孤寡老人,我有错吗?”
“你是法律?”
“你是世界的主宰?”
“你是神?”
淡淡的责问砸得情绪激动的宫凉发懵,他“我、我、我……”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着秦深和孩子们入睡之后,走到大堂的章俟海并没有什么兴趣当知心哥哥开解别人我,他过来是警告的,“在客栈期间,安分守己。”
扫过来的眼神,让宫凉如坠深渊,他很清楚,如果住在客栈期间自己干了什么扰乱客栈清净的事儿,男人会毫不留情地杀了自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警告完不安定因素,章俟海便转身走回房间。
噤若寒蝉的众人放松,大家面面相觑,六娘最先反应过来,对大家说:“散了吧散了吧,回房间休息,明天还要起床干活的。王乐彬,把宫凉带去房间。”
六娘拉着兰德起率先往宿舍去,走过宫凉身边的时候,她嘲讽地说:“自己等着被别人审判,有什么资格去审判别人。”
所有人回了房间,大堂内安静了下来,王乐彬走到宫凉身边,低着头看着他说:“能走吗?”
宫凉撑着自己站了起来,身体摇晃得厉害,嘴巴很硬气,“可以。”
王乐彬上前搀扶了一把,“还是扶扶你吧,一百万。”
宫凉苦笑,“我是不是很愚蠢。”
“还好吧,活着的时候谁不愚蠢,不都是死后才大彻大悟。”王乐彬笑着安抚地拍拍黄三尾的肩膀,“别怕,先回房间,我马上就来。”
宫凉看着他们的互动恍惚,“我逃狱是为了安顿好我的女人,她怀了我的孩子。到头来还是自私的,我没有找到弟弟。我没有资格去决定别人是不是该死。”
“本来就是。”
···
秦深睡梦中觉得胸口有些难受,茫然地睁开了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玉兰花吊灯愣神了片刻之后,胸口异样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他抬头去看,“……”
和一小袋面粉差不多的小家伙趴在他的身上,压得人喘不过来起来,小家伙竟然隔着衣服含着他胸前的小豆豆,吃得津津有味,像是从里面真能够吸吮出乳汁。
穿着睡觉的睡衣是轻薄的纯棉质地,穿在身上几若无物,竟然被小家伙逮到了空挡,等于没有阻碍地隔着衣服吃吃吃。
秦深后槽牙咬在一块儿磨,轻轻地拍着大点点的屁股,“什么都没有,你吃个屁啊!你是不是傻,你再含,就要把你劳资惹毛了。”
大点点闭着眼睛,蜷缩在爸爸的身上,含得投入,早晨起床的时候他被爹爹喂得饱饱的,现在他要的不是乳汁而是安慰,趴在爸爸的身上就像是还在肚子里一样,充满了安全感。
肉点点别看体型长得大,但依然是个出生才几天的稚嫩婴儿,骨肉柔软,秦深根本不敢用力去碰,就怕伤到了柔软的骨肉。
托着孩子的屁股慢慢坐了起来,也不敢坐直了,就斜躺着,秦深哄着点点,“乖宝贝,放开爸爸呗,给你吃有滋味的奶奶,怎么样?”
大点点不为所动,含着爸爸的小豆豆寻求着安慰。
秦深皱眉,小孩子的嘴巴吸吮的时候特别用力,他感觉胸口好疼,甚至怀疑脱皮了。哄的没有用,秦深就粗了声音威胁,“再不放就断你粮食,天天让你喝清水,饿瘦你一身的大肥肉。”
大点点依然故我,对自己认定的事情相当的执着。
秦深要骂人了,“生你下来是给我找事儿的啊,打你哦,在你的肉嘟嘟的小屁股上用力地拍,拍出啪啪啪响,让你尝尝手板炒肉丝是什么滋味。才出生三天就不好管了,等长大了还得了,看来我要去跟你爷爷说,让他做个手板子,打起来省力。”
“咕叽咕叽。”大点点回应爸爸。
秦深:“……”
高高地抬起巴掌,用力地拍在了床上,“章合宜你要造反吗?!!!”
“哼哼唧唧。”大点点被爸爸提高的声音打扰了,不高兴的哼唧。
秦深要疯了,动又不敢动,点点又从身上撕不下来,苦着一张脸,胸口疼,他现在好想哭。
大点点稚嫩的手指勾着爸爸的领口,小手指无意识地动着,像是在安慰爸爸,让他再等等,等自己睡着了就放开他。
房门终于被推开,秦深求助地看过去,见到是妈妈,立马大声地求救,“妈,他含我胸,疼。”
儿子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己,胸前还趴着一大坨肉肉,秦深又怕小儿子从身上滑下去就用手托着,又怕他着凉了,拉了被子盖在孩子的身上,还想解救自己的胸,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秦静怀疑儿子见到自己差点儿激动地飙泪。
秦静走了过去,在小孙子的背上轻轻拍打,孩子不甘愿的哼唧了一声,松开了嘴巴,最后还是被奶奶抱走了,窝在奶奶的怀里,打了个奶气十足的哈欠,慢慢睡着。
秦深提溜着自己的衣服,胸口一大坨的口水,拉开领子往里面看,豆豆所在的地方红了一片,用手轻轻一碰,就疼的钻心,果然破皮了。
秦深咬牙切齿,好想把睡在婴儿床里头的大点点揪出来狠狠地揍一顿。
“妈,谁把孩子放我身上的?”知道是谁,他就狠狠地打他一顿。
秦静把大点点放到了婴儿床上,站直了身子说:“是我放的,你准备怎么办?”
“……”秦深欲哭无泪,他能够拿家里面的女王怎么办。“放的好,放的好。”
“让孩子多亲近亲近你,没有错。”
“可是妈,你把孩子放到我的胸口,他突然滑下去怎么办?”秦深想想还是蛮后怕的,一旦滑下去,柔软的骨肉禁不住撞击,受伤了怎么办?
“不会的。”秦静说的笃定,“你护着他呢。”
“啊?”
秦静不愿意多说什么,而是转身到衣柜里找了一件衣服扔给儿子,“换衣服,整天躺在床上也不舒服,你适量的动动。”
秦深没敢说,他昨天就没有乖乖地待在床上,早就下来活动过了。脱掉了睡衣,更加清晰地看到左边胸口的红豆豆红肿着,破皮的地方清晰可见,摸上去很疼。
“现在知道疼了吧,女人受的苦更多,你弟弟出生的时候不好好吃奶,还咬我,我忍得眼泪汪汪地也要继续喂奶。”秦静摸摸大儿子的头,“没有让你喝上一口母乳,真是对不起。”
秦深满不在乎地说:“我不是照样长得壮壮实实的。”
“是啊。”秦静摸摸儿子的大头,“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知道吗?发现哪里不对劲的,记得和妈妈说。”
秦深仰头看着妈妈,总觉得妈妈是话中有话,“我挺好的。”
“当然要好。”秦静微不可查地叹息,在儿子的肩膀上拍了拍,“你换衣服,我出去了。”转身走了几步,停下说:“对了,章俟海公司有事情去上班了,说是中午回来。”
“哦哦。”难怪早晨醒来不在自己身边。
章俟海临时有事情赶去公司,早晨起来的早,便没有打扰睡得正熟的秦深,打电话喊来了秦静让她来照顾照顾秦深和大点点。房门被拉上后,秦深捂着胸口皱眉,暗自嘀咕地说:“要是老章在,才不会发生这么不靠谱的事儿。”
套上衣服,衣料摩擦破损的地方,“嘶嘶嘶,疼疼疼。”手上摸起来柔软的衣服稍微碰碰胸口就疼得要命,秦深觉得简直比被揍了几拳还要疼,疼得腰背立马弓里起来,让胸口的小豆豆远离衣服。
没法,总不能不穿衣服子在家里面耍流氓,秦深去了卫生间翻箱倒柜地找到了创口贴,贴上去舒服多了。
洗漱完了出去,在大点点的床边看了一会儿,睡着的时候就是小天使,醒着的时候绝对是小恶魔,才出生几天的功夫就让秦深体会睡不到囫囵觉是什么感觉,两个小时就要起床喂一次,喂完了还要摸摸小屁股看尿了没、拉了没。
当父母真是好难。
养儿方知父母恩,想到这儿,秦深感慨,养父母把自己带大,不容易。又帮着他带大了丢丢,更是不易。更应该好好待他们的。
穿了一件厚的针织长外套,秦深打开门出去就看到妈妈在客厅看着电视,见秦深出来了,秦静说:“你先吃早饭,我去看孩子。”
“妈,客厅里也有摇床,你把大点点抱过来吧。”在他们的房间,妈妈会拘谨,不像是在客厅里这么自由,而且主卧没有安装电视,想看电视不方便。电视宽大的屏幕是手机和平板永远无法取代的,想看电视剧,还是用电视机舒服。
“你吃你的,我会照顾好自己。”
秦深点点头,在客厅的餐桌边坐下,原木色的餐桌上放着他今天的早饭,打开砂锅,各种香味随着热气迫不及待地扑面而来,他闻到了鲫鱼的香味,用勺子搅动了两下,不见任何鱼肉,嫩绿的葱丝儿点缀在白皙开花的米粒内清晰可见。
色香味俱全,充满了食欲。
给自己盛了一碗,近距离了才发现,鱼肉已经煮成了小小的碎末,混在同样白嫩的米粒里,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吃上一口,秦深眯起了眼睛,沉睡了一夜的味蕾彻底被唤醒,这一碗粥是对饥肠辘辘的肠胃最好的慰藉。
佐粥的小菜做的相当精致又富有营养,一颗咸鸭蛋对半切开,蛋黄粉糯流油;整块的水豆腐淋上了特制的酱油,切碎的海米铺洒在上面;一碟金黄的肉松安安稳稳地待在豆腐旁边,肉松并没有捣得太脆,还带着颗粒感,与芝麻、碎海苔拌匀,秦深尝了一口,竟然带着一点点辣,他喜欢;除此之外,还有蜜汁小鱼干,寸长的小鱼晒干之后经过多重地腌制,成品吃起来又甜又干香,能够被大吃货白虎神君惦记着,并不是没有道理。
“电饭煲里还有包子,纯肉馅儿的。”秦静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秦深还听到了大点点的哼唧声,感觉不到熟悉的气息在身边,大点点睡了一会儿就不安地醒过来了,正在奶奶的怀里面嘤嘤哭,大包子脸上一双眼睛紧紧闭着,有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溢出来。
秦静轻轻拍着哄,孩子慢慢平复了下来,要是还哭,就要送到他爸爸怀里面。
秦深竖着耳朵听了会儿,确定孩子不哭了,揪着的心才松开。轻手轻脚地挪到电饭煲那儿,电饭煲插在墙壁边的一张茶几上,保温状态,揭开锅盖,白嫩宣软的四个大肉包子出现在眼前。
秦深激动到哭,幸好自己不是女的、不用亲自喂奶,不然休养期间饮食太惨了。
拿了两个大包子出来,秦深一口包子一口粥,吃得不亦乐乎,放在手边的手机响了,是六娘打来的。
秦深接起来,吃着东西的嘴说话有些模糊,“干嘛?”
“老板,那个凌旦来了。”六娘看着大堂内正在发生的一幕,有些无语地说:“凌旦和宫凉是分开了十来年的兄弟,他们在大堂认亲了。”
人生真是充满了戏剧化,走遍大半个华夏、千方百计找不到的人,却在阴阳两隔之后相遇,令人唏嘘。
秦深就知道,来客栈的有缘人都是有故事的。
“给他们空间好好相处吧,时间也不多。”秦深问:“有给地府热线打过电话吗?”
“昨晚就打过了,接电话的客服老板你还认识。”
“我认识?”秦深将认识的鬼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经营客栈至今他见到的鬼很多,但能够称的上认识的并不多,脑海中蓦然闯入了一抹倩影……秦深笑得感慨万千,距离他刚刚营业开客栈竟然过了这么久了。“是小凉吧,她找到了她的公子了吗?”
“找到了。”六娘把小凉要求他们转告的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