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驰歪头盯着那个介绍板，刚才还看好好的海豹介绍变成了介绍海狮。

他只是分不清颜色而已，不会已经眼瞎到这种程度吧。

他揉揉眼睛，想要仔细看清楚，但结果跟上一秒一样，并没有海豹。

“看什么呢？赶紧走啊，你不是急着找阿蓝吗？”齐轩把人从介绍板前拉走，“都看十几分钟了，有那么好看吗？”

“十几分钟？”江驰甩开他的手，“我不是刚在这看吗？”

齐轩干笑一声，觉得他不可理喻，摇摇头，挥挥手：“随便吧，你在这看，我自己往里面走。”

“诶，”江驰追上去，“等我一下。”

他走在齐轩身边，仔细留心四周动静。

如今其他人都不见了，就剩两个人，他不想再出岔子了。

至于现在是真实还是幻境也并不重要，江驰不在乎，只是连累了其他人，心里有些愧疚。

俩人一路往下走，两侧海象池内的海象懒洋洋躺着，对他们的经过都不愿多看。

太安静了，江驰反倒觉得有些奇怪。

一直到上楼，他们都没遇到任何阻碍。

就在江驰以为终于能平安度过时，楼梯口出现一头海……

江驰眉头微蹙，面前的生物看起来一半像海象，一半像海狮。

一侧长着向下耷拉的油腻大叔胡和长长的海象牙，另一侧完美拼接海狮，没有象牙，皮肤光滑且赘肉不多。

他想不明白这样的组合是怎么发生在同一个体身上。

违和中又透着一丝和谐。

已经见怪不怪的江驰十分淡定地走上去，腿才刚迈出去，就被齐轩拦住：“这什么鬼东西？”

江驰在记忆里飞速搜索，隐约记得在培育计划中，好像有一种基因产物叫“海象狮”，详情简介他记不清了。

看样子应该就是这个。

他尝试跟对方沟通，果然行不通。

基因产物没跑了。

他小声回答齐轩：“不清楚，我们绕过去吧。”

正要往上走，海象狮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分裂成了一头海狮跟一头海象。

跟独立个体不同的是，他们之间由一条条悬挂着眼球的丝线链接，眼球上还有粘稠的液体缓慢滴下，落在地上后“滋啦滋啦”的响还冒白烟，随之而来是一股浓浓的酸味。

海狮用胸鳍拨弄两下挂在丝线上的眼球，眼球被敲击后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仔细听，像是在奏乐。

海象“吼吼”的叫了几声，海狮立刻明白，继续拨弄眼球，但调子似乎变了。

如同盛装不同分量液体的瓶子，只要碰到眼球，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如同演奏阴乐，让人听了毛骨悚然，完全感受不到韵律的美妙。

因为上去的路被拦住，空气中又弥漫浓浓酸气，吓得转身就跑的齐轩又气喘吁吁跑了回来，站在江驰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半天才说：“我们，我们被困在楼梯上了！”

他神情慌张，甚至下意识往江驰身边靠：“这什么地方，也太吓人了。”

江驰回头，楼梯下方也被海象狮拦住，他默了几秒，试图缓解紧张气氛：“你不想拍照吗？”

齐轩抬眸，瞪大了眼睛看他，觉得他不可思议：“江驰，你是被吓傻了吗？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拍照？”

他指着海象狮：“就这，这种怪物，拍了照谁会去看？！”

江驰耸肩：“还以为你对摄影是真爱呢。”

齐轩毫无预兆的崩溃了，十分暴躁，眉头紧锁，来回踱步：“我们要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你倒是做点什么啊！难不成真的在这等死？”

江驰在分析海象狮的意图，没有及时回答，准确来说，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可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冲过来，一把扯住他衣领，面部狰狞：“我问你话呢！快点回答！”

莫名其妙。

江驰把衣领从他手里扯出来，捋平：“我在想办法。”

齐轩：“你快点，我要等不及了。”

江驰摇头，无法理解。

他想学着海象狮的样子，把眼球拨出声音。

就在此时，令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的音乐再次响起，这一次是下面的那头海象狮。

紧跟着面前的海象狮又开始依靠敲击拍打眼球进行奏乐。

两种音乐虽然旋律不同，但混合在一起，听上去就让人起鸡皮疙瘩。

在音乐的辅助下，江驰眼前似乎出现一幅画面。

他光着脚走在浅金色，沙质细腻的沙滩上，温暖柔和的阳光照在身上十分温暖，咸腥的海风吹在脸上，幸福感油然而生。

远处的海面上有一艘渔船，刚刚打捞上来的鱼还在甲板上跳跃。

停在海面上的船边忽然泛起阵阵涟漪。

江驰把目光锁定在海面上的船边。

一个体型巨大的阴影在船边附近出现。

是何沧！

江驰在岸边大喊，冲他挥舞手臂，离得太远，对方根本就听不见。

他一边挥手一边大喊着往海里跑。

等海水及腰时，他听见一阵阵悲伤的旋律。

所有藏在心底的忧愁都因这音乐被翻出来，江驰捂着胸口，痛不欲生的感觉搅得他心脏疼。

可他不能就这么把何沧放走。

江驰继续往深海里走。

在海岸边，没于海面下的礁石已经隐去，他没了支撑，脚下一空，踩到岩石边，倒了下去。

·

胸闷。

江驰睁开眼睛，周围的光十分昏暗，他还在海狮海象馆，那刚才看到的那些，其实是在做梦？

耳边的阴乐还在继续，江驰堵住耳朵，想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脚崴了。

这个阴乐会让人产生幻觉。

而刚刚他所谓的往海里跑，其实是……

江驰扫了眼楼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现在正斜躺在海象狮的脚边。

如同泡在满满一桶醋精里，刺鼻的酸气扑面而来。

江驰被呛的差点上不来气，半天才适应。

而他头顶就是阴乐的来源——滴黏液的眼睛。

一滴黏液垂挂在他眼睛正上方的眼球上，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江驰赶紧滚到一边，一眼看到躺在旁边的齐轩。

他双目紧闭，像小狗睡觉做梦在奔跑似的，手脚还在不停地蹬。

江驰正要过去看他的情况，就被海象狮拦住。

它在眼球表面狠狠蹭了一下，刺耳的声音快要把江驰耳膜穿透。

他掏掏耳朵，用力吞吞口水，才稍有缓解。

紧接着那种不真实感再次出现，这次他坐在沙滩上，身边还是何沧。

何沧正在沙滩上堆城堡，忽然抬头，问：“饿了吗？”

从没见过他堆城堡，江驰愣了一下，点头，又摇头：“不饿。”

“能见到你真好，不过你怎么……”

他还没说完话，何沧就把已经堆好的沙堡一脚踢散：“我去给你找吃的，等我。”

“不用，我不饿。”江驰赶紧起来拉住他。

可何沧的眼睛并非印象中深邃的深蓝色，而是跟大多数人类一样的棕色。

江驰走神的功夫，他就已经松开自己的手跑进大海。

没来由的心慌让江驰也跟了过去，当他一脚踏进水里时，那种与生俱来的恐惧让他把脚缩回来。

一阵拍打水面的声音。

江驰看到何沧在水里挣扎，眼看他就要溺水身亡，虽然江驰脑袋里知道他会水自己也会水，可由内而外那种本能的恐惧让他畏缩不前。

江驰迟疑许久才迈出一步，冰冷刺骨的海水侵蚀他的骨髓，每试探着前进一步，都在吞噬他的意志力。

想要退缩。

可何沧在海里不断地挣扎，他没办法视而不见。

犹豫再三，江驰还是冲了过去。

可他不会水，只是记忆里对水有感觉，才扑过去，就呛了一大口水。

“咳咳咳。”

江驰睁开眼睛，咳嗽的冲动已经从胸腔溢出，到了口腔，他闭着嘴咳了几下。

海象狮的奏乐声还没有停止，喉部火辣辣的烧灼感让他没能忍住下一波咳嗽，剧烈的咳嗽让他大脑缺氧，好不容易停下来，终于有机会观察周围的情况。

身处海狮海象馆，周围没有大海，没有何沧，更没有沙滩和阳光。

一切都像最开始那样。

江驰叹了口气，感觉到脸颊有水，以为自己哭了，随后传来的刺痛感让他立刻意识到这滴水是什么。

他想离开这里却做不到。

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在地面，他动弹不得，头部正上方就是那些悠荡荡的眼球。

黏液已经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滴在他脸上。

江驰摸不着看不见自己的脸，但仅凭刚才的疼痛，他就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如果这些黏液全部滴在脸上，他多半会毁容。

江驰试着动动腿，还是不行，只有头能歪过去。

齐轩不见了。

就只剩一具白骨。

死了？

江驰不敢相信，之前还会玩游戏敷衍他们，现在连游戏都不玩，上来就是大招，直接送走。

他闭上眼睛，头顶眼球垂下来的黏液丝已经拉得很长，在欲滴不滴的状态。

他能感觉出来，困住他的不是隐形海象，是那种类似皮带一样的东西，一条条勒在身上，一直到脚腕。

江驰动弹不得，只能静静等待那些黏液滴下来，腐蚀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