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丫头似乎特别喜爱剑术,一招一式都要练上数遍,找他陪练的次数也日渐增多。
那日,他心头兴起,让若兰与他过上两招,看看有无精进。
若兰手持月刃剑,卯足了劲向他这边拼杀过来,他负着手轻松躲过,几招下来,若兰都未近身。而后她狡黠地一笑,持剑在手上挽了个剑花,呼喝一声,挥着月刃便朝他刺来。他身经百战,怎会不知她要来一招声东击西的小把戏,他唇角一勾,突然心血来潮地想捉弄于她,于是在她侧踢一脚的时候握住了她的脚踝。
“哎,这是个什么东西,叮叮当当的吵得我脑仁疼。”他扯下她脚踝上束着的一串铃铛,绕在手指上打量着。
“这个嘛,这是若兰很重要的东西。”若兰低着头,脸颊粉若桃花,那一汪如水杏目中闪耀着熠熠的光泽。
她这难得的害羞表情让他觉得十分好笑,他将那铃铛往怀中一收,拍了拍胸膛道:“既然此物对你如此重要,就由师父代为保管好了。你什么时候要再来为师这里来取。”
若兰低声嗫喏道:“这个……好吧……一切全听师父的……”
他掏了掏耳朵,故意捉弄她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这个东西交给阿泽了。”若兰大喊一声,然后抱着剑撒腿就跑远了。
剩下他一脸不解地摇头,“莫名其妙。”
他将铃铛举起,放在唇边一吻,然后缓缓放下,紧紧贴在心口的位置,竟是无比的熨帖。
他闭起眼,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若兰,你将这个铃铛交于阿泽,现在可还作得数么?
可是我,差一点就要放弃你了。
第70章 上香
寒树玉挂,疏影照阑,庭院霜色浓。
今年的冬日与往年相比格外寒冷些,往年的冬衫抵挡不住寒风侵袭,只得拆开,往里面多揉一层棉絮,膨出来的地方用同色料子滚了云褶子边儿补上。
几日足不出户地赶工,若宁为婆婆方青岚制好了一件银鼠灰对襟貂裘,让丫鬟撒一把干木香花扔进炭火,里里外外将貂裘熏了叠好,放在檀木箱子里,往方氏院里送去。
方氏屋子里烧着几盆炭火,若宁刚走进去,立刻有一层暖雾扑入眼帘。屋里温暖如春,若宁把那件牙白狐毛领连帽披风解下,交于丫鬟拿去挂了,又把自己带来的箱子打开,拿出貂裘抖开,向
方氏道:“母亲,阿宁为您做了件御寒衣裳,您看看可有哪里不好的,阿宁再改过。”
方氏正坐在榻上烤火,听言起身接过厚重裘衣,摸着上面亮泽柔软的皮毛,抬眼道:“阿宁的针线手艺,自然是没得挑的。”说着她目光瞥向若宁身上那件半新的藏青流云纹窄裉袄和海棠红弹墨棉布裙,心疼道:“即有貂裘,你为何不自己制一件穿,紧着我这个半老婆子作甚?”
若宁福身道:“母亲多虑了,这貂裘是夫君进京赶考之时买回的,特意嘱咐我我为您缝制成衣裳,阿宁只是出个力气活,蕴藏其中的还是夫君的一片孝心哪。母亲您看,阿宁的那件狐毛披风也是珍贵,阿宁并非不舍得自个。”
方氏拉来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下心道:“勤俭持家,矜重端庄,真是我的好儿媳。”
与她闲话一阵家常,方氏突然想起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靠近她道:“最近有无动静?”
若宁心中一震,立刻明白了方氏所说的动静是指什么,她脸上升起一片温热,垂首低声道:“启禀母亲,还没有。”
若宁不用抬头就能想象方氏的脸定是又拉了老长,眼中失望之色能让人心窒。
半晌,头顶上方响起了方氏意味深长的话语:“你和星允成婚已半年,跟你差不多时候成婚的新妇都已经肚大如箩了,此事,可要抓紧些了,我和老爷还盼着来年能抱上孙子呢。对了,我上次跟别人求的一个草药方子……”
认真听完方氏的一阵絮叨,若宁心情沉重地回了挽宁苑。夫君今日不在家,若兰又是个小孩子心性的,连个倾诉的人也没有。
就这样郁郁地捱到晚饭用罢,若宁立在窗外,看着天上一轮清辉明月,吟道:“夜苍茫,懒洗红妆,独倚西窗溶溶月……”
“娘子此言差矣。”林昱步入内室,走到她身后将她拥入怀中,温柔道:“有为夫在,应该是共赏西窗溶溶月才对。”
若宁笑着不语,任由他抱着。林昱觉出不对,问她:“怎么了,不开心?”
“没有。”若宁躲着他即将落在颊边的吻,偏着头回道。
林昱板过她的身子,严肃问道:“那便是有了,娘子若是不说,为夫就要唤丫鬟过来问话了。”
若宁抬头看着他,启口道:“夫君,我迟迟未有身孕,是否是上次蔻丹余毒未消所致?”
林昱一怔,拉过她的手臂,伸指搭在腕上,静心把了脉,而后道:“娘子脉象平稳,体内脉络通畅,余毒已清,不必担忧。”
“那为何……”若宁抬手覆上平坦的腹部,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林昱拿着她的帕子帮她沾着眼泪,心疼地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是不是母亲又说起这事惹你伤心了,我去跟母亲说说去……”
若宁抬手覆在他唇上,打断了他的话,“不,母亲什么也没说,是我自己恨这肚子不争气罢了。”
林昱眉梢微蹙,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温和道:“怀孕一事要看缘分的,想必是我们与孩子的缘分还未到,娘子莫要心急,心宽才会事事顺遂。”
若宁听了他的话便心便平和下来,用力地点了点头。
林昱眼中柔意流转,在她耳边细语道:“娘子若是着急孩子,不如今晚,嗯?”
若宁抬起拳头在他胸前一砸,娇羞不已地由他牵着手朝床边走去……
听人说扬州城南三十里外莲华寺里的送子观音十分地灵验,若宁择了一个黄道吉日,与若兰一道乘坐马车前去寺里上香。
若兰在府里闷了许多日,难得有个出去散心的机会,自然欢喜不已。一路上,她不时地掀起马车上的窗帘左瞧右看,连若宁都笑她跟没来过似得。
“哎,阿姐,你看那边站在巷子口的那个人。”若兰扒拉着若宁的肩膀,火急火燎地道,“那个人像不像是半夏姐姐?”
若宁往窗户那边挪了挪,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一个脸上脂粉浓艳,头上簪着大朵牡丹绢花,身穿大红绸缎盘锦撒花长衣的女子,领口大敞着,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里面的鸳鸯戏水红肚兜在冬日的阳光底下若隐若现。她此时正跟几个打扮艳俗的女子一同站在巷口,挥舞着手指的彩色丝帕,向从他们身前经过的男子挥舞吆喝,言语轻浮。在她们身后,则是扬州城远近闻名的烟花巷子。
若兰叹口气道:“还真是她,我听人说半夏姐姐自从离开林府后,没有人家愿意收她为婢,她的家人也是心狠,居然把她送进了这种地方。”
“我们下去看一下吧。”若宁心中一动,朝外喊了一声让车夫停下,与若兰一道下了马车,往那边巷子口走去。
还未走到近前,半夏瞧见了她们,脸上微微惊讶一瞬后,便有些慌张地从人群中向后一退,转身消失在巷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