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时间已经来到崇祯十四年,新春佳节刚刚过去,李定国便从朝鲜传回了消息。早在去年年末,明军已经成功的占据了皮岛,但用的却是佛郎机人的名义。
汉阳政变之后,在李定国和肖元腾的支持和威逼利诱下,原党和南人党两派逐渐掌控了朝鲜中枢,等于是亲明势力重新占据了朝堂,领议政大臣由靖社功臣仅存的老臣申景禛暂待,金尚宪和尹善道分列左右相位。沈器远元斗杓等政变骨干也都进入议政府中担任要职。朝鲜国内的局面暂时安定下来。
唯一的难题是如何向满清解释查布海等六百人的使臣团是怎样全军覆没的。李倧只好将罪责全部推到已经死了的金自点身上。于是,为了平息满清的怒火,洛党和南人党由不失时机的大开杀戒,将原本洛党的残余斩杀的干干净净,用几百颗人头换取了满清的谅解。接着便是大肆搜集粮草向辽东运送,在肖元腾的干涉下,运往辽东的粮食全部换上了陈粮,满清责问起来,朝鲜只能委屈的回报,年景不好,粮食欠收,只能以陈粮来充数,这让满清也是无可奈何。
皮岛的易主,满清也很快得到了消息。这让满清的决策层也是大吃一惊,结果后来才发现占据皮岛的不过是一批黄头发绿眼睛的西洋蛮夷以及小股的海盗,这才安下心来。毕竟只要不是大明妄图重演当年毛文龙的战略,满清也没什么好怕的。现在的皮岛不过是一座荒岛。蛮夷占了便占了,没什么打紧的。
另一方面,租界的成立使得朱平安得以将触角渗透进朝鲜的各个层面。派出的勘探师已经发现了几处规模巨大的铁矿和煤矿,朝鲜所产的煤炭质素很高,对于冶炼精铁有着极大的价值。李定国已经奏请朱平安,将在平安道建立一家大规模的军器作坊,靠近铁矿和煤矿,打造各种军器和火器。
目前的朝鲜还处于自给自足的农耕社会,商业水平极其落后,大明和佛郎机商团的进入也带动了整个商业经济的发展。但这对于当地的商贾的打击和冲击却是灭顶之灾。由海上而来的各种商品很快便占据了朝鲜的大部分市场。整个朝鲜的经济逐渐被朱平安所控制。使得朝鲜必须依赖于朱平安才能得到正常的发展。但朝鲜的士大夫和王室却未必能够认识到这一点。在他们看来,依附于大明便如同每日里的吃饭睡觉一般,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三月中,李定国派遣肖元腾回蓬莱复命。此时也正是整个山东正位热闹的时候。方岳贡在微服私访了齐鲁大地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将登莱的经验应用于山东全境。其实此时也根本没有了什么阻力。商业的大开发带来的轰动效应。已经使得一部分士绅开始将眼光投向海贸和商业,他们要想在其中分一杯羹,势必要分润出大量的土地来实现自己的投资。这也是朱平安抛出的一个极大的诱饵。就在方岳贡和朱平安联手将山东的年度发展计划公布出来之后,已经有数不清的大小地主士绅赶到衙门,争着将手中的土地抛出来,换取在规模日渐扩张的自由贸易区内经商,加入到海上贸易的资格。
肖元腾是在中午时分赶到蓬莱都司衙门的,即便是如此,到了掌灯时分,朱平安才有了闲暇时间来见他。
一到官厅,肖元腾便赫然发现,赵光抃杨廷麟阴世纲杨德凯佟文焕等山东登莱的文武要员都在大堂就坐,分明是刚刚结束了政务的商讨,朱平安便将自己给找了过来。
肖元腾笑嘻嘻的给众人见礼,还没在最末尾的位置就坐,便被朱平安给训斥了一通。“二月初,汉阳大开杀戒,全城捕杀洛党官员,是出自于你的手笔吧?谁给你的胆子,怂恿着李倧杀了这么多的人?”
肖元腾却仿佛早已料到朱平安会有此一问,因此不慌不忙,脸上依旧是挂满了自得的笑容。“大帅恕罪,实在是良机难觅,再命人回返蓬莱送信的话,怕是要错过,因此,学生这才仗着胆子做了一回主。不过行事之前,学生也特意和李都督打了招呼,一切罪责全由学生来承担。”
朱平安从鼻子中哼了一声,“李定国岂是胆小怕事的人,恐怕是你早已经算定了他会全力支持,才会如此说的吧?”
肖元腾嘿嘿一笑,并不多做解释。
阴世纲笑着站起来,“好教大帅得知,肖元腾此举也是为了我登莱着想。原党和南人党那些人只有后上沾了更多的血,才会死心塌地的为我所用。咱们也才能更好的控制朝鲜朝局!”
朱平安叹口气,“事实虽是如此,但本官实在是不想造太多的杀孽啊!”
肖元腾却是连忙站起来,跪在了堂中,“学生已经言明,此次事情全是学生一人所为,与大帅和李都督并无丝毫关系。”
杨廷麟却是哼了一声,“故作姿态,难道你朱平安早的杀孽便少了不成。男儿在世,但求无愧于心,又何须在乎那些细枝末节,更何况,朝鲜这些年与我大明渐行渐远,此次正是好好教训他们一下的良机。我倒认为,肖元腾做的没错!”
共事这么多年,阴世纲则是深知杨廷麟着爱和朱平安抬杠的嗜好,当下便笑出声来,拍拍杨廷麟的手背,“杨大人,您这话可是有失偏颇了。大帅之前是这样的性子吗?还不是如今即将为人父,心中总是多了些念头,想要稍减一些不必要的杀戮吗?”
此话一出,赵光抃和杨廷麟等人俱是一惊,“什么,夫人有喜了吗?”
朱平安只能指了指阴世纲,“什么动静都瞒不过你!”说着转向赵光抃和杨廷麟,“只不过才两月的光景,总算要再过些日子安稳些,才好宣扬出去吧!”
赵光抃也不说话,微笑着轻抚胡须。一旁的杨德凯佟文焕等将官却是大喜过望,早已是来到堂前跪伏于地,“属下等恭贺大帅喜得贵子!”
朱平安顿时哭笑不得,慌忙下堂来,一个个的给搀扶起来,“你们也是,偏要凑什么趣,这才刚刚有了喜讯,还不知是男是女,算算日子也要到入秋的时分生产了,这个时候,贺什么喜!”
佟文焕自打加入到登莱体系内,原本心中都是惴惴不安的情绪,虽说都是大明麾下,但自己毕竟是从刘泽清那里投靠过来的。生怕朱平安抓了什么错处将自己给收拾了,因此每天里都是如履薄冰。
但过了一段日子才发现,这登莱的体系却是与大明的官制颇有不同,虽然其中也有派系之分,例如岳锦峰仇泽洪胖子张定边这些自打凤阳开始便跟随朱平安的元老派;还有例如张涛孙和鼎后来加入的士子派,还有出身于微末的何长水马夫王这些人,还有歌德梅因赫尔这些外来的西洋军官。剩下的便是自己这些投靠而来的降将。
但朱平安却是用人只看做事。为此还准备了一整套的官员年度考核办法,其中的章程细密严谨,只要是实心用事,表面可以得到重用,遍观这登莱体系内的官员,也都莫不是注重于实干的。也因此,佟文焕才逐渐放下心来,但他和其他武官的差距还是很大,为此,他还不惜到讲武堂专门旁听了一段时间,这才逐渐适应了登莱体系内的种种。
佟文焕抢着说道:“大帅有了子嗣,咱们这些跟着大帅的人才能安心。登莱甚至山东的士绅百姓才能安心啊!”
此话一出,杨廷麟的脸顿时耷拉下来,重重的哼了一声,赵光抃则露出一丝笑意来,冲着杨廷麟轻轻的摆摆手。
朱平安也意识到佟文焕话中的不妥,连忙打了个哈哈隔过去,让众人重新落座。
“诸位恐怕还不知道”,随着气氛渐渐肃穆下来,朱平安这才开口,但一开口,却是将众人都给吓了一跳。
“就在前日,张献忠率部从四川杀出,一夜疾驰三百里,攻克襄阳,襄王已经为国殉难!”
“啪”的一声,杨廷麟手中的茶盏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但众人却没有一人注意到,所有人一时间都被朱平安所说的这个消息给震惊了,除了阴世纲还是表情淡然。
去岁开始,李自成由山陕进入到河南,河南百万流民争相投奔,李自成大开官仓放粮,赈济灾民,并提出“均田免赋”的口号,一改往日里烧杀劫掠的流寇作风,此举顿时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就连山陕河南的官军都有不少望风而降。不到半年的时间,李自成的势力便重新恢复到十数万之众,声势更是远超以往。
今年正月,李自成引大军围攻洛阳,攻破城池后,将福王朱常洵与鹿肉混在一起煮食。福王府中的金银粮食,数千辆大车竟然用了五天的时间才算清运干净。李自成得到这么多的补给,军队的规模更是膨胀了近一倍。
现在,李自成那边的事情还没解决。这边,被杨嗣昌包围在湖广和四川交界的张献忠却突然跳出了包围圈,星夜兼程,奇袭杨嗣昌大军的补给之地襄阳,还杀了襄王朱翊鸣。
难道说,这大明的天下真的坐不稳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