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大意了,太大意了……
他刚刚突然见到阿芙, 心里一慌脑子里什么都忘了。
明明是那么明显的陷阱,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若不是当着卫国公的面露出马脚,他还可以狡辩说阿芙是顾氏特地找来骗他的啊……
现在什么都晚了,都晚了!
卢兆疼的眼泪都下来了,齐琢却打的越来越起劲。
“这一鞭子是打你冒名顶替了大姐的身份!”
“这一鞭子是打你害我爹娘失和!”
“这一鞭子打你让我们兄弟被父亲责骂!”
“这一鞭子打你害瑄儿摔破了头!”
“你这样的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要不是顾忌着大姐,我真想现在就送你去见你爹!”
齐琢一鞭接一鞭的打着,直到累了才停了下来,要把鞭子交给大哥齐瑧。
齐瑧却摇摇头没接:“我不喜欢这个,累得慌。”
说着拿起了一旁的烙铁。
“听说你还想欺负大姐?”
他走到伤痕累累的卢兆跟前,声音低沉,脸上看上去十分平静,跟平常没什么区别,好像并不怎么生气的样子。
卢兆却抖的比之前还厉害了,口中含糊不清的求饶:“放过我……求你,放过我。”
相处六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齐瑧才是最像卫国公的那个,轻易不动手,动手必要命。
现在他们说了不会要他的命,那他就会用比要命还惨的方式对待他,让他生不如死。
齐瑧笑了笑,将烙铁在他眼前晃了一圈儿。
灼人的热气扑面而来,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
卢兆哭的涕泗横流,见这烙铁终于从自己眼前离开了,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却觉得身下忽然一烫,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从两腿之间袭来。
晕过去之前,卢兆清楚的意识到:他废了。
…………………………
白芙并不知道地牢里发生了什么,她以为卢兆被当众拆穿了真面目,已经被送出国公府赶出京城了,这也是卫国公和齐瑧齐琢两兄弟对她的说法。
顾氏虽然也不清楚这其中详情,但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绝不可能真的就这么轻易放过卢兆那小子,所以她也没有过问,权当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把这件事交给了男人们。
打打杀杀什么的,还是让他们去做好了,她就打理好内宅,照顾好阿芙就可以了。
卢兆受刑的时候,白芙正在正院听齐述训话。
说是训话,其实就是苦口婆心的劝导和满脸忧虑的埋怨。
“以后可千万不能这样了,太危险了。”
刚才花园里和卢兆“巧遇”的事是白芙与顾氏私下商量的,并没有提前跟齐述打招呼。
卢兆这个人善于诡辩,又出现的比白芙早,手头还有叶氏的信物。
虽然因为白芙与叶氏长的很像,齐述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了白芙,但谁知道被卢兆辩驳几句,会不会产生怀疑呢?
比如怀疑白芙是顾氏找来的,专门欺骗他的。
白芙心里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愿意相信自己父亲的判断力,但为了让以后的日子过的顺心,没有一点儿隔阂,她还是选择了让卢兆自己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所以请顾氏配合她演了这么出戏。
齐述也能猜出她这么做的目的,心中自责更甚,只觉得是自己让女儿没有安全感了,才会以身犯险,用这样的法子证明她的身世。
他心下愧疚,又不善言辞,说来说去除了那句太危险了,也换不出什么新花样儿来。
顾氏怕白芙听烦了,问他:“你去宫里办的事呢?怎么样了?”
齐述这才想起来,哦了一声:“办妥了。”
说着脸上洋溢起一抹笑意,看向白芙的眼神也更温和:“圣旨待会儿就到了。”
圣旨?
白芙一脸莫名。
齐述却像是要给她个惊喜似的,旁的也不多说,直到丫鬟来传话,说宫里的刘大总管来了,才拉着她一起出去接旨了。
院中的香案和香炉已经摆放好,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刘璋在一众人的陪同下站在院中,笑看着众人。
“这位就是国公府的大小姐?”
“正是。”
卫国公带着白芙上前。
白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个太监长的很好看,而且年纪也不大,这么年轻就做到了太监总管的位置,真是厉害。
可之前的教习嬷嬷告诉过她,不能总是盯着别人看,所以她也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刘璋点了点头,拿出圣旨表明了来意。
原来刚刚齐述入宫,竟是给齐瑧和白芙请封去了。
齐瑧自然是被立为世子,成了卫国公府理所当然的继承人。
而白芙则被封为了县主,封号恩阳,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各种封赏数不胜数。
卫国公府遗失多年的女儿被找回,一朝便封了县主,这件事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京城里的人频频提起,让向来低调的卫国公一时间格外的引人注目。
毕竟卫国公多年来一直处于中立的位置,从来没有明确的表示过支持哪一方,无论是当今皇帝,暗中隐藏在三郡的雍亲王,还是野心渐露的二皇子。
当初皇帝为了拉拢卫国公,甚至提出封他为异姓王,他都辞而不受。
如今为了自己的女儿,却毫不犹豫的入宫要来了一个县主的封号,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明确站到了皇帝那边的队伍。
白芙对这些事情并不清楚,也不了解县主的封号到底有多了不起。
她从小长于深山之中,对这些事既不关心也不在意,觉得只要自己高高兴兴的就好了,所以面对朝廷的封赏并不感到惶恐,按照嬷嬷教过她的礼节接了旨,让人将东西都整理收拾起来,就陪齐述去祠堂了。
顾氏看着她的背影,带着已经被立为世子的齐瑧回了正院,跟他感慨。
“这真的跟假的就是不一样,你看看你大姐,虽然是在外面长大的,但这规矩礼仪,一点儿不差,连接旨都没有片刻慌乱,宠辱不惊,受完了封该干嘛干嘛。”
齐瑧点头:“听说她师父当初给她请过教习嬷嬷,想来大姐学的十分认真。”
顾氏摇头:“不是认真不认真的问题,是眼界和心态,你大姐不在意这个,眼光也没放在这上面,所以她不慌。”
“这若换了卢兆,只怕要高兴的晕过去了。”
说道这儿又摆了摆手:“算了,不说他了,烦得很。”
“阿瑧,我叫你来是想跟你说,别介意被你大姐抢了风头。我知道你好不容易被立为世子,你爹却给阿芙要来了县主的封号,心思也都放到她身上去了,可能又让你想起曾经卢兆刚回来的时候。”
“不过你大姐跟卢兆不一样,她懂事又聪明,而且还是个女孩子,就算再怎么出彩,也不可能跟你抢什么的,你别钻了牛角尖,走了弯路。”
齐瑧听了有些无奈,叹口气道:“娘,您想多了,孩儿怎么会跟大姐争风吃醋呢。”
“且不说她是个女孩子,就算是男孩儿又怎么样?就像大姐没将县主的封号放在眼里,孩儿也从来没将国公府的爵位放在眼里。”
“不管能不能继承这个爵位,孩儿都相信自己能闯出一片天地,以前跟卢兆争,纯粹是看他不顺眼,觉得他不配罢了。”
另一方面是担心卢兆继承了爵位,会对他娘和他弟弟不利。
但这些担心,自然是不好说给女人听的,免得他们整天提心吊胆。
顾氏听了噗嗤笑了一声,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这才像我的孩子。”
两人说着又聊起了白芙,国公府以前没养过女孩子,顾氏也没有养女儿的经验,一时间竟颇有些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好。
院子虽然早已经准备好,里面的一应器具也都齐全,但白芙喜欢什么?应该再添置些什么?这些都还要再仔细考虑才行。
顾氏思来想去,决定亲自去问一问白芙,便起身向祠堂走去。
以往知道齐述去祠堂祭拜叶氏的时候,她都是不大愿意去的,但如今阿芙回来了,她又真心喜欢这孩子,觉得也应该去给叶氏上柱香才是。
…………………………
祠堂中,白芙恭恭敬敬的给自己的生母磕了头上了香,对着她的牌位讲述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当然都是捡那些好的事情讲,以告慰叶氏的在天之灵。
齐述看着她跟叶氏肖似的那张脸,再次沉声讲述起了当年的往事,将叶氏的死因告诉了她。
“那时我领兵出征,虽然大获全胜,但回程途中却被人出卖,困在了一处雪山里。”
“好在我的亲信兵分几路,扮成我的样子吸引了一些目光,为我拖延了一些时间,才没有立刻被人找到。”
“可即便如此,在那般严寒中缺衣少粮,又能活几日?何况追杀我的人虽然被混淆了视线,却也没有把雪山周围的人全部撤掉,我就算想逃都逃不了,只能一天天的熬着,耗着。”
“眼看着即将撑不住的时候,那些人却忽然都撤走了。我欣喜不已,强撑着最后一点儿力气逃了出来,跟部下们汇合后才知道……你娘她……拖着身怀六甲的身子,带着一批死士,向一处已经被剔除,认为我绝不可能在那里的地方去了。”
“胡人觉得她怀着身孕,且即将临盆,这孩子还是国公府唯一的血脉,她不可能冒着这样的风险轻易出门,一定是已经知道了我在哪里,跟我约好了暗中偷偷离开,所以去找我了。”
“然后……他们就全都奔着你娘去了。”
齐述说到这里再次哽咽,看着牌位上的名字红了眼睛。
“你娘是为我而死,她是为了我……才会惨死在外,孤身一人生下了你。”
“你也是因为我,才会流落在外那么久,直到今日才能回来……”
“我亏欠你娘的,亏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白芙听了沉默许久,虽然知道自己的生母是死于仇家的追杀,但其中详细的内情,却是直到今日才知道。
难怪他爹一直对这段往事耿耿于怀,这么多年都难以放下。
“我娘一定很厉害吧?”
她喃喃的问了一句,即是真心的感慨,也是不想让齐述再沉浸到这段悲伤的往事里去。
齐述点点头,转过身擦了擦眼角。
“你娘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她性子活泼,不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样安静乖巧,脾气有点儿大,但是心地却很好,见到有困难的人总是愿意帮一帮。”
“除此之外,也是个特别有主意的人,从不会因为别人说了什么就轻易放弃自己的想法。”
“当初我们还没定亲的时候,你外祖母其实并不是很想将她嫁给我,觉得大魏连年战乱,我迟早是要带兵上战场的,太危险了。”
“可她却坚持己见,在几个合适的人选中最终还是选了我,跟我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