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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但运气良好,她牵起绳,也不需要驱赶,那毛驴便随在她身后。出乎意料的顺利,两人骑着毛驴顺着山间小道,不一会便消失在茂密山林中。

行了半天路,卓枝感到东宫全身重量都倚在她背上。

她深深喘了口气,轻声叫:“殿下,殿下?”

燕同无声,她耳边感到一阵阵灼热的呼吸。

不会是发烧了吧?

她勒住毛驴,想要先下去再扶东宫。

可她一动,东宫便一晃从她身后向地面重重栽下。卓枝动作快于脑子,本能伸手拽住东宫衣袍,她被那力道拽下毛驴。结局便是两人一道落下驴,更惨的是卓枝垫了底,东宫的重量压得她呼吸不畅,头晕眼花。

卓枝费力推开他,深深呼吸几口。

趁着月光见他的脸烧的通红,额头一摸更是滚烫。

卓枝又叫了几声,东宫毫无反应。

应该是烧的狠了,没有药吃,只能试试物理降温了。东宫昏厥,她不可能将他扶上毛驴。她四周看了看,见到不远处有个矮土阶,目光一亮。

她将毛驴牵到矮阶下,回身将东宫拖到矮阶上,然后奋力将他横挂在毛驴上。

除了样子不太雅观外,一切都很好。

卓枝心虚的看了眼东宫,擦了把汗。她引着驴,向草木茂盛的方向走去,沿路收集露水喂燕同喝下。应是他命不该绝,没走多久,耳边听到潺潺流水声。

她穿过狂野生长的森林,不仅看见了清泉,甚至还看见了一小片浅浅的水洼。

卓枝故技重施将东宫拖进水池。

水池在林中,月光显得昏暗,看不出深浅。卓枝用脚一探,轻易踩底,看来水池很浅,池底并非淤泥,应是几日前下雨积出的一洼水。她撕下内衬,浸水,敷在燕同额头上。

良久,他的烧竟慢慢退下来。

卓枝长松一口气,瘫坐在池边。

夜沉沉,卓枝心想夜太长了,何时才能天亮。

她正要起身,却摸到一个滑溜溜的东西,一看竟是山中草蛇。

不愧是端午。

因了这,她才算想起寿春县主为她带的荷包。卓枝腰间胡乱一摸,果然找到了五毒荷包。急急拆开,荷包装着草药还有碎块雄黄。

三清在上!

卓枝将雄黄撒在燕同身边,她也站在附近,草蛇斯斯吐舌游走了。荷包里剩下雄黄草药残渣,她将荷包挂在东宫腰间。

天未亮,她歇在一旁不敢睡,担心再来些不知名的刺客猛兽。卓枝蹲在圈子里,竖着耳朵,每每困倦,便撩起池水洗洗眼睛保持清醒。

不远处传来微弱说话声,还听得到柴刀砍枝声响,难道是村民猎户进山捕猎?

卓枝心中狂喜,但她不是莽撞性子,打算先躲在一旁观察。

将要离开时,她想了想,将两人外袍对调。

这才踩着草丛,向人声处走了过去。

绯衣银甲的禁卫手持砍刀,一路砍断横斜树枝。

宋秀文持灯走在一旁,看着前方的旧灯,那灯周围绕着些飞舞的金粉紫色蝴蝶。

他眼中怀疑:“殿下若不与卓枝一道呢?蝴蝶有用?”

突然前方人声喧哗,人声嘈杂说了些找到了!

卓二郎昏迷了!殿下!这般语意不明的话。宋秀文扔下竹灯跑过去去,黄维德则慢慢拾起竹灯,向人群后走去。

圣人彻夜不眠等在含凉殿内,寿春县主随着众人跟在西域灯人之后。寿春县主打马前行,就见黄维德抱拳说:“县主金安,前方寻到人了,似乎是卓二郎。”

寿春县主轻挥马鞭,远远看着熟悉衣袍,颤声说:“是花卿,她的衣衫!”

话音未落,那人闻声转过脸,分明是东宫。

第15章 山崖高险,若人掉下去

宋秀文扶起东宫,手中端着半盏汤剂。

观他换了衣衫不说,半个身子躺在凉浸浸的池里......山里夜凉,便是身体康健之人躺在冷池子里一宿也要出问题。

东宫怎么会在这?

他见东宫面色苍白,背后印出凌乱血色,心中一惊,正要问起情况,听到一阵远远马蹄声。顺声音看去,只见寿春县主驭马而来,声声唤着花卿。

......花卿是谁?

东宫清醒了些,他看向寿春县主,对宋秀文淡声说:“留下禁卫小心搜寻,卓二郎应该就在这附近,其余的事路上说。”他咳了几声,连连饮数口汤剂,补充:“准备几身干净的衣袍,留下太医随行搜寻。”

他话音未落,寿春县主已下马行至眼前。

东宫这会饮了汤剂,面色倒显出几分生机。

他精神好了些,起身对寿春县主略一拱手,温声说:“寿春县主,孤吩咐二郎在这附近寻草药,应当所去不远,搜寻不久自有消息。更深露重,不妨移驾长春观。”

周围的禁卫大都是属东宫詹事府所辖,也就是说现场诸人都是东宫的人。

众人见东宫对寿春县主言谈间如此客气,甚至还率先起身行礼,皆是震惊。毕竟东宫是宋皇后所出,不到一岁便封了太子,虽性纯善大度,但秉性中自有傲气。今朝观他此行,众人心中皆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卓二郎跳水救主传言不假。

看不出卓二郎竟有这般勇气,日后还不知道要受到怎样的重用。

人心浮动,便将脑子动在了寻找卓枝之上,救不了太子,还能找不到卓枝这个东宫新宠吗?混个眼熟也是好的。一时间,众人搜寻卓枝的行动更主动了。

寿春县主不情愿几乎写在了脸上。

留她彻夜奔波寻人,恐有健康之忧......

东宫想到卓枝对寿春县主颇为依赖,便想到他对母亲的心情,还是再度开口劝了几句,甚至留下黄维德负责搜寻以示重视。

一行人便就近移驾长春观,暂时住下了。

随行御医见着东宫身上的伤,心中一突,一道刀伤几乎横贯整个背部,因上面糊着层红褐药粉,更显出万分狰狞。御医用沸水烫过小刀,手法纯熟敷药。

宋秀文站在一旁,递上了碗浊酒。

东宫一口喝下去,就听宋三问:“殿下怎在池水中泡着?方才人前不便多说,可是卓二郎......”

他不善饮酒,不过喝了几口,便觉辣口。宋三是个谨慎性子,事事多疑。可今朝这件事,着实是宋三想多了。

他自上了驴,便烧起来,人昏昏沉沉但也并非不晓事。他记起摔下去时,不小心连累了卓二,累的卓二垫在地上......还拖了他一路,以为他烧的昏过去了?

这样想着,东宫嘴角不禁带起几分笑意。

宋秀文和御医双双低头,御医是头次见到缝针还笑的,宫中贵人真是不一般,他心中腹诽几句,装作没瞧见低眼继续缝针。

宋秀文眼角抽了抽,原本满腹心思,不知怎的真是一句也不想说了。

“殿下,伤口不可见水,汤剂已经煎好了,须得趁热喝下。”御医收拾好医疗用具,将药端起递向宋秀文,忙拎着箱子离开。

宋秀文见东宫面上挂着笑,正要张口提醒。

东宫却瞥了眼他,说:“心不在焉?”他端过汤剂一饮而尽。

宋秀文一肃神色,就要开口。

——“回禀殿下,寿春县主求见!”

这时禁卫通报声传来,宋秀文心中一哽。

“请她进来。”

寿春县主面色不佳,行礼直言:“殿下恕罪,夜半来访。花卿不在,我实在昼夜难安,有一事不知,请殿下明示。”

寿春县主看了眼宋秀文,又转过眼看东宫。

东宫摆手。

宋秀文拱手行礼,他出门一拐来到旁边厢房,招来一路跟随东宫左右的禁卫,他们选自军中直属东宫,听东宫一人之令。分明有如此军中好手护持东宫,怎么弄得如此狼狈,他不解至极。

门吱呀响,声音回荡殿内。

酒劲过去了,伤口又疼又痒,药剂中的某些成分开始发挥作用。东宫饮茶驱困,温声说:“坐下说吧。”

寿春县主耳聪目明,可她满心都被卓枝失踪占满了,竟没发现什么异常,说:“花卿的外袍,荷包怎么会在殿下身上?”

东宫愣了,他泡进池子里时,已烧的厉害了,完全不知这是缘何。

寿春县主显然误会了东宫的沉默,她身子晃了晃,还是扶住土炕才站稳。她一字一顿:“殿下,你将我的花卿......”她嘴唇微颤,竟说不出话来。

——“回禀殿下,黄维德求见!”

寿春县主忽地平复下来,她目光焦虑转向门外,只等着黄维德的消息。

这种情形寿春县主该避开,可是她顾不上,定要听到消息。

东宫知她担忧,命黄维德进来回话。

黄维德与宋三一起进来,他沉声回禀:“殿下,目前已经搜查野池附近二十余里,并无踪迹,已经留下禁卫扩大搜寻范围。在野池东南五里处发现......”他拿出一截青罗纱,犹疑的看了看东宫。因他不能断定,这截衣袍究竟是东宫穿时留下的,还是卓枝换过衣袍后留下的。

寿春县主不受控制啜泣一声,她捂着嘴强忍痛苦。

东宫看了眼宋三,宋三倒了盏热茶递到寿春县主手中。又看了眼黄维德,黄维德会意。

东宫才问:“现场如何?”

“现场并无打斗痕迹,但根据脚印在场的确不止一人,应有三人。除却卓二郎,再有两人应当是青壮年男子,左右树木有被柴刀劈砍的痕迹,那两人脚印皆是草鞋印子,据属下推测,应该是这附近的猎人农户,只要继续循着脚印寻找,应当无虞。”

“很好,县主先在偏殿休憩,孤派禁卫继续搜寻。”

东宫这样说了,寿春县主只能退下。

寿春县主离开后,东宫敲了敲桌案,示意黄维德继续回禀。

原来黄维德接到东宫暗示,只拣了些好的消息回禀,暂时稳住寿春县主。

“那三人的脚印在自野池东南方断崖处消失不见,那里脚印混乱,绝非三人,应当还有其他人。属下已派人继续追踪,其余人绕过山路下崖一探,山崖高险,若人真掉下去了,恐怕......”他的未尽之意,在场几人都明白了,气氛变得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