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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不约而同

高秋登塞山,南望马邑州。

降虏东击胡,壮健尽不留。

穹庐莽牢落,上有行云愁。

老弱哭道路,愿闻甲兵休。

邺中事反覆,死人积如丘。

诸将已茅土,载驱谁与谋。

李鱼赶到马邑州的时候,又变成叫花子模样了。

当初在山上,杨千叶羞遁而去,可怜的李鱼……又他么忘了要钱了。

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啊。

李鱼打零工、当伙计、扮乞丐,一路挣扎着,总算到了马邑州。这一路下来,他已经进了陇右道,到了此处倒有一个好处,不必像中原地界,处处要过所,逼得他只能翻山越岭,绕城而行。

这里官府的政令几乎不出州城,所以管理松懈的很。李鱼本打算绕陇右道,出大震关,再经关内道,进入京畿道,入长安,找妈妈。结果小蝌蚪,麻烦多,到了马邑关,他就获悉了一个坏消息,大震关附近正打仗呢。

就算黑道英雄打群架,老百姓还绕道儿走呢,何况是军队打仗,而且关防卡隘审的也严了,一个流民这时候偏要迎难而上去大震关,你想干什么?那些粗鲁的军汉也不擅审案,十有八九先把你丢进大牢再说。

可这一丢,只怕就是个不闻不问的结果,牢里条件又不好,瘟疫、疾病,死了拉倒。听了消息,李鱼只好暂时打消了去大震关的念头。

李鱼向人打听了一下,说起来这大震关之乱,与此时正在长安城里逍遥自在的颉利可汗还有着很大关系。

颉利可汗,阿史那氏,名咄苾,启民可汗之子。当初大隋以义成公主嫁入突厥,成为启民可汉的妻子。启民可汗死后,又按该部习俗,嫁给了启民可汉的长子始毕可汗。

始毕可汗病故后,义成公主讨厌其长子奥射设见识浅陋,改立其弟咄苾,号颉利可汗。颉利可汗继位后,依照突厥习俗续娶曾是其后母、嫂子的义成公主为妻,承父兄基业,兵马强盛。

颉利可汗以大隋女婿自居,连年侵犯大唐边地,杀掠吏民,劫夺财物。李世民被迫亲临渭水,与其结渭水之盟。当时中原还未安定,李世民是迫于内忧外患,不得不做退让。

而在三年前,也就是李世民成为皇帝的第三年,终于派出了李靖、李绩这两个军神级的名将,与薛延陀可汗夷男等人夹攻颉利,次年大败颉利于阴山,颉利被生擒送至长安。

颉利至京后,太宗赐以田宅,授右卫大将军衔,在长安城做起了寓公。但西北并未因此安宁下来,颉利兵败后,他的旧部一部分归降了大唐,一部分继续西迁,投奔了高昌,还有一部分则化兵为匪,变成了为害地方的祸患。

这一次大震关战事,就是四支最强大的马匪联手进犯大震关。他们已经成了马匪,倒无意争夺大震关,只是因为大震关守军负有守土戍边之责,在一次围剿马匪的时候,干掉了另一个大马匪头子。

这四大马匪头子兔死狐悲,有心给戍守大震关的唐军一个厉害瞧瞧。双方这就干上了。也恰是因为出手的是四大马匪,所以战事才胶着缠绵,久久难分高下。

因为他们不以攻克关卡为任务,只是袭扰其治安、劫掠其补给。官兵一旦出动,他们就呼啸而去,逃之夭夭。

李鱼一听是这样一种局面,登时傻了眼。这种见鬼的战争打起来,快也得三五个月,怎么办?由此进入关内道,就只这么一条路,难不成原路返回?此时天气寒冷,第一场雪马上就来了,他既无马匹代步,又没御寒的衣物,如果返回,必死无疑。

无奈之下,李鱼只得先在马邑州安顿下来。要在这里生活下去,就得找份工做着。因为大震关附近在打仗,城里挤满了逃难的灾民,但凡有份闲工,早就被人抢了去,李鱼在城里转悠了半天,一份工也没找到。

后来一个热心的客栈掌柜指点他道:“你在城里,是别想找得工了。要不然,你就往城东去,城东三里,有座龙家寨。龙家寨龙大掌柜的,是咱们整个马邑州最大的皮货商人,手底下有千八百号工人,瞧你还有把子力气,没准儿他能收下!”

李鱼听了连忙谢过客栈掌柜,看看天色还来得及,便马上奔了城东。

李鱼原还担心龙家寨不好找,虽然距城只有三里。不过一出城,就是一马平川的野地,远远一座寨子,直接就看得到。等到了近处,还没进寨子呢,一股股的皮毛气味儿就透鼻而入,想不闻都不行。

李鱼总算明白这家规模庞大的皮货行为何要设在城外了。这气味儿,开设在城里,周围人家肯定不乐意啊。

龙家寨的寨门儿敞着,无人看守,有不少远近的商行车辆进出,十分热闹。李鱼一进寨子,就见整张整张的牛皮、羊皮、猪马、骡皮、骆驼皮挂得哪哪都是,至于貂、狐、獭等动物的皮毛也是整排地悬挂晾晒着,难怪气味如此之大。

但再往里走,气味反而小了,原来晾晒环节的皮毛都是按照风向,挂在整个寨子的下风头上儿,所以寨子里气味倒不是特别浓郁。寨子里的人都在忙忙碌碌,看来整个寨子都是以制皮业维生,也无人理会李鱼这个外人。

李鱼在寨子里转悠了一阵,就见旁边一片空地,一群妇女正在刮皮。寨子里的生皮肯定是从远近收购的,运到寨子里后,百分百都硬了,所以得先在“臭缸”里泡,泡软了后拿出来,铺在“刮马”上,再用刮刀刮,把皮子上边的毛发和残留的一些肉刮干净,让皮子变柔软,以便进行下一道工序。

李鱼琢磨妇道人家好说话,便靠了过去。此时已经算是冬天,再有最多半个月就过年了,其实已经不是最好的制皮季节。但这寨子显然生意特别的好,又或者有些独到的冬季制皮工艺,所以依旧在进行着繁忙的制皮工作。

妇人都穿着臃肿的皮外套,免得身上弄脏了。一个个各据一个“刮马”,用刮刀认真地刮着毛皮,李鱼见一具“刮马”前有两个人,想必会有空搭理他,便向她们走过去。

一个穿着臃肿皮外套的女子背对着李鱼,胸抵在“刮马”顶端,皮子头上打了一个洞,挂在栓上,湿淋淋的皮子可是又沉又臭。那女子拿着一把刮刀,正在一遍遍地刮着皮子,看其手法,远不及其他人熟练,看来是刚干此行不久。

在她旁边,还站着一个中年大婶儿,身体墩实,黎黑的脸庞泛着健康的红晕,头上扎了条白肚头巾,正在指点那女子如何刮皮。

李鱼走到近前,未语先笑:“咳!这位大婶,劳驾打听一下,不知这寨子里哪位当家的负责招工啊,眼下还缺不缺工人?长工、短工都成,工钱随意,我这人很能吃苦的。对了,我爹当初就是皮匠,对于制皮,我也略懂一二……”

那肤色黎黑的大婶儿还没说话,穿着臃肿皮外套,头系白肚头巾,手拿刮刀,笨拙地刮着湿滑皮毛的女子回了下头,四目相望,两个人都是一怔。这一刹那,李鱼肚腿子转筋,下意识就想溜走,但转念一想,却醒过神儿来。

“她上回都没杀我,现在更不会了,我跑什么呀!”

那位正在处理着臭烘烘的刚刚浸泡过的湿滑毛皮的女工人,居然就是大隋公主千叶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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