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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细思

她一路开快车来到徐家院子里,冲进屋子,只见徐老爷子躺在沙发上,嘴唇都紫了。他们七手八脚把老爷子抬上车,送到县医院抢救。

目送着老爷子进急诊室,猗猗心跳还没平复,顾久打电话过来。他焦急地问:“师姐,你现在在哪里?”

她不知道顾久已去了得乐园,他看见得乐园里空无一人,以为她也跟着胡闹去了,急得不行。听他语气挺冲,心里别扭:“我在外面,有什么事吗?”

“你在外面?哪里外面?”

“我不好说。”

顾久心里一沉,低声道:“师姐,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你不用过来,我很快就处理好了。”

“我要来,你到底在哪里?”

正好这时身边一阵喧闹,几个头破血流的人从外面送进来,护士们大呼小叫:“从镇府那边来的,快快快送医院!”

他们喊得很大声,顾久一下子听见了,“有人受伤?”

这时徐老伯抢救结束,徐竹君叫着爷爷扑上去。女孩凄厉的哭声划破医院上空,顾久听见那边的声音如此混乱,心神不定的,越发严厉:“梁猗猗,你到底在哪里?”

梁猗猗道:“我等会儿跟你说。”

她挂了手机,跟在徐竹君后面,拍打着她背脊:“小君,冷静点,你爷爷没事了。”

徐竹君只顾着大哭,猗猗见她还一团孩气,什么事都不懂处理,就自己去给徐老伯办了入院手续,又垫了三万块。

回来之后,徐老伯已转到心脏科了。他这是急性心梗,幸亏抢救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猗猗逮住管床医生问:“能不能安排一个好点的医生给我们?”

管床医生说:“小姐姐,这里只是县医院,有心脏科就不错了。老爷子这病可不好治,等他情况稳定之后就转到省里去吧。”

猗猗点点头:“好,一切听你的。”

徐竹君哭道:“猗猗姐姐,幸亏有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先别说这个了。你家大人都来没有?”

“没有,还在镇政府那边呢。”

猗猗大怒:“别管化粪池那事了,他们无非是想要多点好处而已。你们家是红色后代,别犯傻。”

徐竹君愁眉苦脸,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得让爸爸他们回来。”

“你就直接让医院打电话给他们,我不信他们不回来。你爸他们都还算得上孝子的。人没了,挣再多的钱有什么用?”

徐竹君觉得猗猗说得有道理,擦干眼泪赶紧照办。果然,那边正挥着袖子拼命呐喊的徐家人听到徐老伯病了,全都一扯头带挤出人群往回走。有人嘲笑他:“徐老三,这就怂逼了?”

“我怂你-妈-逼,我老头子心脏病发作了!”徐竹君爸爸一句脏话怼回去,二话不说骑上摩托车往回赶。

和他离开的方向相反,一辆一辆警车往村民聚集地点疾驰而至……

……

猗猗和徐竹君在医院里等待着大人们来,护送徐老爷子转院。不断地有被人群挤压受伤的伤者送到医院来。往日平静的县医院骤然热闹起来,这种热闹叫人心惊胆战。

“快点来吧,快点走吧,这儿恐怕要出大事了!”

从来不相信神佛的猗猗,情不自禁在胸前画起了十字。

幸好,半个小时之后徐家的大人们就到了。最先来到的是徐竹君三叔,他就在县城里所以最快。然后是徐爸爸。接着两个姑妈姑姑也都来到了。

他们都是穿着朴素的一般人,甚至算得上寒酸。但当听说了老爷子需要转院之后,都毫不犹豫表示花多少钱都得治好老爷子。

猗猗见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自己悄悄地退了出去。

回到得乐园,天都黑了。

比天更黑的,是站在院子门口,顾久的脸。

他在冷风中不知道站了有多久,脊梁骨挺得笔直,整个人散发着阴沉萧杀的气息。猗猗只看一眼,不禁打了个寒颤,车速渐渐放慢,滑行,直到顾久身边停下。

顾久上了车,车厢里的温度骤然下降好几度。猗猗硬着头皮,把车开进园子里停下。

远处不断传来警车鸣笛,伴随着风吹竹叶沙沙声,异常谲诡。

他们下了车,谁都没有进屋的心情。就这样在斜阳下,静默地凝视着在风中摇动不已的竹林。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顾久才说:“你刚才没有到镇上吧?”

“没有。徐老爷子心脏病发作,我送他去医院了。”

顾久明显松了口气,他说:“不要去那边,他们封了国道,已动真格了。”

风停了,竹林回复寂静,猗猗心跳好像也跟着一块停止了。

“这一次他们闹大了。只怕谁都没能落下好果子。师姐,你回去吧。”

猗猗摇头:“不,我不回去。我又没有参与到里面。”

“但整个梁村里拆迁面积最大的那个是你!你现在说你没有参与到里面,谁会相信?”

“我确实没有参与啊!”

猗猗生气了。

顾久苦笑:“呵呵,我当然相信你。问题是,那些曾经是你员工的人现在跑了好多过去,到时候他们为了拖你下水,咬你一口,你又怎么解释得清楚?”

猗猗怔住,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脑子好一会儿转过弯来,结结巴巴道:“这……这不会吧?”

“不会?为了给自己拉大队伍壮胆,你看看今天牵扯了多少人?”

“……”

确实,梁村满打满算不过两千人口,受化粪池影响到的范围更加狭窄,怎么现在平白无故的冒出这么多人?

猗猗细思极恐,不寒而栗。

“现在只有你彻底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不在场证明。”顾久拉着猗猗,说,“你上去收拾衣服,我开车,送你回省城。”

猗猗一把甩开他:“不!”

顾久拧眉:“猗猗,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谁允许你叫我名字了?我是你师姐,我说了算!我不走,我走了,他们就要拆掉这里了!”

得乐园是她的心血,她所有希望的寄托。哪怕它要被拆掉,她也要陪它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