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话,让韩惠有些震惊,受到惊吓般看着他。
他说:“你今天不该跟踪我。不该来。你不来,一切都不会偏离轨道。于休休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当然,我也不会。我们会继续相安无事,说不定,有一天,我会娶你,我们会过上很平常的夫妻生活。”
他斜了斜眼睛,“毕竟,你很有趣。”
韩惠的泪水盈满了眼眶,“我不懂为什么。”
“你不需要懂。”男人说:“但现在,我要重新考虑了。”
“什么?”
“要不要杀她。”
男人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杀个人,就像宰只鸡一样简单。
韩惠心窝一紧,“不要!不要杀休休,我求你。”
男人眯起眼,“她看见我了。非死不可。”
韩惠说:“我也看见你了。”
“你是我的女人。我不杀你。”男人从行李箱里找出衣服,换上,又丢了一件自己的毛衣丢到韩惠的身上,“天冷,穿里面。我带你走。”
“走?去哪里?”
“这里不能呆了。”男人压低声音,冷冷看她,“你这小蠢货,给我带来麻烦了。你明天不去上班,你猜警察能不能找上门来?赶紧穿衣服,我们要趁夜离开这里。”
韩惠的手一抖。
她明白了。
他要杀了休休灭口,然后带着她远走高飞。
“不要!”
韩惠顾不得衣服,扑过去跪在地上,抱住男人的大腿,仰着头看他,“你不要杀于休休。你饶她一条命,我跟你走,天涯海角,我都陪着你。如果你被警察抓了,我就……给你殉情。你留她命,好不好?求你。主人,我求你。就求这一次。”
男人低头看着她,“滚!”
韩惠看他不为所动,退开两步,在木地板上“咚咚”地磕起头来。
“主人,我求你。我求求你。”
一个又一个,她磕得咚咚作响,头上很快就鼓起来一个大包,渗了几丝血迹,看着有点骇人。
男人不耐烦了。
“你急什么?我又没说马上就宰了她。”
他顿了顿,轻笑一声,嘴角含着讥讽看着韩惠。
“有她在,至少也能做个人质,是不是?”
……
男人对韩惠有够宽容,她刺了他一剪刀,没打没骂,甚至也没有绑她,只是命令她坐在那里,然后他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现场。
血迹,指纹,使用痕迹,生活痕迹……
他耐心又细致,看得出来非常的专业。
于休休看着他这个样子,惋惜地叹了一声。
“你说你做点什么不好呢?为什么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男人戴着手套的手,微微一顿,继续做事。
于休休说:“你一个特种兵精英,沦落到这个地步?你不觉得可惜吗?”
“闭嘴!”男人冷眼看来,戾气很重,似乎不愿意让人提起这个话题,“舌头不想要,我帮你割了。”
于休休飞快地闭嘴。
片刻,她又说:“我想上厕所。”
男人不理会。
韩惠走了过来,“她要上厕所。”
男人对她终于有了愤怒:“回去坐好!”
韩惠吸口气,“休休要上厕所。你让她上厕所。”
男人猛地丢下手上的东西,“惯得你!”
他作势要打。
韩惠缩着脖子,不躲不避,他却没有打下来。
“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
他速度很快,收拾好房子,看看四周,又迟疑了。
带着两个女人,肯定不方便跑路。尤其于休休为人狡猾,韩惠又胆大。
他皱着眉,看着蜷缩在地上因为上不了厕所而痛苦万分的于休休,阴阴地走过去。
“留不得你了。”
于休休睁大眼睛,“别!我还是有利用价值的,你考虑一下?”
“别杀她。”韩惠飞快地拖住他的胳膊,“我保证,我不乱来。要不,你把我绑起来?我跟你走。我保证。”
男人看她一眼,“你不值得信任。”
韩惠的脸褪去血色,自己去找绳子,“我保证,我把自己捆起来,不耽误你。”
她在屋子里转着圈儿,可惜没能找到绳子,突然就停了下来,看了看于休休。
“……要不,我死。你带她走。”
于休休被她吓住了,眼圈猛地一红,“惠惠,你说什么瞎话呢?我们谁都不能死。”
韩惠说:“我早就不想活了。死了,没什么不好。”
“你听话啊,乖。”于休休知道韩惠的心理是有问题的,霍仲南说过,她的问题很严重,她不敢再让韩惠激动,转而看向男人,心平气和地讲道理。
“这位先生,不,这位大哥,咱们能不能敞开心扉谈谈你的诉求?别动不动就要生要死的。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多贵重啊,是不是?你提出要求,我就能满足你。”
冷汗早就湿透了衣服,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她只能尽量地拖延时间——
“叮呤叮呤叮呤叮呤!”
男人的手机在这时响了。
他接起来,“喂。”
电话里是那个护林员,“小哥,山脚下来了好多警车,我寻思这情况不对啊,看来是个大案子。你看,你能不能避一下?万一你被人看到了,老板说不定也会知道这事,那我就死定啦……”
男人说:“在哪儿?”
护林员很紧张:“哎哟,我婆娘刚出去收衣服就看到了,好多警车,还有武警,摸上山来了。真他娘的,吓死个人……等下,有人敲门。我去看看。”
他没有挂电话。
很快,电话里就传来他惊恐的叫声。
“霍,霍先生?”
……
男人平静地挂了电话,转头看着韩惠。
韩惠被她目光里的锐气吓得缩了缩肩膀,小声地问:“怎么了?”
男人冷笑,“警察来了。”
韩惠看一眼于休休,意外地捋头发。
“是吗?那怎么办?要不,你赶紧走?”
“走哪儿去?”
叫上了武警,来的是大批警力,他已经被包围了,插翅难飞。
男人看着她,阴阴地眯起眼,又是摇了摇头,“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韩惠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我,我怎么了?”
男人问:“怎么报警的,嗯?”
韩惠瞪大眼睛,“我没有报警啊,你一直看着我的,我根本就没有机会打电话。”
“你不报警,警察不会这么快找到这里。他们想都不会想到这里。”男人淡淡说完,朝她摊开手,“手机?”
韩惠怔怔地掏出手机,递给他。
“解锁!”
韩惠收回手,把手机解锁,再度递上去。
男人刷开屏幕,看了一下那条发给“12110”的“jjw”短信,然后就笑了出来。
“老子玩了一辈子鹰,到头来,被鹰啄了眼。”
砰的一声,他将手机掷在地上,摔坏的屏幕像蜘蛛网般狰狞恐怖。
“啊!”韩惠惊恐地叫了一声,男人已经冲过来,像捏鸡仔似的拎住她的脖子,直接将她推到房里,恶狠狠摔在床上。
“该死的女人!”
他恨到了极点,咬牙切齿,满眼杀气。
韩惠颤抖着身子,迎上他的眼,“你杀了我……就快走吧。我不想你死,也想求你,留下休休的命。”
“不想我死?”男人拍了拍自己受伤的胳膊,“你他妈的剪刀扎我脖子的时候,不是想我死?”
韩惠抿住嘴唇。
若是她没有犹豫,也许……
“我不想你死。”她闭了闭眼睛,“你不是坏人,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很坏很坏的人。你对我的好,也是真心的。我爱你,我真的爱你,要不是为了休休,我舍不得伤你……”
“那她就更该死了。”
男人冷嗤一声,双手撑住她的肩膀推了一下,冷笑着爬起来,拉开床脚的行李箱,将一个黑色的匣子从里面掏出来,打开,摆在床上。
枪?子弹?
韩惠吓得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男人不回答,一只脚踩在床上,低头点燃一根烟,叼在嘴上,然后慢条斯理地给子弹上膛。他很镇定,似乎察觉不到危险,动作不慌不忙,一句话都没有,可是每一次子弹上膛的声音落入耳朵,对韩惠和于休休来说,就像是尖刀剜在耳膜。
“主人!”韩惠挣扎一下,“我能劝你,回头吗?”
“回头?”男人嘲弄地看她一眼,“岸在哪里?”
“休休还活着,我也活着……你自首的话……”
“天真!”男人冷冰冰的说:“我早就没有岸了。回不了头。”
“不!”韩惠瞄一眼他手上的枪,慢慢地坐起来,靠近他,“任何时候,只要你愿意,都可以做出选择。”
男人伸手将她摁了回去,“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人家骗我。”
他瞄一眼韩惠,语气平静。
“你这女人,心真狠。”
韩惠抿着嘴巴,不说话。
男人又笑了,看着她,“想抢我枪?知道怎么开枪吗?你就抢!”
韩惠垂下眼帘,“是你教我的,任何时候,都不要轻易放弃。有机会,我总得试试。”
“老子——”男人想揍她,可是看着她老实巴交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你他妈到是学得很快。学到了,就用到老子身上,用来对付我?个小婊子,也不怕死。你是什么狗东西变的?”
韩惠对他的辱骂并不在意,淡淡说:“你也骗我。”
男人睨她,不说话。
韩惠补充:“你说你只有我一个人。可是微信上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男人低笑一声,“你说你,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琢磨这个?”
韩惠不吭声。
他到是笑了起来,“她呀,一个自以为是,以为可以捆绑我的傻逼女人。”
韩惠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也没有时间琢磨这些情情爱爱了。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手上的枪支,“你不要动休休。求你。”
说的是求,可那眼神儿却像是刀子般剜着他。
男人哼声一笑,将于休休擒进来,锁住房间的门,只开一扇窗,然后把枪架在二楼的窗台上,又拖过于休休挡在自己面前,高声对着下面喊话。
“我看到你们了!给老子出来说话。”
半山的风很大,天气很冷,雨夹雪刮在脸上,刺骨般凉。
于休休半个身子被他推出窗台,冷得发颤,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男人用枪把子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说:“你男人来了。叫啊,叫他出来救你啊。”
于休休咬住牙,“拿女人做挡箭牌,挡枪子儿?不要脸。亏我刚才还高看你一眼,认为你是精英。原来……我呸!”
男人笑起来,“霍仲南的女人,挺有种。只比我女人,差了一点。”
说后面一句话的时候,他扭头看韩惠。
韩惠正欲偷偷过去,闻言脚步一僵。
男人哈哈大笑,“霍仲南,你他妈听到了吗?你不是这么没种的男人吧?你女人在我手上,你还要做缩头乌龟吗?”
于休休大喊:“他有枪!大魔王,你别出来。他有枪!”
山风呼啸,她的声音高亢尖锐,似有回响。
整个世界一片静默。
片刻后,公路上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大灯的光线拉了老远的距离,刺得山林里的树叶晶亮亮的,闪着某种骇人的幽光。
霍仲南坐在一辆越野车的驾驶室里,连续几个急转,踩油门,加速,俯冲,在两道震天的枪声里,直接将越野车开向小木屋,重重地撞开大门,半个车头开了进去。
同时,他连人带车也脱离了楼上枪支的射击范围。
于休休只觉视线一阵模糊,什么都没有看清楚。
接着,就听见霍仲南冷冷的声音。
“赵子豪,原来你还活着。”
赵子豪,霍仲南小叔赵培选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