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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4 可否一叙

这一刻,她陡然意识到——

今时不同往日了啊。

以往她害怕探究真相,可如今这真相的尽头或许还有着一个人在等她“回家”。

更何况,这是姑娘想做的事情。

“姑娘认为何时方便,便何时见一面吧。”田氏终究道。

张眉寿点头。

人是一定要见的。

只是见的方式,还需要待定。

隔了这么多年,季大夫是不是还忠于早已覆灭的南家,甚至暗中是否早已转投了他人——这一点还需要去印证。

结合许多线索来推测,当年婉兮母亲患上疯病,十之八九是与继晓有关,而一直追随在婉兮母亲身侧的季大夫的真实身份,继晓应也不会一无所知。

是以,也不能排除继晓会暗中命人监视季大夫的动作,以此来追查南瑜下落线索的可能。

待将这些猜测证实之后,再将人带来相见才算妥当。

田氏送着张眉寿出了前堂,目光却胶在院中那道高高瘦瘦的少年人的背影之上。

“姑娘……”

哪怕自知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资格与立场开口,可她到底没忍住低声道:“池儿他……还有劳姑娘多劝一劝才好。”

张眉寿“嗯”了一声,带着阿荔下了石阶而去。

田氏目送着一行人离开了院子,自己则站在原处久久地出着神。

夜渐渐深了。

田氏躺在床上,思绪繁杂,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她不知天色是何时放亮的,起身推开窗,只见天地间灰蒙蒙地,天幕之上乌云涌动,一时叫人辨不清时辰。

田氏此时脑中亦如这天色一般有几分混沌,甚少会踏出院门的她,有些恍惚地走了出去。

待回过神来之时,已经来到了夏神医住着的院落前。

院门半开着,她想抬手去虚叩,却又缓缓将手收回。

她此时进去,能做什么,说什么呢?

田氏心绪犹豫不定间,目光借着那半开的院门瞧见了坐在院中石桌旁的男人。

男人一身灰色长袍,发髻掺白,脊背微躬着坐在那里,正望着手中的画像出神。

不远处,那名跛脚的年轻仆人静静守着。

因夏神医时常会发病,如今看门的活计又已有阿财接手,他便干脆专心守在了这里。

而夏神医坐在此处看亡妻画像,是每日最常见的场景。

有时甚至一坐便是大半日,自己不说话,别人说话他也好似听不见一般。

当然,骆先生是个例外——每每骆先生过来,只要一开口准没好话,而夏神医一准儿就能立即蹦起来反击。

此时,天边忽然传来一阵闷闷的雷声。

年轻仆人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忙出言提醒道:“夏大夫,这怕是要落雨了,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

夏日里的雨来得急,他话音刚落,便有豆大的雨珠砸了下来。

本坐在那里动也未动的夏神医,神情蓦地一变。

最先下意识的动作,却是将那画像匆匆卷起,拿衣袖护在身前,忙就往堂中疾步走去。

雨水落在地上,浸湿了尘土,混成特有的清新气味钻进人鼻子里。

田氏眼眶红了起来,匆匆避至一旁的假山下,眼前似乎还是男人护着画像跑进堂中那焦急且已显老态的背影。

这一刻,她倒希望以往不愿相信的那个可能是真的了。

……

雨水下了一整日。

张秋池从翰林院出来,干净的长靴踩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很快溅出了一片片湿痕。

“公子快上马车吧。”

阿福撑着伞迎了上来。

马车行至一半,车夫按着张秋池的吩咐停了下来。

张秋池已在车内换下了官服,只穿一件天青色长袍便下了马车。

阿福忙跟下来,将青竹伞撑起递了过去。

张秋池接过,撑伞缓缓行在有些冷清的长街之上。

阿福远远地跟着,满眼都是困惑和担忧。

此处离小时雍坊还远着呢,若是这般走着,少说也要两刻钟的工夫,可公子偏说想要下车走一走,且还不让他跟着……

说起来,公子这两日都有些不大对劲,虽说日常起居一切如常,但总叫人觉得透着异样。

张秋池一路走着,几番都险些撞上了雨中疾走的行人。

“怎么走路的这是!”

一名也没看路的男人与张秋池擦碰了肩膀,没好气地埋怨了一声,引得一旁刚从药铺中走出来的青衫女子下意识地举目看了过去。

这一看,却是登时愣在原处。

女子身边的丫鬟见自家姑娘忽然顿足,不由也循着视线望去。

原来是张家大公子啊……

桃儿讶然之余,不禁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刘清锦未有出声,正要带着桃儿离去时,却见那伞下的少年似有所查一般,转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张秋池怔了怔,神思顿时归位。

“刘姑娘。”

见他开了口,刘清锦也大方方方地笑了笑,还了他一礼:“张公子。”

先前她唯恐闯入他视线中,是恐他多想,再影响了他的考试。

而他已连中三元,且听说在翰林院中也算是站稳了脚跟,她心中的负担便算是消除了。

她仍然不会去刻意搅扰他,但偶然遇见了,也不必如往前那般紧张不安——或许还可以当做是老天的美意,毕竟是心尖上的人,虽是得不到,但他如今也尚未定亲,她多看一眼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吧?

刘姑娘抱着一种看一眼就赚一眼的心情认认真真地想着。

而此时,只听那少年语气有几分犹豫地问道:“请恕在下冒昧……不知刘姑娘此时可有空闲一叙?”

刘清锦听得脑中嗡的一声响,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实则心中已是开出了大片的花儿来。

“倒也不急着回府。”

刘姑娘看着对面的茶楼,语气矜持地回道。

咳,毕竟是他主动开的口,她应下不过是看在两家长辈交好的份儿上,如此断不能算是她纠缠他吧?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茶楼内。

此处不是什么繁华的大街,又因下了一整日的雨,茶楼中几乎没有什么客人。

二楼处更是空空荡荡。

二人在靠窗的雅座旁落座,刘清锦压制着心底的雀跃,平静地问:“不知张公子可是有话要同我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