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夕阳西下。
益州大都督华沧海闲来无事,正在前庭漫步。
已经很久没这么悠闲过了。想起那个昆仑神殿的昆仑奴大人,华沧海的内心充满了感激和敬畏之情。
失去了神殿传功,华沧海的修为跟沈家的沈傲一般无二,一直在地榜十大高手之下徘徊,即使拼命修炼依然无济于事。但是经过两个月前的昆仑神殿来使传功之后,华沧海的修为十年来终于有所突破,已臻地榜十大高手之境,这是练武之人极难跨过的一道天堑,自己却如此轻易达到了,他又怎能不高兴?
匆匆而来的李管事打破了他的沉思,华沧海皱眉问道:“何事?”
李管事顾不得行礼,他已经被李二的描述惊的六神无主,闻言忙道:“大都督,大门外来了一奇人。”
华沧海怒目瞪了李管事一眼,沉声道:“什么奇人,说清楚。”
李管事看到自家都督似要发怒,稍稍停顿梳理了一下慌乱的思绪,缓缓说道:“守门兵丁李二通报,说门外来了一个极为厉害的年轻人,只是一眼就把他惊得六神无主,魂不守舍,而且那人自报来自昆仑山。”
近日以来益州大都督府的李管事对昆仑二字极为敏感,因为在他之前的都督府胡大总管正是因为两月之前触犯了那个来自昆仑的老头而被大都督迁怒,如今戴罪立功被贬到后院祠堂做杂役反省其身。所以今日一听到李二所说的门外之人来自昆仑,他自然慌神了。
“什么?来自昆仑?”
华沧海大吃了一惊,未等李管事反应过来,他已经朝正门外大跨步而去,路上边走边想到底是昆仑奴大人再次回来了还是昆仑神殿其他来人。
华沧海给厉天途的第一印象很不错,体型高大,孔武有力,又不失儒雅之态,确是个标准的儒将风范。
看到对面站着一个年轻人,华沧海的眉毛皱成了一团,正要问明来人身份,闪着凛光的虎目却在不经意间扫到了厉天途右手中指上那枚有着似有若无光华流转的玉扳上。
华沧海心中吃惊,面上却无惊容,淡然自若道:“请内堂说话。”他是顾忌有守门兵士在场,所以并未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但一句有请的话再加上一个身子微弓双手张开的恭敬姿态,已经把几个守门兵士惊得目瞪口呆,整个巴蜀之地就算枉死城那两位地榜高手来了自家都督也不至于如此恭敬把。
在李管事的靠前引路之下,厉天途和华沧海来到了与大门相对的正厅之中。
屏退李管事,面对当仁不让坐于主位之上的厉天途,华沧海恭敬地单膝跪地,诚惶诚恐道:“昆仑神殿外门传承家族华家家主华沧海见过殿主。”
厉天途心中暗赞华沧海的精明,只是微一点头,沉声说道:“华家主,我知道你们四大家族最渴望的就是能有后辈能入驻昆仑神殿修行。今天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华沧海眼中精芒闪动,表情肃穆道:“请殿主明示。”
有关厉天途的江湖事迹华沧海最近听了不少,但他做梦也想不到如今在江湖中风头正盛的年轻高手竟然就是传说中的昆仑神殿殿主,这确实让人吃惊不少。不过倒也难怪,神殿出身的人一入江湖自然个个不同凡响,更何况身为神殿殿主的厉天途。
厉天途一扫之前的肃容,苦笑了一声,坦然道:“华家主应该知道,云梦萝是我的女人。而我因前段时间去枉死城取药遇险,她趁我不在偷偷溜出了玄机山庄,到现在依然下落不明,而她偏偏还不谙武功,这正是我目前最担心的。”
“殿主,属下明白了。我这就派人去找,只要夫人尚在巴蜀,属下保证一月之内把完好如初的夫人带到您的面前。”
华沧海虽然信誓旦旦,但熟知巴蜀地形的他却知道,想在茫茫原始大山中搜寻一个人是多么困难。不过,好在此行排查的重点应在大城小镇,山野乡间,对别人甚至是枉死城来说也是千难万难,但对拥兵三万的益州都督府却容易了很多。
厉天途很满意华沧海的表现,不动声色道:“那我就等华家主的好消息了。”
华沧海叮嘱李管事把厉天途带往临仙楼休息,而后便迫不及待将副将召来,让其把二百多名府兵斥候全派了出去,依照厉天途先前画好的云梦萝画像一寸一寸搜寻巴蜀每一块土地。
华府东南角有个三层高的楼阁,名曰临仙楼,以云梦石为基,金丝楠木为架,七彩琉璃瓦为顶,比华大都督的主楼演武阁都要奢华大气。此楼与大都督府同时而建,两百多年来从未有任何人入住。
但如今却在短短不足两月时日,临仙楼已经迎来了第二位客人。
李管事瞬间觉得脑袋不够用了,这都是些什么厉害人物,难道真是仙人不成,小心翼翼把厉天途送入临仙楼,并向贵客表明随时恭候差遣后,他轻轻带上门无比恭敬地退了出来。
临仙楼外表虽然极尽奢华之势,但内部装饰却呈返璞归真之态,古朴优雅,简单自然,让人第一眼看去竟觉得整个内部浑然一体,无任何人工雕琢之痕。
正门而入首映眼帘的是一个小型会客厅,正对大门一张原木色的贵妃榻横立于一幅竖挂墙壁中央的昆仑天脉图之下,图中丛林茂密,高山流水,云雾缭绕,神殿隐现。
此图乃是当代大家阎别离西游昆仑山得遇神殿天星地煞乾元阵有感而作,被华沧海听说后请入益州都督府连哄带骗收入府内。其各中情由外人并不知晓,但曾有都督府下人透露,阎别离走后那几日,华大都督经常在后花园无人之处指着东方暗骂某人吸血鬼一个,至于此事是否与这幅画有关却不得而知了。
正厅右首为一半封闭书房,整体格调依然以原木色为主,只有简单的几样书房必备的文房四宝以及书案书柜,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左首是一曲折的木梯直通上层,厉天途心知卧房就在二,于是沿梯而上。
二楼卧室的风格与一楼一样简约,只是边缘四周多了一道方形回廊,供人凭栏而望,眼内尽收都督府全貌以及所处城北全景。
厉天途依于齐腰的木栏之上,抬眼北望,楼下是一片不小的人工湖,有微微的湖风拂面,倒也惬意。
如果此次华家能顺利找到云梦萝,轩辕仪能顺利把丹药炼成,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没有了天阴绝脉的困扰,云儿也能随自己回京了。
至于江湖这边,有这三五个月的时间,昆仑奴阿贵传功之事也该了结,苏玲儿武功修为也应有小成,以后江湖之事就以苏玲儿为主,阿贵为辅就行了。
朝堂江湖齐下,厉天途只是被动而为,是为了不再被人追杀的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朝不保夕,甚至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只是这所有的一切都得有个前提,那就是一切顺利。
如果华沧海没有找到云梦萝,如果轩辕仪炼丹失败。他自己又当如何?
厉天途冷冷一笑,不成佛便成魔。如果自己心爱的女人云梦萝最终香消玉殒,自己会立刻带着玄铁令赶赴天山,带着一千玄铁黑骑和目前应该身在敦煌的阿贵和苏玲儿,尽起昆仑神殿四大传承世家之力灭掉枉死城,再携胜势回京接任禁军统领一职,身倚天子朝堂,背靠武林江湖伺机与大将军决一死战。
严无悔的仇,云梦萝的恨,都是直接或间接因将军府而起,自己与丁一方似乎已经是不死不休之局。
至于两败俱伤之后天魔教是否得利,甚至会趁机一统江湖,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前路后路厉天途俱已想到,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等了。
想到这里,厉天途不由叹息了一声,还是那句老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念成佛,两念成魔,都只在刹那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