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薛云上叮咛了韩氏之余,也嘱咐了叶胜男人等暂且忍耐的话,又说若等他回来只怕关雎和汉广的亲事就要迟了,便和韩氏说了给关雎备一份嫁妆的事儿。
韩氏一听薛云上竟然自己提把身边的丫头配人的,没有不高兴的,所以她那好不容易才安分几日的心思,又活泛了。
既然薛云上能把关雎配人了,余下的叶胜男人等只怕也留不长久,不若一气都配了人。
丹玉是个谨慎多心的,便劝道:“别人的就罢,依怙和采繁是太妃给三爷,欢喜更是王爷给的,不说别的,就是父母之命这一条,就不好打发了她。”
韩氏听了顿时不悦,“那依你说都该留着就是了?”
丹玉道:“奶奶莫急,听奴婢一言。既然依怙和采繁原就是太妃屋里出来的,那不管是她们二人,还是欢喜那毛丫头的去留,奶奶都只管请太妃的恩典就是了。那时候三爷回来问起,奶奶也只管往太妃身上推,就再没”
韩氏觉着果然是没有比这更干净的了,于是薛云上一走,韩氏便带着人到优昙婆罗院去了。
也是韩氏不知道,原先优昙婆罗院就不是好进的,除了初一和十五,就是王妃和薛云上来了也不一定能进的,可偏她一来一个准了。
韩氏直接就往太妃上房去了。
彼时,上房里只三姑娘在同太妃说话,见着韩氏来了,三姑娘也只是起身并未见礼。
韩氏先给太妃蹲了福道了安,也是因几次要给三姑娘见礼,都被太妃说,“三丫头虽说是县主,但也是你小姑子不是。在家里就不必那些个礼数了。”
也是得了这话,韩氏给太妃请安罢,就拉着三姑娘亲亲热热地说起话来。
三姑娘性子纯善,见韩氏又是她亲嫂子,自然也愿意同韩氏亲近的。
韩氏便借着同三姑娘说话的机会,就把话往此番目的上引了。
就听韩氏说:“这不是三爷临行前吩咐我,说给关雎配副嫁妆,回来就让关雎和汉广成亲。虽说也有旧例可寻的,可到底关雎是三爷身边服侍多年的人,不说功力也有苦劳的,就没有按那些个旧例,怎么也得添些。只是不知该添多少才是咱们家规矩,便听说三妹妹也曾当过家的,便想着过来问问,也正好请祖母裁夺的示下了。”
三姑娘一听韩氏这话便都说了,太妃也在旁直点头。
韩氏直说要谢三姑娘的,完了,又假做忧心道:“关雎的前程有了,我也能稍稍安心了。只是眼看依怙和采繁、欢喜她们年纪了也不小了,还不知三爷是个什么打算的。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就是再爱惜身边的人也没有这样留人的,仔细伤了天和。”
三姑娘说话不防头,听罢便脱口而出了,“采繁姐姐和欢喜姐姐是三哥的屋里人,怎么能配人。”
韩氏当下就被三姑娘噎住了,想干笑又扯不出笑脸,面上就是一通扭曲的。
见韩氏如此,三姑娘这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暗暗吐了吐舌头,寻了个说给太妃端药的话,就赶紧出了上房。
韩氏再偷觑太妃,只见太妃还是那样慈和,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就听太妃道:“我也老人,精气神一日不如一日了,只要你们这些小的好,我便安心了。依怙你不必担心她,在你们得了嫡子,她便回我这里。采繁和欢喜的确是我和你公公给安哥儿的,但到底也不过是让她们伺候安哥儿的,倘若你看不上和她们闹不睦的,就不美了。你要打发了她们,也好。”
一听这话,韩氏就觉神清气爽,那喜欢的眼色,掩都掩不住。
独丹玉在旁听了直着急,因太妃说的是韩氏打发的采繁她们,并非是太妃的话,回头就都是韩氏的不是了。
可在太妃跟强,丹玉那里敢说话的,只得干着急。
然,韩氏没高兴多久,就来了晴天霹雳。
那里就听太妃又道:“只是咱们这样人家的公子哥儿,没两个人在身边伺候的,也太不像了。”
说着太妃抬头看向一旁侍立着的丹玉和映雪。
接触到太妃扫来得目光,丹玉顿时背脊发寒。
太妃笑道:“我看你身边这两个丫头就顶好的,又是你身边的人,有她们帮着你服侍安哥儿,你应该是再没有不放心的了。等安哥儿西北回来,你就挑个日子给她们开了脸。在安哥儿得嫡子前,给她们药吃就成了。”
韩氏更是骇得张口结舌的。
太妃的意思,韩氏是再明白不过了,反正薛云上身边就是不能少人服侍。
而且太妃还开恩了,若是韩氏不喜别的什么人,就让韩氏用她自己身边得用的人。
罢,太妃就道了乏,让韩氏去了。
韩氏这回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当下就没了主意。
回到榴绯轩,韩氏再看映雪和丹玉,都觉着疙瘩了起来。
丹玉知道太妃这招实在太绝,此番过后就算她和映雪能不能开脸的,都不能再得韩氏的用处了。
所以丹玉当下便向韩氏跪下,道:“回三奶奶,先时奴婢老子娘来信说,奴婢年纪不小了,家里太太瞧在奴婢娘的份上,给奴婢配了一门亲事。”
韩氏一听丹玉这话,这才觉着心里好受些,“你原就是我娘身边的人,如今不过是来帮衬我几日罢了。既如此,你就去吧。”
说完,韩氏又看着映雪,道:“你是从小便服侍我的,当日我便说要给你指一门好亲,你正好同丹玉一并回我娘家,预备出嫁吧。”
映雪不比丹玉心眼多,且当真是挂心韩氏的,脱口便说:“这怎么成。我和丹玉都去了,三奶奶身边可就没有趁手的人使了。”
这话到韩氏耳朵了,就成了映雪不想回韩家去被随便配人,要一心留下来等开脸服侍薛云上了。?
☆、第 120 章
? 丹玉和映雪被送回尚书府时,韩夫人因得了些暑气,正请大夫看了吃药。
韩家如今是大奶奶在当家,婆婆身上不大好,按本心大奶奶也不想让韩夫人知道这些个烦心事儿,安不下心来将养的。
可凭大奶奶再贤惠,也不能未卜先知了,所以小丫头子找来,大奶奶也没多防备着,只是出了里屋隔着个青绸撒花的软帘,就听小丫头子回话了。
里屋,韩家二奶奶正服侍韩夫人吃药,就听软帘外头有人道:“姑奶奶从王府把丹玉和映雪都给撵了回来。”
一听竟然是女儿的事儿,韩夫人就再躺不住了,当下便问道:“什么事儿不能进来说的?”
大奶奶一听便知瞒不住了,只得让人进去回明白。
韩夫人仔细听小丫头子又说了一遍,才道:“好端端的菲儿把她们撵回来做什么?还不快去把丹玉和映雪叫来问清楚的。”
大奶奶福了福身,道:“就在外头了。”
韩夫人道:“那还不快叫进来。”
因映雪放心不下韩氏,在襄王府时就好生哭过一回,回到韩家虽又梳洗过一番了,但还是掩不住她红肿如桃的眼睛,所以韩夫人一看映雪的样子就揪起心来,连声道:“可是菲儿出事儿了,可是菲儿出事儿了?”
丹玉是一时没想好该怎么往对自己有利之处说,映雪则是到现在都不明白,怎么忽然就被韩氏撵了回来,所以二人都躲躲闪闪支支吾吾的。
这可把韩夫人给急得,愈发头晕目眩了。
大奶奶和二奶奶唯恐韩夫人急出大病来,对丹玉和映雪喝道:“还不快说,还是以为你们不说,咱们就不知道了。等我打发去襄王府问,你们就罪加一等了。”
丹玉和映雪吓得立时跪倒在地,丹玉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罪该万死。太太让奴婢到姑奶奶身边伺候,就是为了能时常劝姑奶奶向好,可奴婢不但没劝住姑奶奶,还让姑奶奶闯了祸。”
韩夫人道:“到底菲儿惹下什么祸事了?”
丹玉道:“这不是今儿姑爷出远门去了,姑奶奶就想趁这机会把姑爷屋里那几个通房打发了。奴婢就劝姑奶奶说使不得,可姑奶奶只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都不听。奴婢只得对姑奶奶说,不若请太妃的示下,倘若太妃开口把她们都配人了,就是姑爷日后问起,也没姑奶奶的事儿,姑奶奶在外头的名声也干净了。若是太妃护着的,姑奶奶也能死了心,奴婢也好劝姑奶奶暂且忍耐,日后再慢慢收拾那几个丫头也不迟的。”
韩夫人听了也直点头。
丹玉接着道:“可见了太妃,姑奶奶的心思就有些藏不住了。太妃倒是应允了姑奶奶,却又说姑爷身边是不能少人服侍,姑奶奶既然瞧不上采繁她们的,就让姑奶奶将奴婢和映雪开脸了,放姑爷身边伺候。姑奶奶回来就恼了奴婢们,就把奴婢们撵了回来了。”
大奶奶出身名门大族,可这样的人家人多是非多,所以大奶奶听事儿从不会尽信一面之词。
那里丹玉才说话,大奶奶见映雪一脸茫然不解的样子,就悄悄把映雪叫到另一边问话。
映雪是不知道那些弯弯绕绕的,就把自己所见所闻一字不漏地说了。
所以大奶奶这一问,果然让她听出不同来,完了,自然就对韩夫人说了。
韩夫人听了气得两眉倒蹙,喝道:“丹玉你好大的胆子,撺掇着菲儿去找太妃收拾把你得罪狠的人,让太妃恼了菲儿,回来还敢欺瞒于我。”
丹玉再看不知何时就不在了的映雪,便知瞒不住了,赶紧又换了嘴脸,一气只哭诉说她是真没私心的,韩氏在王府又是如何受叶胜男她们的气,韩氏又是如何地想把叶胜男她们除之而后快,她丹玉这才想了这法儿。
大奶奶冷哼道:“还在鬼话连篇的,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毕,丹玉就被两个婆子拖出去了。
韩夫人揉着头,“早知道就不该把丹玉给菲儿了。”
二奶奶道:“丹玉原就是个伶俐的,王府可不是咱们家能比的,丹玉去了得了些见识,难免心就大了。妹妹性子耿直单纯,丹玉就生出欺主的心来也是有的。”
韩夫人道:“就是这话了。只是如今太妃怕是真恼了菲儿了,不然也不会说出让菲儿给身边人开脸的话来。”
大奶奶道:“事到如今,只看怎么挽回才好。”
韩夫人问大儿媳妇道:“那依你们说,该如何才好?”
大奶奶和二奶奶相觑了一眼,道:“为今之计,太太只有打发人去告诉姑奶奶,让姑奶奶赶紧把那几个丫头抬做姨娘,才能有好了。”
“什么?”韩夫人当下又坐了起来,“为这那些个贱蹄子,菲儿就受了这么些委屈的,如何还能抬举了她们。”
二奶奶劝道:“我们也知道是要委屈妹妹了,然太太你再想一想,妹妹这亲事可是太妃瞧好的,若是连太妃都恼了妹妹,日后妹妹在王府还如何立足?”
大奶奶接着二奶奶的话道:“如此一来,也算是妹妹向太妃赔罪了,二则也是咱们家的态度。那时太妃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妹妹这关才算过去了。”
韩夫人知道是这道理,可一想到女儿的委屈,韩夫人又狠不下心来,“让我想想,再想想。”
其实韩夫人若当机立断了,看在韩家的面上,太妃还真不好接连给韩氏难堪的,怎么也会延后些时日再出手。
可韩夫人这一犹豫,就延误了时机了。
那里太妃听说韩氏把丹玉和映雪撵回娘家去了,就问常安家的,“韩家可有来人?”
常安家的道:“那倒没有。”
太妃冷笑道:“也罢,他们家都是护短的,现下只怕都在想怎么来问不是了。”
常安家的也冷笑道:“只要他们家不怕闹得人尽皆知,说他们家出来的女儿都是善妒不贤的。”
太妃道:“去吧,正好找人同韩氏那几个陪房说话了。”
常安家的答应了“是”,就去了。
林虎家的同沈大家的一样,都是韩氏的陪房,只因她男人林虎在尚书府时还能入韩尚书的眼。
韩尚书疼爱女儿,也为了女儿嫁入王府能有个臂力,就将林虎这一房都给女儿陪过来了。
所以林虎家的自诩在主子跟前,是比沈大家的得脸的。
可如今沈大家的都掌管起库房来了,她林虎家的却还在同厨房里的这些糙婆子虚情假意,毫无进益。
林虎家的就觉着自己是大材小用了,再瞧见沈大家的那得意的嘴脸,林虎家的就愈发郁郁了。
这日晚间,大厨房散的时候,一个烧火的婆子过来说,今儿大厨房得王爷的赏了,正好请林虎家的吃酒去。
林虎家的原是看不上这样的人的,可一则心里正不痛快,二也有这婆子没少奉承她的关系,便赏脸去了。
烧火婆子还亲自炒了两个小菜,都是林虎家的爱吃的。
林虎家的吃得很是受用,又吃了几杯酒的缘故,平日里那点子谨慎就都没了,“你这手艺可比张老六他婆娘强多了,可却只能烧火了。可惜了,可惜了。”
张老六的婆娘是谁?可不就是张欢喜她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