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问,“那你怎么会被他们打成这样。”
三郎扯着干裂的嘴唇,“他们是因为觉得我弟弟将病传染给他们了,而我弟弟现在重病,他们平时是不是就去他那儿冷言冷语,讽刺他。我弟弟是个老实人,得了病不敢还口,担心他们报复。但是我看不惯他们这么欺负他,所以前几天我忍无可忍就,就回了两句嘴,结果他们当时就把我打了,后来还跟踪我们到河边,把我引出来。”
他又咽了咽本就没有的口水,“后来我被他们几个围殴,之后就不醒人事了。”
他顿了顿,好像猜到什么似的,问道:“是,是你们将我救出来的吗?”
白烟点点头,她偷偷看了一眼秦大头,才答,“嗯。当时我出来上厕所,没想到就正好撞见他们几个正在对你拳打脚踢,于是我就将你救出来啦。”
三郎生性懦弱,却能在别人欺负他弟弟的时候,挺身而出,所以这世上的人,有时候真是猜不透的。
有的人看起来强悍无比,凶猛无比,好像谁要是得罪他就会被大卸大块,实际上真要是遇上问题,跑得比谁都快。而有的人看起来瘦瘦弱弱,平日里又不怎么说话,丢在人堆里没谁在意,真要是生气起来,却比谁都勇敢。
三郎咳嗽两声,“谢谢,秦,咳咳,娘子。”
一旁不怎么说话的秦大头,这时端着一碗茶水走过来,坐在床沿,稍稍将三郎的头抬起来,杯口对着他的嘴唇,杯子里温热的水,打湿他干裂脱皮的唇,流进嘴里。
三郎喉结滚动,将杯子里的水喝了个精光。
秦大头站起来,又走到那张放着水的小方桌,倒了一杯,又喂像刚才那样去喂他,两杯水下肚,三郎痛苦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白烟注意到秦大头的动作十分轻柔,心里替三郎接收到来自他的暖意。
果然,他只是表面冷漠无情,其实真实的他,真的是一个十分……十分好的人!
三郎道了声“谢谢”,随后,又道:“对,对不起,公子,我平日里本就没用,现在还来拖累你。”
三郎还没进喜来宝几天,正巧那几天秦大头和白烟都不在。
他那天远远看到有马车停在店门前,还扶着个昏迷不醒的人,觉得一阵奇怪。
喜来宝既不是医馆,他们没理由将病人送到钱庄来,所以他当时就猜测,他们肯定不是来存钱的,很有可能跟店里有什么关系,加之秦大头当时伤势一眼就能看出很重。
所以他既不敢贸然迎接,也不敢耽搁,赶紧跑去告诉郝掌柜,后来又被派去找武大夫,路上正巧遇见楚云和王冕。
他那时自然也不认识他们,但他认识武大夫,因为武大夫的医术好,而且收取的诊疗费也非常良心,而且还可以赊账,他以前经常带着弟弟到他那儿去看病。
看到武大夫后,他向楚云、王冕二人说明自己的来意之后,跟着他们一起返回了店里。
那时,他只在门外,远远看了一眼秦大头。
秦大头虽然重伤昏迷,但是浑身上下却有浑然天成的气质。
三郎虽然平时不怎么说话,但是却很会察言观色,一眼就看出,躺在床上的那位不是普通人。
后来他又听其他的同伴说起,这才知道秦大头原来就是这店里的东家。
这几天,他时常听店里的人在私底下谈论秦大头,都是说他如何冰冷,如何不爱说话,如何神秘,在娘子面前又是如何温柔,如何体贴。他不禁对这位‘卧病在床’的东家,产生崇敬之情。
要知道虽然圣元朝推行一夫一妻制,倡导一夫一妻才能创造美好生活,甚至连青楼妓馆都不允许开,但这也同时还是一个重男轻女,又及其现实的社会。
男子要是如他那般没有自己的房子,票子,这辈子恐怕都娶不到媳妇儿,但如是稍微有钱一些的人家,那就不一样了,虽然表面上只娶一房,但其实私底下很多时候,还是会去找那些暗藏在市井的妓女,只是不敢名目张胆的带回家。
像秦大头这样的,只宠爱自己娘子一个人的,又是个开钱庒的富裕人家,那简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如今,他又对他一个下人如此有情有义,当真让他心里备受感动同时也感到深深地愧疚,似乎自己好像只能给别人添麻烦。
秦大头听了三郎略有歉意的话,既没有出声安慰,又没有责备,只是提醒道:“下次注意安全,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要说。”
三郎“嗯”了一声,虽然脸上肿胀得不成样子,但是还是能看出他对秦大头的感激。
白烟却很关心三郎的那个弟弟,到底是得的什么病,竟然还卧床不起,还能传染。她等三郎歇了口气,不那么咳的时候,继续问道:“你说你弟弟的病会传染,能不能告诉我,他得是什么病,没准儿咱们能帮到你呢。”
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三郎,听了白烟问的之后,眼眶里竟然泛起泪水。
泪水流过眼角的伤口处,他疼得整张脸一抽一抽的,结果又牵动了脸上的其他伤口,导致他面容扭曲,疼得不知所措,整个身体都挣扎一来,这一折腾,刚刚止住的血,又冒出来,将白棉布彻底染红。
站在一旁的秦大头,伸手握住他的手,“别动,不然会更疼。”
话虽冷,但有力量,三郎果然不怎么动了,白烟看他这么伤心的样子,估计他弟弟得的病当真不轻,心想要不然等他好了再问,也不迟。
可他却自己开口了,“他的病我也不知道,那时,我花光了所有的钱,甚至卖了家里的粮食,带他去看了镇上所有的大夫,可是没有一个知道他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不仅花了钱不说,还道歉武大夫银两。”
白烟想到他进来喜来宝之前还在街上要饭,被人打的事。
“所以你后来迫不得已出来乞讨,然后进了喜来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