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在冷宫,她过了几年生不如死的日子,宫中的太监、宫娥都可以欺她、辱她,她一个获罪公主,没人关心她的死活,就算死了,除了亲哥哥,也没人会为她哭泣。
几年后,晋帝领兵攻破京城,她被冷宫管事献给晋帝为妃。
她怀上了晋帝的孩子,就在她为下半生有靠欢喜时,她却被人劫持了,这一次劫她的人是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打量着永乐,勾着她的下颌,“本夫人可以给你换一张脸。”
她不语。
中年女人又看着她的小腹:“你怀孕了?月凰公主也怀孕了,不过现下她还瞒着所有人。”
永乐不解地问:“她为什么要瞒着人?”
“一是,她自己还不确定;二是,她不屑用孩子来留住她的丈夫,在她看来,男人就该有自己大事去做。”
沐容的想法:男子当顶天立地,更应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中年女人像在说一些不关于己的话,“我可以让你变成月凰公主,让你与爱了二十多年的男人结为夫妻,过一世平静幸福的日子,怎么样?同意吗?”
“让我变成月凰……”
永乐绝不得不可思议偿。
然,中年女人用事实证明了一切,她给永乐喝了一碗安神汤,待永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日之后,又过了些日子,一个灰袍医者解开她脸上的纱布,出现在她面前的竟然是一张与月凰公主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他们改变了永乐的容貌,彻底将永乐变成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甚至还在她身上弄出了与月凰公主一样的胎记、一样的疤痕,就为了让她更像月凰。
永乐可以肯定,如果不是因为京城有一个月凰,梁宗卿一定认不出她,她那样了晓梁宗卿,比他自己还了晓。从小到大,她追随了梁宗卿太久,久到连她都忘记了岁月与时间,可她却不是自私与霸道的人,她无法坚持一段最自私的爱,她想看他幸福,所以她要沈宛嫁给梁宗卿,为了让他知道,她放下了他,她自己选驸马嫁人。
可命运,又是这样的离奇。
在她已经完全绝望,已经接受自己的苦难时,淳于夫人又点燃了她的希望,这一个月,是她过得最幸福快乐的时候,她享受着梁宗卿的温柔和关怀。她从未想过,那样孤傲的他,可以这样温柔地对一个女子。
就在她以为到了天堂,却又快速地将她打入地狱。
她无法面对梁宗卿突然疏离、淡漠的眼神,她得离开,就让他活在自己的记忆里,偶尔回味一下这一月的幸福,她就心满意足。
凤九定定地看着永乐现在的脸,怎么瞧都不舒服,她曾经顶着这样的脸生活过几年,瞧得顺眼了,也觉得挺满意。
永乐用手轻抚着脸:“我既不喜原来的脸,也不喜你现在的脸。”
凤九道:“我也不喜你现在的脸。”和她以前长得像,太讨厌了,就算真实的她是现在的模样,可心里忆起到底不舒服。
永乐道:“你不是神谋族的人?你能让神医族给我换一张脸,我不要太漂亮,只要普普通通。在这乱世之中,女子长得好看可不是什么好事。”
四大功勋族的人,荣辱与共,生死共存,神谋族可是领先其他三族之上,她若开口,神医族看在几大家族老祖宗的情面上,一定会帮她。
“若是江山一统呢?”
永乐摇头,“也不是什么好事。”她定定地道:“我娘说过,如果不是她长得好,她就不会入宫为妃,如果她不曾为妃,萧家就不会遭来横祸,我和哥哥也能过得平凡安稳些。”
萧淑妃出身周国名门,嫁入深宫,再难与家人相聚,搏杀在后宅的纷争与算计谋划之中。
凤九沉吟道:“容我想想!”
她昨晚,曾有一度想杀了她。
但她更好奇“月凰”的身份,现在弄明白,她是永乐,凤九却不想杀她了。
以前的自己,可不是这么容易心软慈悲,对火岛的人都可以杀,何况是外头的人,以前的她,生命贱如蝼蚁。
凤九道:“我在赵国\军中暂住,你可随我一道,我可以让人给你单独安排一顶小帐。”
杀啊——
一阵惊天的呼声,凤九寻声而望,但见西边尘土飞扬,喊声震天。
永乐问道:“这是……”
“神谋族的三阵合一大阵,一入此阵,九死一生,瞧来是赵国诱敌之计成功,走,我们去瞧瞧热闹。”
晋国败了!
她没有悲凉,更多的是愤怒。
从一开始,她就被沐天洲算计。
沐天洲骗了她,还害她做了沐家的棋子。
对她来说,两次的魂穿,只是一场梦。
对梦产生感情的人很少,即便梦醒有惆怅,但她却不会沉迷。
她深深地明白:何为梦境,何为现实。
凤九问永乐:“往后,你想用什么身份?”
“乐凡,快乐平凡,姓乐名凡。”
凤九收了蒲团,乐凡只当是仙术,越发对她敬重有加,想问什么,到底什么也没问出口。
凤九在赵军大营前进出自如,着实是她领着三大功勋族的现身,给赵国带来了太大的轰动。
三大生门处,有赵国士兵源源不退地退出,密密麻麻全都是人,凤九走在其间,越发醒目。
诸葛韫抱拳行礼:“属下拜见公主。”
凤九抬头眺望,“晋兵入阵了?”
赵熹心情大好,这一仗太痛快了,就派了两名先锋将军却迎战,先是佯装落败而逃,第三次他再迎战,打一半就跑,引得铁狼领兵追来,而后面的晋国将士如洪水一般钻入了阵中。二十万人,全都进去了,还以为他们钻入了晋边城,不过是他们布下的阵法,是晋边城外方圆五里的郊外,那一片的百姓,早被赵熹下令撤走了,除了水,便是地里的菜苗,连粮食都没留下一颗。
赵熹问道:“军师,他们走不出阵罢?”
诸葛韫摇着羽扇,“普天之下,能破此阵的,唯有一人。”
“谁?”
诸葛韫看着凤九。
凤九破得了此阵,原因无他,凤九小时候得岛主与三大长老亲自传授本领,谋长老是她的亲祖母,这老太太发现凤九的聪慧后,恨不得把所有谋族的知识都给她塞到脑袋里。
要说精通阵法,凤九自不如诸葛韫。
她一脸兴致地看着阵中的滚滚尘土,能用一夜的时间布好阵法,这动作不是一般的快,诸葛韫道:“各处阵眼,必须照我所言严守,一旦我军撤出,封住生门,我要晋军困于此阵两月有余。”
赵熹的目光停落到乐凡身上,带着质疑与不解。
凤九淡淡地道:“郊外捡来的,姓乐名凡,唤她凡娘或乐氏即可。”
好熟悉的面容!
赵熹脑子里电光火石一般,当即忆起了沐容,自打昨日凤九说他能谋万里江山,独谋不到心爱的女人,他就将赵营里翻了个遍,将有可能是小狐狸的女人都唤到了帐篷,经过证实,没一个是。
难不成,是这个女子!
乐凡见赵熹目不转睛地看她,往凤九的身后移,心下气恼,愤愤然地瞪了回去,只这一眼的回瞪,赵熹大叫一声“小狐狸!”冲过去一把将乐凡搂在怀里。
凤九心下恶寒:丫的,见谁都是小狐狸。沈容也罢,沐容也好,那脸蛋还是长得不错的,即便乐凡现下有孕,美人的风采依旧,反而让她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乐凡原是永乐公主,她与赵熹也算打小相识,所以她根本就不怕赵熹,这是因为自小一起处出来的,她的不惧,在赵熹眼里就变成了“这真是小狐狸”,小狐狸就不怕他,她越发抱着乐凡不撒手。
乐凡又打又击,嘴里怒喝:“放开!快放开!你这疯子,搂搂抱抱成什么样子?”
凤九一副事不关己状。
赵熹拥着乐凡不丢,“你是小狐狸,我认得你,你就是她……”
凤九与诸葛韫淡漠得好像没瞧见。
乐凡则是又急又恼,“我不是!不是!”
凤九扭头:“你不是失忆了?怎的知道不是他要找的人?”
失忆……
凤九是给她某种提示吗?
乐凡凝了一下,想推开赵熹,偏被他死搂住不放,乐凡急了,嘴里骂着“疯子”,可对赵熹来说,这两个字和“宝贝”的含义差不多,这是小狐狸至他特有的称呼。
乐凡累了,不打不骂了。
赵熹乐呵呵地看着乐凡,只片刻,目光锁定在她的肚子上,突地暴跳起来。
凤九额上有汗:这家伙是瞎子吗?乐凡这么大的肚子,他现在才发现。
“谁的?谁的?”
乐凡想到凤九说的“失忆”,好吧,她继续装,早前在晋营,她就骗过了梁宗卿,“我不知道!不知道!醒来肚子里有宝宝了。”
“拿掉!”赵熹吐出两字。
蓝锦、蓝袍汗滴滴的:主子发疯了!凤九公主带回一个美貌妇人,他就抱着人家喊“小狐狸”,他的小狐狸不是大周的沈皇后么?什么时候变成另一个人了。
凤九不屑一顿地冷声道:“赵国太子殿下,你连一个孩子都容不得?”
“她只能生本王的儿女,怎能让她生其他男人的种。”
凤九不语。
乐凡护着肚子,张牙舞爪地骂:“这是我的孩子,我的!你敢打我孩子的主意,我和你拼命!”
转身就奔到凤九身后。
凤九暖声道:“她刚受过惊吓,原就不记得过往,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会知道孩子的爹是谁?她是我在外头林子里捡回来的,乐凡这名字是我随便给取的,怎么样,还算好听吧?”
让她说实话,她是脑子进水。
只是,她与乐凡完全不同,赵熹是哪根筋不对,竟拿乐凡当成她了。
唯一的相似处:都是女性。
乐凡原是公主,还是至德帝最受宠爱的公主,性子骄傲,落到赵熹眼里,就越发觉得她就是小狐狸。
赵熹朗呼一声:“来人,给乐夫人备一顶小帐,再挑两个侍女服侍。”
乐凡想到早前的遭遇,这会子嘴里大叫:“我不是小狐狸,我不是!不是!我不认识你,你放了我,我要跟着阿九,你放我离开……”
赵熹拉着乐凡,就她这模样,明明似认得他的样子,非说认不得,打死他也不信,还骂他是疯子,半点都不怕他,这可不就是小狐狸,就算换了个外表,也是他认定的小狐狸。
待赵熹走远,诸葛韫问:“公主,你这是……”
凤九道:“赵熹与乐氏有一段宿命姻缘。”
她微微阖眸,这不是胡谄,而是在沈容与沐容二人的记忆里,赵熹在赵帝驾崩后,登基为帝,他的后宫有一位乐贵妃,宠冠六宫,相传这位乐贵妃就是大周的永乐公主。跟赵熹之前,嫁过人,后赵熹攻破大周京城,将她救离冷宫。
今生,因为有心人的布局,一切偏离原有的命运,可永乐在改变了容貌后,还是遇见了赵熹,而赵熹以为她是小狐狸。既然他们二人纠缠是注定的,凤九便不再去改变。
凤九轻动着纤指,“乐贵妃、赵太子……”他们二人生过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前世里,乐贵妃嫁给赵太子时也大着肚子,只是没人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因永乐求情,赵熹到底选择了留下那孩子,曾想着若生下是男孩就掐死,万幸的是,十月怀胎,永乐产下的是一个女婴。
凤九今儿给乐凡瞧过,她肚子里的胎儿着实是个女婴,只在前世记忆里,却没有关于这个女婴的印象。赵熹众多儿女里,也没这女婴的支言片语的记载,想来她一出生就送离身畔。
诸葛韫道:“公主还会占卜?”
凤九反问:“你不是也会观星相?”
一名赵将过来禀道:“军师,晋国二十万大军都被困阵中,还请军师下令!”
“整顿全军,半炷香后攻占晋边城。”
凤九望了眼大阵方向,梁宗卿不会有事,他亦在阵中,以梁宗卿的作战布阵之法,与诸葛韫一比,当真不够看,就像是一个进士与一个秀才斗学识。
*
五月初八,晋地军情告急。
一地又一地,一城又一城被赵国所夺。
晋国朝堂上,晋帝面容难看。
“盛唐四大功勋之后,有三大族出世襄助赵国。”
“诸葛良的后人诸葛韫布阵,只用了三千人守阵,就将我二十万赤胆军困入阵中。”
“这是什么阵法?”
“不知道啊!神出鬼没,有几个从阵中逃出的将士称,里头鬼哭狼嚎,阴风惨惨……”
三千人困住二十万大军,前所未有,也只《盛唐英雄传》的故事里,有关于诸葛良的介绍,说他能请阴兵,但这只是传说,而今这消息已经袭卷了天下各国。
晋帝道:“梁军师何在?”
裴丞相揖手禀道:“他被困阵中,现下生死未卜。”
晋帝轻叹一声,以为天下是他的,没想半途杀出几个奇人异世,他自认手握未名宗,不想在三大功勋后人眼里,根本就不屑一顿。
赤胆军二十万人马,困于阵中出不来,能侥幸逃脱的也不过寥寥十几人,而对阵中的情况更不清原由。
晋帝道:“令烈血军转往晋地。”
裴丞相手执笏片,“启禀皇上,北齐皇帝新逝,耶律岛只守不攻。”
“晋地是我晋国之根本,不能失去!”
“诸葛韫有其先祖诸葛良之才,在他面前,能撒豆成兵,我朝如何抵挡?皇上,先夺北边城池要紧,晋地怕是保不住了!”
一声保不住!
让晋帝心头的畏惧级级攀升。
他得到烈血军的禀报,沐容在身陷火海时,空中惊现一行大字,“凤凰劫,天女临,江山一统天下兴”,那个能谋能算能带给沐氏好运的女子没了,回来的是真正的沐容,这个沐容与先前那个相比,有云泥之别,他期望是早前那个,能带给他与沐氏好运。
是谁,害了沐容!
如果她在,一定有法子扭转乾坤。
*
五月二十。
凤九徘徊在阵法入口处,静默地凝望。
“金轮,现下赵军攻到何处?”
“已破晋阳城,正往西直取西北肃州。”
好快的速度,从诸葛韫布阵困人到赵国突袭晋地,不过半月余,直接推进了八百里之遥。
凤九道:“我要入阵,你同我一起去。”
她纵身自入口进入大阵。
阵很大,方圆五里皆在阵内,有山、河、小镇、村庄,一路过来,触目之处,一片萧索,但见民居之内亦显狼藉。
凤九着白裳火焰纹裙,头发松松绑缚。
金轮手握宝剑,与凤九相隔两步之遥地跟着。
约莫半个时辰后,凤九进入一个小镇,镇子外头有几个卫兵,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神谋族后人求见夜龙大将军、铁狼将军与梁军师!”
又过半炷香,有人前来迎接凤九。凤九细细观察,这些人面黄肌瘦,不需说,定是好些日子没吃饱。
方圆五里囤下二十万将士,而阵内并未留下粮食,唯一有的是阵内的树木、地里的菜苗,百姓们多喜种庄嫁,少种蔬菜,即便有菜,也只种在田头地头,道路两侧,或是贫瘠的山坡地上。
凤九进入镇中一家大户人家的院落,前院大厅上,梁宗卿、夜龙、铁狼又有几员将军坐在其间,神思落漠、困顿。
她心下一痛,控住自己,未让情绪外露。
在梦里,她爱过一人——梁宗卿。
那只是梦,可当梦中的男子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凤九情难自抑,她快走几步,正要握住梁宗卿的手,梁宗卿已移开手腕,神色淡淡地道:“请姑娘自重!”
凤九微怔,转而道:“小女略通医术,观梁军师的面容,似病了吧?”
铁狼冷声问道:“姑娘是来瞧我军笑话的?”
他心下苦笑,以为最终会是晋国一统天下,不想盛唐三大功勋名门之后齐齐出世,他们襄助赵国,这让赵国如添虎翼,势不可挡。
凤九无奈一笑,“我若瞧笑话,只需站在阵外冷眼旁观,今日我来,是有要事与梁军师、夜将军商议。”她顿了片刻,“梁军师、夜铁二位将军原是未名宗的人。梁军师,你没告诉他们,溶月是如何在烈焰中丧命?”
梁宗卿大喝一声:“你胡说!容容不会有事,她已回抵京城。”
凤九想说太多的话,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多言。
她心里一转,正色道:“我会令人给你们送二十担粮食进来,许不能解决根本,却能让体弱者延续性命。赵军已攻下晋地,兵逼河西长廊,以诸葛军师之才,他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困住烈血军、神勇军,用最快的方式助赵国一统天下。”
她转身道:“梁军师、夜大将军,沈容火中涅磐之事又发生了。沈容沐容与你们一样都是局中的棋子。”
夜龙沉吟着凤九的话,沈容涅磐,沈容与沐容拥有一样的灵魂,溶月的灵魂曾穿到沈容体内,后来沐容告诉他,说她是真正的沐容,难不成,还有什么他未知的秘密?
梁宗卿却不会相信这么离谱的事,他早前愿意信,是因告诉他话的人是沐容。
若再有一次,这怎么可能。
如果所有人的灵魂都这样,这世界还不得乱套。
铁狼一脸狐疑,“大哥、军师,你能听懂她的话?”
梁宗卿道:“派武功最高的人跟着她,许能找到生门。”
有年轻将军道:“军师,行不通的,神谋族的人原就智多近妖,这两女子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
那日,凤九出手,衣袖一挥,铁狼就被击出丈外,这等武功,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年轻女子如此,三大功勋名门的后人又会有如何厉害。
凤九行了一程,金轮低声道:“公主,有人跟着我们。”
“端看他们跟不跟得上。”她微微勾唇,一转身,往困门方向移去,只要有人来困门,就能被赵军活捉,阵中的人太多了,用不了多久,里头的草根树皮都要成为食物,就算是这样,他们还不肯罢手。
晋军无法派来援军,这阵如此大,就算他们来了,也只能被困于其中。
凤九来到困门,故作轻松地道:“我们回去!”
金轮应答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