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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十指紧扣

这一巴掌,根本连暴力的边都沾不上。反而是打了人的人更加慌张,用那种不知所措的神情望着娄蓝,又看自己的手,阎清霄踉跄后退了两步,颓废的靠在门上。

明明挨打的人是娄蓝,现在看起来阎清霄却才是受了重伤的那个人,额上也是湿的,出了一些冷汗,垂下眼睛茫然的看着她。

胸口发凉,手上烫烫的,像是某种火焰将他长久以来的努力付之一炬。

一瞬间,阎清霄脑海里那根绷着的弦被扯到极限,再有一根羽毛飘落上去,都会让天地翻覆,一切荡然。

其实他的那些气势,都是装出来的。像是某种深海里的鱼,遇到危险的时候不停地给自己吹气,吹得鼓鼓胀胀,强行模拟出庞大的体型,用以吓退侵略过来的敌人。

可这只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技能,阎清霄长久以来都用那种气势面对自己的病情,却忘了在真正遇到问题的时候,这种技能只能虚张声势,根本不可能像是想象的那样能帮他渡过一切。

他有这种病,要拿什么气势说要保护她呢?或许哪天发病了的时候,他也会像是崔织梦一样,连娄蓝都认不出来。

到了那个时候,他再怎么不愿意也依旧伤到了她。

“蓝蓝。”

娄蓝紧紧抿着嘴唇,阎清霄的一巴掌打在她的心上,将她的什么鬼自尊心一巴掌抽出来,也把她的自卑打出原型来了。她觉得那点微弱的刺痛就像是一根针一样扎破了一切幻像,让她的一切都重新变得苍白如纸。她重新变成那个在阎清霄面前什么都不是的渺小的人,欠着他,小心翼翼的看他的脸色。

旧恨难忘,也难捱。

她咬着嘴唇,她也看出来阎清霄一瞬间后悔的神情,可人都是有自尊心的,娄蓝没办法在这种状况下还装作若无其事。

她只能尽量平静,哆嗦着说:“我有点不舒服,我要睡了。”

这就是他们的结局了么?她想象过很多画面,却从不知道当一切真的发生,她会难受的连站都站不住。

“蓝蓝,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不是打痛你了?”

怎么会,你还算手下留情。

娄蓝扶着墙站着,冷冷的想。她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缓了一会儿,一步一步的往床上走,这会儿她再也拿不出什么心思来观察阎清霄的表情,她只是觉得头晕眼花,胸口发麻,勉强走到床边,就慢吞吞掀开被子钻进去,把整个头都盖住,闭上眼睛泪水就控制不住一样的涌出来。

不想在男人面前哭,她知道她哭了他会伤心,她知道的。

可太难过了,漆黑的脑海里全是阎清霄——这个男人是她唯一一人的隐秘,他伸出手为她撑开一方温暖的天地,给她动荡生活中烂漫的爱意,让她体会惊涛骇浪里绵软的安逸,带来酣梦中犹如寰宇一样的繁华情怀,是圈养她魂魄的人间,她唯一想存在的人间。

阎清霄坐在床边上望着被子隆起的那小小一团,看了好久好久,然后慢慢走出房间。

娄蓝竖起耳朵听他的脚步声,门打开又合上,渐渐地那点脚步声就听不到了。

她闭上眼睛,很后悔。后悔自己把话说重了,后悔自己不识好歹。

可人都是这样的,恃宠而骄,往往就没了把持。

而她最害怕的就是,阎清霄一直以来恋恋不舍的那个人,是上辈子的她。

那时候他们都是什么都懵懂的学生,阎清霄虽然聪明知事故,但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孩,还很纯真。

他们是对方的初恋,也许就因为这样,会在这么多年后还分外挂念。

那时候的他们也很幸福。两个人偷偷的用眼神递一个笑意,就整节课都快活。轻轻拉着手走路,一天都觉得甜美。

那一年多好,什么都还没发生。他们住在阎清霄租来的不大的公寓里,两个什么都不会的学生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自己打扫一切。明明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和小姐,做起这些粗苯的活来却都打心里觉得开心。

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起看书,一起说笑,只有他们两个人,天天对着彼此,以为这样就是永远。

那个时候的她,就像他在少年时代闻过的一阵花香,记忆里是飞花轻梦的美好。

在以后分开的这么漫长的时间里,他们彼此渐行渐远。

阎清霄一如他的人生轨迹一样变得高高在上,他见过的花何止一个花园,美丽的东西看的太多,花香的种类闻过太多,大概还是眷恋年少时候一晃而过的味道。

而记忆是多么不真实的一种东西。

时间又是多么能美化一切的魔术。

这么久远没有闻到的香气,回忆起来加上时光的美颜加工,大概会让人觉得心驰神往,见过的任何美丽都无法与之比拟。

所以他才会再回来——出现在他本不应该出现的地方,说着他不该说的话,做出不应有的动作。

不然呢?她只是一只小小的逆流徊溯的蝴蝶,如何有那么大的力量改变他的命运轨迹。所以他会回国,所以他在这么多波折后坚持和自己在一起,终于又再次和记忆中的那种香气重逢。

可是真实的和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她的香气或许早就变了,她不再是那个单纯、乖巧的女孩子,反而变得世故,功利、精于计算、冷心绝情。就算是新的味道,闻得久了,大概也厌了。

所以他才会和别人在一起,他自己承认的,酒店短信不会撒谎,她看的很清楚那是一间私密套房。

娄蓝躺在床上,身下软软的席梦思没能让她放松,反而越来越浑身僵硬。

她只是想贪心一点,想一直陪伴他,好不容易,她和他存在于同一个世界。现在一切发展成这样,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弥留在世上的某个影子,随着晨光出现,就会变成泡沫般散在空气里。

折腾了一顿,一个晚上都没有睡,额头痛的几乎要裂开,娄蓝却没有太过激烈的感觉。

只是觉得很累。

男女之间,即使有了那张薄薄的婚书,大概也拦不住对彼此感情的厌倦。

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大概就到了尽头了。

第二天还要戏要上,娄蓝慢吞吞换上衣服,走去客厅。阎清霄居然也在,呆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娄蓝走下楼来,他抬起头,满眼血丝。

娄蓝站在楼梯上愣愣和他对视。无论看过多少遍,他都比山河盛世和万千景致都要更加动人,即使他现在的样子这样颓废,可娄蓝还是觉得看不倦,看不厌。

眼泪猝不及防的就流下来,昨晚哭了一阵子之后睁着眼发呆到天亮,眼睛干干的,这会儿本以为已经流不出泪,可只看他一眼就……

阎清霄两只手握紧了,望着她:“还不舒服么?”

“还好。”

嗓子也有点哑。

男人的表情瞬间有点痛苦,但很快又遮掩过去。

“蓝蓝。”

“嗯?”

“我的戏已经拍完了,但A国那边有点事情需要处理,所以……要出门一段时间,你……好好在家。”

娄蓝看着他,没有回答。

言尽于此。再多的话都说不出口。大家既然都有事业在身,就分头出门。娄蓝在剧组足足呆了好几天,把她的戏都拍的差不多之后才带着疲倦的身躯回家。

一推开门,空荡荡的屋子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娄蓝望了这装修别致的豪宅一眼,径自上楼拿行李箱。

没在这间豪宅住多久,她的东西渐渐变得很多。大部分都是阎清霄送的东西,衣服鞋子,化妆品和首饰。属于她自己的却不多,娄蓝挑了挑,无非是她的银行卡,几件衣服,还有一点零碎的东西。

她把阎清霄送给她的东西都留下来,想起刚搬进来的那些憧憬想象只觉得好笑。

在剧组拍戏的这几天阎清霄一次都没有联系过她,她打手机过去也只是关机,过了两天居然还在八卦杂志上看到阎大影帝和某个神秘女子共同出入的新闻。

看到新闻的那一瞬,娄蓝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

像是倒了调味瓶,一下子什么滋味都有,照片里阎清霄是直面镜头的,似乎他压根就没想躲避媒体,娄蓝认识他这么久,还没见过他这么不在意*的样子。

那时候幻想过自己和他的未来,也想过之后她或许有一天隐退,专心生孩子带孩子,像他说过的那样,生一个篮球队,带着一帮小孩儿。

怔怔看了一会儿那个轻轻的行李箱,略微有些酸涩。想到自己也该有点自知之明了,阎清霄的新闻不经过他自己首肯怎么会随便爆出来,而爆出这种新闻到底是为什么?娄蓝觉得自己还没傻到那种程度。

带着口罩拖着行李箱出了门,穿着宽松的卫衣和普通的牛仔裤融入到人群里,在街上慢慢走着,四处看着。她觉得很疲惫,但一点都不想回去。

那些过往,当做美梦一场就好了。

这样就不会痛,也不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