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清霄从来都很少在人前表现出自己撑不住的样子，直到这一回，他是真的无法克制自己的难过，站都站不住，头晕的连躺着都觉得不舒服。

看着娄蓝一动不动听着自己母亲说那些难听的话的时候，他平生第一次毫无预警的崩溃了。

“清霄，你看看妈妈，你别吓妈妈，啊？”

廖语晴吓得不行，阎清霄在她的脑海里一直是坚强的形象，她虽然知道他生病，但他第一次发病的时候的记忆已经慢慢淡去了，她以为他已经在慢慢的好转，却没想到他会再一次在自己眼前倒下。

为人父母者，终究见不得子女受苦，廖语晴刚刚还气的口不择言，这会儿却已经后悔的顾不上再责怪娄蓝，她用力吸了口气把眼泪咽回去：“这是怎么弄得，我不过说两句，怎么气性这么大，这孩子……”

娄蓝愣了一下，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心虚，微有敌意：“阿姨，我先带清霄回去休息，晚点再来看你。”

廖语晴一听，讪讪地说：“那你带老大先回去吧，你也不用过来了，我这儿什么都有，你就好好照顾他就行。”

提到她的病，娄蓝就更生气了，但当着这俩人她也没办法真的发火，为了阎清霄，她也得把那份气给憋着：“那好吧。阿姨，我知道我们做的事情确实让您上火了，您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气坏了自己的身体，清霄难道能好受么？他如今什么情况您也看到了，不是我们借着他的病逼您，但至少，您多少体谅他一点。”

廖语晴却误解了娄蓝的话：“我哪里不体谅他了，我不过是气你……你……唉算了，你快送他回去，我看着你们两个就难受。”

娄蓝带着阎清霄出了门。回到家，在大门口那里就看到阎清鸿正拿着一根烟吞云吐雾，阎清霄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了，也不赖在娄蓝怀里了，直起腰对阎清鸿说：“来一根？”

阎清鸿咳了一声，瞅了瞅娄蓝不妙的眼神儿把烟给按灭了，在阎清霄伸过来的手上推了一下：“你们怎么都回来了，爸不是让你们照顾妈妈么。”

阎清霄低头看了娄蓝一眼：“你不是也说了么，妈妈在那装病呢，我瞧着也用不上我们两个，就找个由头回来了。”

娄蓝用力吸了口气，“太晚了，清鸿你别在这站着了赶紧回去休息，清霄也回去睡觉了，明天还有工作。医院那边你们不用着急，我明天会过去的。”

她心里明白的很，阎清霄说的轻松，可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装病，况且当时他煞白的脸色和冰凉的体温也是装不出来的。阎清霄许久没有这样了，这次发病让她大受打击，有一瞬间僵在沙发上差点儿站不起来。

第二天阎清霄也没有休息，每天还是按时去公司和片场、各大颁奖典礼报道。廖语晴虽然不见他，但是因为娄蓝三五不时的探望，第一次对自家儿子的作息了如指掌。看到老大这么拼命，廖语晴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阎清霄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想让他一下子回心转意那压根是不可能的。但老大这回没像上次那样为了抗议再搬出去，说明他心里还是有这个家，也有她这个母亲的，还不算太离谱。

如今娄蓝经常过来看她，有时候带着陈妈做的粥或者点心，廖语晴并不小家子气，该吃就吃了。偶尔阎清鸿和廖慕萱也都跟着来，当着廖语晴的面这兄妹两个也敢跟娄蓝说说笑笑，像是故意跟廖语晴唱反调，弄得廖语晴连他们两个都不想见，她总觉得自家子女都被娄蓝这个女人给拐跑了，辜负她那么多年心血，不体谅她身为母亲的一番苦心。

气虽气，但她身为一个女人，能理解一点娄蓝的好处。不光长相好身材好，娄蓝的性子也有可取之处……尽管这都是她故意表现出来的，内里全是狐媚心肠，但男人们和小孩子都吃她这一套，她懂得很。

她想，是不是老大因为一开始喜欢的就是这个女人，所以才能冰山一样自己孤孤单单过了那么多年，才对陈家和张家这么优秀的姑娘视而不见。或许初恋的力量太过强大了，也可能是其实阎清霄因为娄蓝的关系对那么多别的女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所以没有对比，才觉得娄蓝不可或缺。

其实也不是演艺圈的女人就不行，也不是非要世家子女才不可的。卖花姑娘，教书的女子，医院的护士……谁都好，只要不是娄蓝，她都变得容易接受了，

她要跟自己的大儿子好好谈一谈。阎清霄是个很孝顺很懂事的人，他一向都是这样的。假如她这回不急躁上火说出那些不好听的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相信老大能够明白，他爱上娄蓝，非要跟娄家人混在一起，是多么错误的一件事。

但是廖语晴还没来得及见阎清霄，娄蓝这天晚上就打了电话过来，说要送陈妈煮的东西过来。

廖语晴是很懒怠见她的，要是可以的话，她根本会把娄蓝所有的联系方式都给删除了，誓要铲除她一切的痕迹。但她又在谢青卿的劝说下换了想法，凭什么自己气的住了院，却让娄蓝得了自在？她不是要来看自己表现她的贤惠么，那就让她来，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廖语晴自己不好受，也不会同意让娄蓝好受。

因为她这种想法，所以娄蓝经常过来看她。这一回娄蓝打电话要来，她也没当回事。这个娄蓝算是什么东西，根本不值得她如临大敌，她哪种大场面没见过。

但她没办法克制自己的一些行动，背后靠枕和床的高度怎么调都觉得不舒服，娄蓝开门进来的时候廖语晴平生第一次主动开口：“这个床怎么搞得，你过来看看这是不是卡住了？”

娄蓝放下东西，走过去熟练地给她调整好了合适的高度，又把两个枕头给她靠在后面，腰上稍微叠厚一点，好让她躺的好受一些。

廖语晴这才舒服了，她得以尽量完美的姿态来跟她对战才行。

“现在好了，你怎么弄得这么熟？”

“我妈妈在疗养院呆了好多年了，我经常去看她，这种事情做多了也就熟了。”

廖语晴不过随便问了一声，听她这么说楞了一下，清了一下喉咙，有些僵硬地接话：“你妈妈在疗养院么，我倒是忘了这件事了。”

“嗯，我妈妈知道我爸，也就是娄云旗和赵瑞香居然有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儿的时候，精神受不了打击，慢慢地就不好了。本来她只是爱忘事情，后来我爸执意要把她送疗养院，当时找的疗养院条件可能也是不好吧，我妈妈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后来就疯了。”

娄蓝说的淡淡的，好像这些事情都只是平常。说完了给廖语晴架上床桌，把保温壶里的粥倒出来，拿出小菜摆在旁边，又去洗了筷子勺子放在旁边，见廖语晴瞪着她不说话，笑一笑径自去旁边又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廖语晴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陈妈的手艺还是和往日一样好，她这一回却品出了不同的滋味。

娄蓝就坐在旁边等着她，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在微信里和经纪人联系工作。这个人就是娄蓝……廖语晴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僵硬地瞪着她。

干净的脸，精致漂亮的五官，眼睛很亮，太亮了，和平常人比起来像是装了星星，不说话的时候有点忧郁的神情，但说着话就有点微笑的表情，跟她从前想象的，不肯正眼看的那个狐媚子，完全不一样。

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说，娄蓝真的比起普通人来说要好看太多，她站在高大英俊的阎清霄旁边，一个贵公子一个温柔淑女，般配的不行，若不提她是娄家人，若她没有害过阎清鸿，她根本没什么可以挑的毛病。

“怎么了阿姨，不和胃口么，要不您喜欢吃什么，我出去给你买。”

两个人对视，连半句话都没有，廖语晴脸上一直僵着。娄蓝却对她的拒绝没有觉悟似的，继续道：“是粥凉了么，要不要我去热一热？”

“不用，这样就很好。”

廖语晴终于说出来一句话，僵硬地动动嘴角，算是结束了对话，低下头喝粥。

近距离的视野里是她温柔友善的脸，柔顺的头发很随便的梳在脑后，几缕头发软软地垂在额前，修长的眉毛很自然，没有像是当前女星那样普遍做什么文眉，脸上大概只稍微敷了一点粉体提亮肤色，皮肤很好，温柔的有些弯弯的眼睛，鼻梁笔挺，是一张可人的，青春自然的面孔。

“你爸，还有你后妈，我听说你跟他们断绝关系了？”廖语晴终究没抑制住好奇，有些为难的问出口：“清霄说你们断绝关系了，是怎么搞的。”

“哦……”娄蓝很吃惊她居然问了这些，但很快调整好心情，勉强笑了一下，“就是断绝了父女关系，说起来还是清霄找朋友帮的忙，钻了点空子才让娄云旗肯签协议。之前闹得不太好看，网上流传的也跟事实差不多，我们家，咳，娄家一开始还不乐意，娄云旗经常打我电话，不过现在好了，他们家事情多，大概再也顾不上我了。”

“嗯，我听说他和那个小三生的私生女得了什么病。”

“肾病，需要换肾。”

“找你了？”

“找了，不过我没答应。”

“嗯……”

又坐了一会儿，廖语晴吃完了粥，娄蓝把这些都收拾了，两个人平时连半句话都没有，这回说了这么多已经算是破了纪录，人的心是多么容易动摇啊，一个眼神，一句话都可以叫平常的某个念头突然变了方向，微妙又复杂。廖语晴比起娄蓝来，当然一万个更希望自家儿子来看望自己，但阎清霄偶尔过来，她看着不动声色的阎清霄，又有些心疼他。

她真的一点儿痛苦也不想让大儿子去尝受，可是她又有着那么强烈的私心和不满，为着阎家，为着阎清霄，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肯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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