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清霄耐心听着廖语晴唠叨了一会儿,借口有事下了楼。陈妈正好坐在过道上扒豌豆,阎清霄笔直走向她,突兀的问:“陈妈,你觉得我们还能在一起么?”
“什么?”
陈妈被他突然的问话搞得糊里糊涂,阎清霄也不解释,就接着问:“我和娄蓝,我们能在一起么,您怎么觉得?”
“唉,嗳!能,当然能,陈妈觉得你们两个人很好。”陈妈连声道,从小板凳上站起来,顾不上捶腰,她手上有点儿湿气,就没去摸阎清霄,只是一遍又一遍重复:“你们两个很好,陈妈喜欢你们,能在一起,肯定能。”
天气还没真正热起来,男人已经穿上单薄的长袖衬衫,衣服宽松却很精致,笔直的大长腿,个子高,皮肤又白,眉眼乌黑似夜幕一般,顶着那副冷冰冰的神气,站在走廊拐角处,莫名在冷硬中透露出一丝薄凉的脆弱。
他不是没有脾气的,只是更加善于隐藏。他不喜欢被人当做病人,事事都要做的比正常人都要冷静,Sophie曾说过这样反而不利于他的康复,可他能怎么办呢。
他总不能,生气的时候就摔东西,开心的时候就笑的牙不见眼,难过的时候就真的哭出来。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容许这样的放纵,压在头上的一座座大山也不给他自由的空间。他始终如一的做好那个众人仰慕,夸赞的人,不让人看到他的崩溃,用最精湛的演技演绎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那些普通人随随便便能做到的事,在阎清霄看来,仿佛是伸手就能碰到的星星,实际上却隔着那么多的光年。
“大少爷,你可千万要往好处想,再过一阵子就是老爷的生日了,到时候您就可以和娄小姐在一起了。”陈妈不遗余力的安慰他。
阎清霄望着这个从小就看着自己长大的慈祥的老太太,鼻子一酸,他连忙眨了眨眼,蹲下身拿了一个豌豆拨开,把豆子放在干净的碗里,把剩下的皮扔到旁边的小袋子里,带着认真的神色,道:“我帮您。”
“唉……这是怎么说,你看你,我一个人也做得来……”
阎清霄默默的拨豌豆,陈妈不说话了,在内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到小凳子上,陪这个极力掩藏着难过的人静静的呆着。
阎清霄低着头,手下不停的帮陈妈做事,实际上脑子里一直在想事情。
公司里,小姑家的孩子谷维一直在折腾,他被闹得心烦,索性把远在F市搞投资的阎清洛调来总部跟他打擂台,为此三叔的老婆还教唆他三叔跟他对峙了一次,骂他偏向阎清洛,对阎清洛的继母弟弟阎星不厚道。
阎清霄第一次还肯搭理他三叔,等第二次他再来公司找,阎清霄直接连见都不见他了,公司不是菜市场,为了那些蝇头小利一个家里的人闹起来反而让人看笑话,阎清霄知道各种弹压他们的方法,但从前他想着总归是亲戚,一直没动手,反正再折腾也掀不起一点儿浪花,他也就由着他们乱来。
但这次不一样。这一次他在关键的时候被廖语晴拦了一道,看他母亲这幅样子,就算一向对未来笃定的男人也少见的有了慌乱的感觉。他内心有了无望的缝隙,行事间就多了几丝凌厉,少了从前的温厚,见谷维和阎星那两房的势力没完没了的,一个赛一个的烦人,之前费尽心思忍下来的气都爆发了,使出狠手段给了两房下马威,都是不太光明的手段,他阴了他们,等谷维被抓起来,阎星因为惹怒了一方势力被打伤入院,家里人却压根不知道这些根本是阎清霄的手笔。
唯有和他交好的几个兄弟知道一些内情,阎清鸿多多少少帮他打理了一些杂碎也知道些,老爷子有没有察觉他懒得去问,反正老爷子也只会向着他。解决了这些人,阎清霄到这时候总算体会到,自己再怎么有本事有头脑,把这些自以为头脑精明的人耍的团团转,放到廖语晴那里也会因为一句“不同意”被打回原形,彻底没有了自信。
这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阎清霄摸出手机,手机显示屏上的照片上,阎清霄笑的温和,旁边的年轻女人头发还有点儿乱,一脸羞涩,想看镜头又没好意思看,傻乎乎的样子。
不知道怎么的就看的发呆,手机铃声停下来才醒悟过来,站起来和陈妈说了一声走到门外回拨过去,往门上一靠。过了一会儿,电话接通了,他咳嗽了一声没有先说话。
“清霄,明天真人秀第二期,我想你了。”
男人没能第一时间配合的说出甜蜜的话,他喉咙有点儿哽住了,听着电话对面娄蓝用甜蜜的声音说想他了,心里仿佛被什么灯光一照,就亮了。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不方便,要是不方便,我过一会儿再打过来。”娄蓝有些好奇的问,她是掐着他在家的时间打的电话,没想到还是打扰到阎清霄的工作,瞬间便想体贴的挂电话。
“没,没有,没有在忙,刚刚在想明天要见到你了,有点儿高兴。”
娄蓝笑了,她仿佛能想象到这信号的那一边,男人精致的又淡漠的眉眼因为她染上了一丝颜色清透的温柔。她没有忍住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一下,屏幕上是阎清霄的照片,那与雕画相似的眉目对她来说就像是罂栗花,又像是某种救赎。
又是羞涩又是难耐的,她竟然对着手机屏幕轻轻亲了好几口,然后一个人偷偷的笑,还捂住通红的脸。
他们讲了好长时间的话,等到挂断电话之后,阎清霄又在外面呆了一会儿,没有立刻进去。
阎清鸿过来找他,看到他站在那里看着远方,就悄悄凑过去:“哥!”
他这么一吓,正常人也要哆嗦或者惊一跳,阎清霄却全无反应,像是个机器人一样漠然的看他一眼:“有事儿?”
阎清鸿觉得他哥不正常,但他没有深究,也许在他看来阎清霄本来就该是这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但他也不会有多过分的继续骚扰这个已经被老妈气过一回的人。阎清霄不说话,阎清鸿也就识趣的陪他呆了一会儿。昏睡多年醒来后,这个男人一如几年前那般英挺冷峻,不动声色,眉眼间那种隐隐的骄傲和嚣张却变了,变成阴暗冷淡,变得难以捉摸。
他想,他大哥大概是性格太冷酷了,因为家里的变故把自己慢慢变成了一个冷藏冰库,所以无论什么东西到他那里都没办法撼动他冷硬的一颗心。
“哥,该吃饭了。”
他摇摇头,放下一句话之后走进去。过了一会儿阎清霄以面瘫的表情坐到方型的饭桌旁边,“你帮我去送个东西。”
阎清鸿没想到他劈头盖脸的就给自己交代任务,差点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差点以为他要说“你帮我去送个东西,没有送到就去死吧。”这才更像是他的风格。
“是一份合同,我觉得还是你亲自送比较好,毕竟娄家欠你的,也要还你了。”阎清霄端坐着,喝口茶,若有所思,“收购合同,娄家前阵子的投资彻底失败了,公司周转不过来抵押了许多资产,我一个朋友帮他周转了点儿资金,不过我朋友也是做生意的,不可能白帮人。现在娄家拿不出钱,你就去把这个合同送过去,顺便看看他们的下场吧。”
阎清鸿有些呆。好一会儿,他“哦”了一声。阎清霄会让他去解气那才有鬼,多半是想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让阎清鸿亲自出手了结这番恩怨,自己反而撇清干系。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呵呵,阎清鸿当然最清楚。
“那么,这件事用告诉蓝蓝姐么?”
阎清霄放下杯子,笑了笑,“你的事,你想说就尽管说,但是我没空。”
阎清鸿差点儿咬了舌头,阎清霄会忙的没时间?他应付不过来的的事情全天下只会有一件,就是他老妈认同一个他喜欢了十几年的女人。
阎清鸿又不是没脑子,说句不好听的,他是当了几年“植物人”,睡得有些长了,但不代表他把脑子给睡没了。可是他转念又想到娄蓝,想到娄蓝这么多年来和娄家的恩恩怨怨,他是不知道阎清霄为了搞下这么大的一个集团前前后后使了多大的力气,虽然他如今轻飘飘的甩个合同出来让他去解决,实际上想要甩出来这份合同要付出多少精力和时间,阎清鸿也是很明白的。
娄蓝前阵子还发信息过来再一次跟他说一定要戒烟,阎清鸿在脑海里回忆那个女人的声音,她身体单薄,没脾气,总是笑,阎清鸿刚醒过来那会儿都能一只手就制住她,却反而拿她没办法。
娄蓝这人,看着就不是会吵会闹,会翻脸闹别扭会“作”的,她遇到情敌也只会吃醋,要不然和对方直来直往的对呛,难得使点儿小手段都会让人欢喜她终于开了窍,阎清鸿眼睁睁看着娄家把这样的一个女人逼的急眼了然后反击,觉得她发起火来都是温柔的,替她难过又替她无奈。
要他当结束娄家这场闹剧的人,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起码娄蓝会记得,是他亲手终结了她的痛苦,她的原罪。
但这也代表,他亲手斩断了她对他维系着的那份深厚的歉意,他若亲手报了仇,便是亲手将她放飞。
至于她会飞到哪里,阎清鸿已经很清楚了,他觉得他哥比他更清楚,甚至,他哥等的就是这一刻。
没人再说话,两个男人肩并肩坐在餐桌上喝茶,各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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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oulddonothingbutwritethestorytoletyouhear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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