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沐倾城以为朱槿才是锦公主心腹,而今却也觉得有变。从来不知道,关三爷对锦公主竟是这样的忠诚。
大概,锦公主自己也是没发觉的。
沐倾城与关三爷在墓碑前打起来,其他人见状,登时也打了起来。谁也不愿意服软认输,即便是曾经最熟识的战友,今日也做了不同的阵营。
锦公主依旧坐在墓碑前,将脑袋埋在膝盖边。
她无法接受谢琰的死,就像是她无法接受今日软弱的自己。分明,她该做刘裕最亲密的爱人,刘裕想要杀谁那便杀谁。分明她该做谢琰最亲密的恋人,谢琰被谁杀了,她便要拔剑杀向谁,为谢琰报仇雪恨。
可惜,她一个也做不到。
她爱刘裕却也爱着谢琰。
如果说她告诉刘裕她早已放弃谢琰是真心话,那么直看到谢琰死在她怀中的时候,她才知道她对谢琰的爱从未削减过。甚至,比从前更甚。
可她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无法去杀刘裕,也无法忘记谢琰的死。
她冷冷低着头,听得耳畔呼啸的砍杀声,听得沐倾城与关三爷兵刃相接声,只觉得一切恍然如梦。她还未调整过来,这世界却已经变了样子。
她的虞美人,自此再也无法回归成一体。
她漠然的抬起眼帘,瞧着关三爷挥舞的大刀,眉心紧紧蹙起。
这一头,阿若阿初、辛夷、月姬都加入了战斗。几个人的功夫了得,很快将锦公主的几个得力干将逼到了死角。
沐倾城与关三爷也到了紧要关头,生死一线。
锦公主却只是默然地看着。好像眼前的一切打斗都与她毫无关系,真正与她有关系的人,此刻正躺在墓地中,与天地共眠。
恍惚间,似乎沐倾城看了她一眼。可惜她毫无所觉。
片刻,便听得关三爷惨一声,退出了战斗。
她转头看过去,关三爷已经被沐倾城扎中肚腹,也不知道使用了怎样刁钻的手法,总之那伤口鲜血汩汩,十分骇人。
关三爷咬牙坚持。
沐倾城傲然而立,勾唇一笑,“我算什么,你现下可知道了?”
当然是知道,因关三爷此刻的性命,只怕也是要交待了。
锦公主一怔,像是终于明白眼前的打斗,其实与她是有关系的。她飞快爬起身,冲到关三爷跟前,一把扶住关三爷的脖子,“三爷……三爷你怎么样了?”
关三爷呲牙咧嘴,却并没有惨痛惊呼。他只是咬着牙靠着台阶,断断续续道:“公主,她的武功太高,我真的不是她的对手……”
以前打不过王七爷,而今王七爷还在成都作战,并未来到,可他关三爷却也不是沐倾城的对手。
这一下伤到肚腹,也不知道还能否活命。
她傻愣着,眼中的悲伤更深了,几乎要忘记自己该干什么。她沉默了半晌才想起来,慌忙唤,“军医,快传军医,我要救人……”
有人在混乱中抱拳,“公主,军医都留在驸马的营地,没有跟来……”
她愤然而绝望地转头,瞪着那个下属,“你说什么,军医怎么会不在……”
下属低着头,“军医都在驸马军营中,没有一个人跟来了咱们这里。公主,其实……其实,末将也是……”
这人像是不知道再说什么似得,小心翼翼解开了腰间悬着的宝剑,烫手山芋一般丢在了地上,冲着她躬身抱拳一礼,倒退着跑了。
有他开了头,后面的人说起话来便流畅许多。下属们一个个解开腰间的剑,躬身对锦公主拜一拜,匆匆逃离。
眼瞧着这么一走便要走几百几千人,沐倾城回头瞧着这些离去之人,冷淡道:“如是愿意加入我荆州军,我双倍军饷欢迎。”
话丢出去,立时就有士兵逃到了她身后。因她本身就是虞美人首领,一直以来颇受虞美人推崇。这会儿又是专程来招安,这些人当然欢喜应承。
锦公主默默看着人马渐渐靠近沐倾城,渐渐成了别人的势力。脸上,忽然显出些悲伤的神态来。
没有军医,却也决不能叫关三爷去死,她眸光中闪过一丝恨意,撕碎了身上的裙子,为关三爷包扎。
可惜,鲜血却止不住,仍旧往外涌着。
“三爷,你不能死……”她苦苦哀求。
沐倾城冷笑一声,收了手中的夕颜剑,朗声道:“锦公主已经有了退缩之心,谢琰死,她是再也没有了打江山的准备。可惜我和她却不同。自淝水一役后,我一直胸怀北国,想要光复山河。而今,我的人马虽屡屡败于她,可她已经没了求胜之心。我的败绩也只是暂时而已。”
微微一顿,沐倾城接着道:“如果你们愿意跟随我,自此后,从前种种既往不咎。我的虞美人,便是你们。”
沐倾城气质冷清,素来便给人冷硬的印象。而锦公主,却是极为软弱的。她一直都在两个男人之间纠缠,教下属们不太安心。尤其是谢琰死了,众人枯坐在这里等着守陵,心理落差则更大。
下属们一个个神色戚戚,但心中已是波涛澎拜。锦公主眸光闪烁,死死压着关三爷的血脉,黯然道:“沐若兰,我与你十年姐妹情谊,到了今日今时,真没想到你会这样对我。”
对面,沐倾城没有回答她,只是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锦公主的眼神愈发淡了,深深看了沐倾城一眼,低下头道:“三爷,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关三爷抬头,蹙眉喘息着。
墓碑之前,一众虞美人很快就被沐倾城策反。关三爷身受重伤,再无战斗力,而其他人,即便是不被招安,也有些悻悻难言。
沐倾城往前一步,道:“如果你真要给谢琰守陵,我倒是不介意。只是你……”忽然就拔出了夕颜剑,冷冷直视着她。
她警惕起来,暗沉着眼光瞧着对面,“你想做什么?”
即便是许多人已经被招安,但她毕竟还有几千人马,这些人像是关三爷一样对她忠心耿耿,岂会放任沐倾城将她杀死?
她眸光一跳,缓缓站起了身。
她是为谢琰守陵,可也并没有为谢琰去死。说到底,她身上的武功并不消退,足可以与沐倾城一战。
大约是看出了她的破釜沉舟,沐倾城冷淡了面容,站定了道:“你若真心为谢琰守陵,就该为了谢琰去死。何须活在这里,甚至还要派人跟着你一起。”
一句话便是打脸,便是恶毒的诅咒。她算是彻底被激怒了,忽然就蹂身欺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