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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选择来见他

当冬日里的梅花绽开它的第一个花苞的时候,归已带着聘礼上将军府提了亲。他聘礼备得十分隆重,且都很贵重,从前厅一直排到了大门口,府里的管家清点了一整个上午才清点完毕。

私下里叶青把归已拉到了一处,问:“是让你带聘礼,但没让你带这么多啊,你莫不是把你这么多年的俸禄全给搭在这上面了?”

归已点了点头,说道:“皇上还给我添了一部分,说娶你不能太寒酸。”

叶青哭笑不得:“这岂止是不寒酸,简直就是铺张。”

归已揽了揽她的肩,道:“没关系,反正娶妻也只娶这一次,铺张一点是应该的。”

叶青听后,不得不说满心感动,眼梢微红,嗔他道:“你真就娶这一次啊?”

归已认真地点头,道:“以后都没聘礼娶别人了,就娶你一个就够了。”北夏虽然盛行男人三妻四妾,但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更值得人们为之唱颂。

叶青和归已的婚期定在了腊月初八。听说那是一个很好的日子。

冬至这天下了雪。雪很小,断断续续地飘飞着,人们走在路上都用不着撑伞,那些细小的雪花从天幕中落下,好像一片片羽毛亲吻着人的头发、脸颊和衣服。

将军府里的下人们都在认真准备着,有一顿丰盛的午饭和晚饭,还有不能少了汤圆。

有人往府里送来了一封信,是专门送给叶宋的。她打开看了看,怎知一封信还没看完,又有人送来了第二封信。

这分别是两个人写的,同时邀她去不同的地方。叶青来找她去厨房包新奇的汤圆时,她正换了一身衣服,淡紫色的束腰长袍,衣襟微微竖着,有些英气勃发,但那腰肢又纤细而线条明晰,女子的美态展露无疑。

叶青站在门口,看见叶宋对着铜镜将衣襟里的长发拢了出来,披落在肩后,发间挽上一支普通的木簪,身量高挑而匀称。叶青看得愣了愣,问:“二姐你要出门啊?”

叶宋道:“嗯,有事出去一趟。”

叶青眼尖,看见了梳妆台上的两个信封两封信,“有人约你?”

“是啊。”

叶青好奇地随口一问:“是苏四么?”

叶宋道:“一半是他。”

那另一半是谁?叶青想问,却没有问出口来,她看着叶宋脸上几乎没有表情的表情,大约就能猜到那人是谁了。而且她还能猜到,她准备要去赴约的那一方是谁。

叶青“哦”了一声,道:“我还想叫二姐一起去包汤圆呢,既然你有事那就去吧,我和英子一起包。”

叶宋不忘道:“晚上记得给我留一碗。”

叶青灿然一笑,道:“好,那二姐早点回来。”

叶宋出门的时候,叶青给她取了一把伞来。叶宋看了看天,说:“用不着伞,这雪看着不大。”

叶青坚持着递给她,道:“兴许一会儿就下大了呢,天空老是阴沉沉的。二姐你不要不在意,要是淋了雪回来着凉了怎么办?”

叶宋低头看了一眼,勾起嘴角一笑,伸手接过,撑开,道:“谢了阿青。”

叶青想,她不需要多问什么,也不需要多叮嘱什么,不管叶宋选择去见谁,她都不会再回到从前那一段徘徊而痛苦的日子里。她的幸福得来不易,她一定会像捍卫他们所有人一样来捍卫自己的幸福。

因为落雪的缘故,街上显得十分冷清,再加上冬至,街上的人都回到自己的家里,守着一口热锅吃热络的饭菜和汤圆。两边的屋舍,飘散出白白的蒸汽烟雾,却在顷刻之间就被冰冷的空气给驱散了。

上京的雪下得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总是很温柔。不管过了多少年,叶宋都喜欢这里的雪,没有冷得彻骨,却自有一番傲骨。一入冬,寒梅初绽,暗香盈满了十里长街。

她一出了将军府,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就自顾自地把伞收了。手里拿着骨伞,一步步往前走,任细小的雪花落在她的身上和发间,那背影很柔和也很利落。

叶宋站在街角的岔路口,停留了片刻。她往一个方向遥遥望去,却望不到尽头。那边有一个熟悉的茶楼,以前苏静从茶楼下面堪堪路过的时候,她喜欢在那茶楼里偷偷看他。叶宋嘴角若有若无地浮现出一抹笑容,现在想来,当时苏静一定是知道了,不然的话不会在那个地方等她。

信上说,那里的说书先生书说得尤其好,想邀她一起去听。

她也想一起去听。

最终,她的脚步还是走向了另一个方向。视线也似乎被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那另一个方向显得更为的孤寂和冷清。

也罢,以后有的是机会跟苏静一起听书,一起看戏,一起做什么都好。

她走完了一条长街,两边的铺子大多数都关门了,没想到在那拐角的熟悉的地方,还依旧屹立不倒地支着一个棚子,不断有热气从棚子里冒了出来。

汤圆铺子。

卖汤圆的大娘许久不见,身材依旧那么丰满,但脸上多了几撇皱纹,鬓角的头发也有些白了。她正忙碌地往滚水锅里丢汤圆,一只只汤圆白生生的,像是捏成的雪球。

大娘扯着嗓子喊道:“汤圆,卖汤圆咯,冬至节的汤圆……”

叶宋只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并没有走过去。叶宋挪动了一下脚步,往拐角里进去了。她很久没吃那里的汤圆,已经忘记了是什么滋味,只隐约记得最后一次吃时,大娘的汤圆馅儿做得不好,不是甜的而是咸的。她不打算吃这里的汤圆,因为冬至的汤圆,叶青在家里做好了给她留着。

那拐角进去,坐落着的棋馆安静得毫无人气,绿藤爬满了墙壁,被霜雪打得恹恹的,棋馆老旧的大门半开半阖着,里面一丝声音都没有。似乎在这样的日子里,不会有人再登门赌棋。

叶宋在门前站立片刻,身上带着浓重的雨雪湿气,耳边垂下的一缕头发,凝成了一条粗粗的墨线。她把骨伞放在了门边,随后轻轻推门欲进去。

大门发出同样老旧的一声吱呀。

棋馆的老板也还是那个老板,闻声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了叶宋,连忙迎上前去帮叶宋打开了大门让她进来。老板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又什么都知道一样,道:“小姐可算来了,公子在楼上等了有一阵了。”

叶宋抬眼看向延伸至二楼的木制楼梯,举步便往那上面走去。

老板见叶宋浑身半干半湿,问:“小姐来可是没有撑伞,这雪又比早上的时候下得更大了些哩,要不要我去拿块干毛巾来给小姐擦一擦?”

叶宋随手拂掉了肩上发梢挂着的水珠,脚踩在木制楼梯上发出略显沉闷的声响,随口道:“不用了,我坐一会儿就会走。”

老板没有再跟着上楼,而是悄无声息地退下,不做任何打扰。

叶宋站在门前,房门只是轻轻掩着,她推开一些,便看见房间里的光线格外开明敞亮,窗外的飞雪片片落在窗棂上,伴随着清寒的风,将窗纱吹得飘飘扬扬。

苏若清黑衣黑发,在榻几上席衣而坐,广袖微微垂落在榻几的边缘上。他面前放着棋盘,手中执有双手棋,往那棋盘里落下。仿佛一切都还没有改变,还只是从前。

偶有几片雪花飞落在那棋盘上,他来不及伸指去拂,就已经融化成了一小滴水渍。

叶宋站在门口没有第一时间踏进来,苏若清走了几步棋以后才抬头看着她,淡淡道:“我还以为约你你不会再来了,你还愿意见我就好。进来坐吧。”叶宋进来,苏若清见她衣服湿湿润润的,便问,“来的时候没撑伞吗?”

叶宋随意道:“带了,没撑。”

“为什么不撑?”

叶宋眉眼温润,望着窗棂上的雪,亦是淡淡笑道:“这京中的雪,总共也淋不到多少回了。”她视线在苏若清脸上淡淡流连,“今日是冬至,皇上不在宫里过节,却约我来这里,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苏若清对她做了一个手势,道:“还有闲心的话,过来陪我下一次棋吧。”

叶宋犹豫了一下,还是在苏若清的对面坐下,拿起棋盒里的棋子,漫不经心地和苏若清下了起来。苏若清道:“这京中的雪,不美吗?”

“很美。”叶宋道。

“那为何总共淋不到多少次了?”苏若清指尖轻轻颤动,在叶宋的棋子旁边落下一子,“是因为你要离开?”

叶宋道:“我是该离开。”

“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良久,苏若清开口问。

叶宋没有回答,苏若清便知道她的答案了。

过了一会儿,苏若清又道:“我知道,没谁能够强迫得了你。你之所以愿意来见我,不是因为我有多重要的事情跟你说,而是因为你恰好也有事情和我说吧。我听说,今日送信上门的不止是我一个人,还有贤王。”

叶宋嘴上扬起无懈可击的笑容,但话语里却全无笑意,道:“真是什么都逃不过皇上的法眼。”

“那是因为什么事情使你不去见他,要选择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