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清晨, 阳光微斜。

大启帝国第一位男后, 戚一斐陛下, 猛然从梦中惊醒。

他心有余悸的扶着自己的胸口, 呆坐在龙床之上, 久久没有办法从那个刚刚才结束的噩梦之中回过神来。

是的, 闻罪最终还是得偿所愿, 封了戚一斐当他的男后。

以及，是的，戚一斐的尊称是陛下, 不是殿下。这是闻罪的坚持。因为他们说好的，他要与戚一斐分享这无边江山。差一寸一尺，都算不得分享。他是陛下, 戚一斐就也必须得是陛下。要不是戚一斐对早朝和奏折兴致缺缺, 那这两样也必然是要有戚一斐一份的。

事实上，戚一斐的日常, 已经被迫强制参与了一部分的奏折批改, 他主要负责的是……请安折。

请安折, 顾名思义, 就是在官员自己的职责范围内, 没啥事发生的时候，就给皇帝上一封“请安”的折子。既刷了存在感, 也算是报了平安。所以，请安折上的文章, 总会做的花团锦簇, 骈四俪六的，但就是不肯好好说人话，看的人很容易审美疲劳不说，还容易情绪暴躁，毕竟并不是谁都乐意没事干一大堆废话的。

天和帝时期，倒是很喜欢看这种粉饰太平的折子，为讨帝心，不少官员都成为了这方面的行家。

到了广善朝，这些行家们就只能纷纷下岗了。

准确的说，在闻罪还没有当上皇帝，只是摄政王的时候，这种不务实的做法，就成为了他致力于扫清的官场不良风气之一。

但彻底不让人家请安，也不现实，毕竟朝廷里有些工作真的挺闲的，尤其是闲散宗室，他们真的没什么好报告的。可是又怕长时间不上折子，会被皇帝遗忘。总不能逼着他们没事找事，在折子里胡写一通，那样也容易出事。

闻罪在有了戚一斐后，就想到了这个由戚一斐来批阅的折中办法。

请安折子不会被闻罪彻底赶尽杀绝，他表示，要是有些官员非要觉得每天得写个折子，睡觉才能踏实，那就写给皇后看好了。

“朕与皇后，不分彼此。”

戚一斐也心疼闻罪……的发量，不想他有天“聪明绝顶”了，就接过了批阅请安折子的重任，为闻罪分担。

经过很简单的教学练习与适应，戚一斐这个人形图章就光荣上岗了。

闻罪特意没在自己的书桌旁边再放一张新的，因为他想和戚一斐挨在一起坐！这种路人皆知的小心思，最终能够成行，自然是因为……戚一斐也想和闻罪挨着坐。

傅首辅每每来看到这样辣眼睛的虐狗现场，都会觉得心累。

笔走龙蛇的“朕已阅”，是戚一斐如今写的最熟练的三个字，分分钟一摞请安折就能批好，自我感觉办事效率比闻罪高多了，简直劳苦功高！

傅里同学对此也有话说，他和戚一斐对“劳苦功高”这个成语，一定有着不一样的见解。

戚一斐根本不搭理自己的好友，只是继续骄傲。因为他有个随时随地、无条件、无脑捧他的闻罪，不管他做什么，闻罪那头都是，好好好，对对对，一级棒！

据宁宁大宝贝说，她六岁以后，就已经不想要她爹这么夸她了。

戚一斐一棒子把他们都打成了嫉妒，快乐的做着自己。

戚一斐封后的过程，难度自然不亚于唐朝时的武皇登基，但闻罪还是成功了。因为……大部分的压力，都不是来自朝堂，而是来自戚一斐本人的强烈抗议。

戚一斐想和闻罪成婚，但不想当男后，哪怕彼时攻受关系早已十分清晰，戚一斐和闻罪在床上也很合拍，没什么不愿意的，但戚一斐还是不想顶着“男后”这个称谓。这种一听，就像极了丁公公找来的，那些给他打发时间的断袖小说。什么《下堂之后带球跑》之类的，给戚一斐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不得不说，古人也是真的很敢写了。

当然，最后的结果，还是戚一斐认输，让步成为了大启第一任男后，也是整个历史上的第一任男后。他赢了闻罪一辈子，只在这一件事，输的一败涂地。

因为闻罪不和戚一斐变成合法夫夫，那是死都不能瞑目的。

“我们说好的，生同衾死同穴。”闻罪一双凤眼，死死的看着戚一斐，表达了足够坚定的立场，他是不会让步的。什么都可以让，这次绝对不会让。

“我哪怕不封男后，也可以与你合葬。”戚一斐回。

“以什么身份呢？”闻罪反问，“我最倚重的臣子？在别人口中绝对不会得到什么尊重的男宠？亦或者是史书上也许连你的名字都不会有的未解之谜？”

哪怕是闻罪，也清楚的知道，一旦他死了，历史就是别人手上的小姑娘，他并不能让所有后人都按照他所想的去打扮她。也许他可以管他之后的一代，那两代、三代呢？百年千年之后呢？他希望他的名字能永远和戚一斐的连在一起，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男后也不会得到全部的赞美啊。”戚一斐小声嘟囔。

连武皇那么励精图治了，还不照样有的是人骂她牝鸡司晨？编排她生平的种种，类似于什么掐死女儿，陷害王皇后之类的。最后，连她后宫有几个男的，都能当做武皇不行的攻讦借口，但却不会有人说其他男皇帝后宫佳丽三千有何不妥。

“我知道啊，别人也肯定不会说我什么好话。”就他对他爹做的那些形同拘禁的事，历史就不会善待他，哪怕天和帝对他做的更过分。闻罪的解释角度特别清奇，“后人会觉得我是暴君，你是奸后，那我们不是天生的良配？”

闻罪并不在意别人会怎么说他，他只在意别人会不会以为他和戚一斐不是一对。

这么说吧，闻罪巴不得别人觉得他是个为了美色而误国的昏君，因为至少这样，一提起他的名字，大家就能想到戚一斐，同理，一提起戚一斐，也会想到他。

好比妲己和商纣王、褒姒和周幽王，甚至是杨玉环和唐玄宗。真的，提起这一对对的时候，有几个人的脑海里，能第一反应的浮现出这些皇帝的其他妃子是哪个？

“我要历史上所有的人都记得，我只属于你，而你，也只属于我。”

“还是说，你介意被人说？”

这么一连串疾风骤雨的问题下来，戚一斐也只能跟着闻罪的思路走了。

他当然，当然，事有那么一点点在意的啊，谁不想青史留名呢？哪怕不能留名，也好过真的当个祸害。

可是，这一点点在意，在对上闻罪的眼睛那一刻，就什么都不是了。比起名声，戚一斐最爱的事闻罪。所以他说：“我不介意。”

闻罪却比戚一斐更懂戚一斐，他又道：“你要是实在担心，会被后人比做女子，我可以放出风去，对外说我才是下面的那个。”闻罪真的对名声什么的并不介意。谁是攻，谁更强势一点，很重要吗？

戚一斐看了看闻罪，再看了看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即便你这么说了，也得有人信，才行啊。”

而且，凤，准确的说，其实性别是雄，凰才是雌。

男后就男后吧。

这事这才艰难的成了。

至今还是打死不愿意承认“帝国男后”这种可怕称谓的男后陛下，在今天的梦中，经历了比男后，更让他觉得无法承受的可怕经历。

“你怎么了？”闻陛下关心的上前，他已经下朝有一会儿了。

成婚这么多年，闻罪和戚一斐多多少少都有了改变，但也有很多没有变，好比闻罪坚持要在戚一斐起来之前下朝，陪他的皇后吃朝食；而戚一斐却……起的一天比一天晚了，他对于皇宫的自在程度，最早大概就起源于这种晚期。

“我做了个梦，我以前就梦到过，只是后来忘记了，这回那个梦更加完整也清晰了。”戚一斐怔怔的回答道，气若游丝，神情恍惚。

“不怕，不怕，梦都是反的。”闻罪抱紧了戚一斐，不断的安慰着他。要不是噩梦没有办法责怪什么人，闻罪大概会为了戚一斐而去捅了九霄蓝天，只求有个神佛能够不让戚一斐再受一丁点的苦。

戚一斐看了眼闻罪，幽幽道：“你就不想先听听我梦到了什么吗？”

“你说。”

“我梦到，如果我没有生死簿，我们会怎么样。”戚一斐道。

“怎么样？”闻罪握着戚一斐的手，不由一紧，他其实一直对此有些担心。生怕戚一斐就这样死了，让他们错过了彼此，那一定会成为他此生的遗憾。

戚一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很可怕。”

“有多可怕？”

“变成猫那么可怕。”

“……恩？”哪怕是闻罪，也有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好比此时此刻，他脑补了很多很可怕的结果，但是，变成猫，这是什么鬼？

“不要小瞧变成猫啊！”戚一斐不干了，对闻罪张牙舞爪道。他明显还带着梦中的影响，和闻罪吐槽，“全世界从你的角度来说，都是巨人啊，连小孩子都变成了庞然大物。最重要的是，猫是大近视！近视你懂吗？一百米以内，人畜不分。但嗅觉却异常灵敏，在头部、下巴还能分泌一种信息素，标记所有物。”

“所以？”闻罪还是有点没懂。

“所以，你在我眼里，就是该死的甜美啊！”戚一斐在梦里可以说真是个禽兽了，自己变成了小猫咪不说，还特么对闻罪发-情了。

嗯，就字面意义是的那个情。

让明明没有看过abo类小说的戚一斐，生生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发-情与信息素的刺激。幸好，他只对特定的人发情，这个特定的人，自然只可能是闻罪。但在梦里他俩当时还没有表白心意啊，这就很尴尬了。

“那我，有帮你吗？”闻罪摩挲着戚一斐的腿根，一步步暗示，极尽暧昧。他面对戚一斐，一天天的脑子里到底都塞了些什么，已经十分明显了。

戚一斐……可耻的点了点头，如果说他是个禽兽，那闻罪就是禽兽不如。

“我应该是，连禽兽都不放过。”闻罪轻轻咬了戚一斐的耳尖一下，带来了仿佛过电一般的刺激与战栗。这么多年了，他始终对探索戚一斐，有着无限的激情，“我记得，猫……特别快？我们，要不要，打破一下这个谣言。”

戚一斐愣半天，才反应过来闻罪的意思，分分钟恼羞成怒，推开闻罪：“你滚啊啊啊！！！”戚一斐更不想回忆了好吗？！

“你怎么样，我都喜欢的。”闻罪一脸严肃。

戚一斐：“……”别以为这么说，我就看不到你在偷笑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