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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

突然之间,天旋地转。

萨尔狄斯一个翻身,让两人陡然换了位置。

弥亚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俯身压在他上方的萨尔狄斯。

灯光从萨尔狄斯后方照过来,让那一头金发折射出明亮的光泽。

金色的长发从萨尔狄斯的侧肩垂下来,垂落在弥亚的脸颊边。

萨尔狄斯的双眸在那一刻像极了在烈火中灼烧得越发剔透明亮的异色宝石。

那双眸灼灼地盯着他,亮得惊人。

男人的目光笼罩在他身上,无比认真的,甚至可以说是虔诚的。

那双异色的瞳孔中映着他的影子,仿佛再也看不到其他,再也没有其他。

墙壁的灯火晃荡了一下,于是散落在萨尔狄斯眼前的额发影子也跟着晃荡了一下。

但那双异色的眸依然是明亮的。

那光亮并非是灯火映在其中的光,而是从男人眼底深处甚至于灵魂深处绽放出的光辉。

那明亮的光将烙印在眸底的少年的身影簇拥着,牢牢地包裹在其中。

萨尔狄斯看着弥亚的眼神是热切的,亦是无比专注的。

他的目光就像是世上最美好的一切都已映在了他的眼中。

墙壁上的灯火燃烧着,将石壁烧得滚烫。

灯罩中的火焰微微晃荡着,像是盛开的火红花朵。

那是虽然艳丽但是带着极大的掠夺性的花朵。

危险至极的,会将一切吞噬殆尽。

被萨尔狄斯如火焰般灼热的眼神地盯着,弥亚只觉得不仅仅只是脸颊,就连脖子都隐隐发烫了起来。

明明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甚至在不久之前他还曾经主动地但到了现在,他还是有种慌乱的感觉。

心跳如鼓。

慌乱地跳动着的心脏仿佛要从胸口撞出来。

处于不知所措中的弥亚本能地抬起手,抵在压在他身上的萨尔狄斯的胸膛上,拿眼瞪着萨尔狄斯。

你之前不是呃不行吗?

那是弥亚在慌乱之中,纯粹只是为了缓解紧张说出来、或者纯粹就是故意用黑历史压制萨尔狄斯的危险性而说出来的话。

但是配着他低低的、弱弱的声音,不仅没有丝毫气势,反而因为还带着一丝浅浅的鼻音,乍一听上去就像是撒娇一般,挠得人心底痒痒的。

再加上那双眸蒙着一层雾气,像是浸在水中的沁蓝宝石,湿漉漉地映着萨尔狄斯的影子。

不仅没将某人压下去,反而让某人盯着他的眼神越发危险了几分。

弥亚。

低沉中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诱惑力。

听着就让人耳根发烫,心跳紊乱。

我们之前看过的那些画布上的东西,试一试好不好?你喜欢哪个,我们就试哪个。

萨尔狄斯柔声问,

你喜欢哪个?

少年的脸颊腾地一下红透了。

那、那么久了

一时间,他说话都吭吭哧哧的结巴了起来。

我、我怎、怎么可能还记得?!

更何况当初他就根本没仔细看。

我记得。

男人诱人的声音温柔得就像是用糖果哄孩子的诱拐犯。

那我们一个一个试,好不好?

耳根都已经红透了的少年没有吭声。

他垂着眼,慌乱移开的目光没有看萨尔狄斯。

垂下来的细长睫毛半掩住那蒙着一层雾气的水润蓝眸。

他的左手还按在萨尔狄斯的胸口,但是抵挡的力道已经微不可闻。

好一会儿之火,弥亚轻轻地点了点下巴。

以微不可见的弧度。

他的指尖在萨尔狄斯胸膛上轻轻划了一下。

啪的一声。

那是墙壁上的灯火陡然炸开火花时发出的响声。

灯火炸开的瞬间房间里的灯光也猛地亮了一下。

上方的黑影陡然落下,将其少年整个儿吞没笼罩其中。

落地窗外,卧室的后院里,风猛烈地刮了起来。

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阴云密布。

一场夜雨将来临。

风在夜色下呼啸着,盘旋着,将后院中的树木吹得发出簌簌的响声。

夜风从落地窗敞开的那道缝隙中吹进来,将落地窗前那半透明的白纱高高的掀起。

飞扬的白纱在昏黄的灯光下舞动出曼妙的舞姿,它映在地面上的影子也随之轻柔地舞动着。

因为灯光的角度,卧室中的那张大床大半都被阴影笼罩着,只有一角被灯光照亮。

一只白皙的手臂从阴影中伸出来,在灯光下露出小臂以下的半截。

雪白的肤色上染着粉意。

细长手指死死地攥紧了被单,像是要折断了般,微颤的指尖上圆润的指甲皆成了豆蔻般的粉色。

那相比起来要健壮一圈的蜜色手臂从阴影中伸出,将纤细的手臂整个儿覆盖住。

骨节分明的手指以看似轻柔却不容逃脱的力度一点点地剥开死命攥着被单的白色手指,指腹轻轻地、温柔地抚摩着戴在白色手指上的纯金指环。

指环上那个犹如海水般清透的沁蓝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然后,蜜色的大手探入对方的指缝中,用力地扣住了白皙的手。

十指相扣,严丝合缝,亲密无痕。

紧紧地攥在一起。

夜风不知何时停了,厚厚的黑云盘旋在天空,挡住了夜幕。

前半夜中本就有些闷热的后院此刻越发闷得厉害。

因为没了风,水池中不再荡漾起点点涟漪,树木的枝叶不再晃动,轻微的簌簌声也消失了。

庭院里静到了极点,一切都仿佛沉淀胶着了下去。

水池中,那一朵从碧绿的圆叶中探出的雪白莲花在黑夜的寂静中有了轻微的动静。

它还是半绽未绽的模样。

最外侧微微膨胀出的花瓣如白玉一般晶莹剔透。

一滴露珠点缀在雪白的花瓣边儿上,要坠不坠。

那从水中碧叶中蜿蜒探出的身姿是说不出的美好,让人移不开目光。

啪嗒。

突然,一滴水打破沉闷的寂静,滴落在那座雪白的莲花上。

被水滴打了一下的花瓣颤了一下。

水痕顺着在黑夜中白得几乎发光的花瓣缓缓蜿蜒流淌而下,一点点地渗入花瓣缝隙。

花瓣微微张开了一点。

啪嗒。

又是一滴。

然后是第三滴,第四滴。

闷了整整上半个夜的天空终于落下了雨。

雨水的啪嗒声彻底打破了庭院中的寂静。

一动不动的枝叶再度摇晃起来,发出哗啦哗啦的雨打声。

一圈圈水纹在池水中荡漾开来。

细密的雨水接连不断地浇在雪白的莲花上,不知是承受不了雨水打落的重量,还是经历了雨露的滋润亦或是两者皆有。

原本半绽未绽的莲花在漆黑的雨夜中缓缓地绽放了开来。

随着那本是收拢着的白玉花瓣一点点地打开,一层层舒展开来,粉色的花蕊从花瓣中露出尖儿。

点点水珠儿顺着展开的花瓣流下去,沿着花瓣划开一个弧线,流到花蕊上,汇聚成一汪浅浅的水泊,温柔地将一根根纤细的粉嫩花蕊包裹在其中。

在点点细雨的滋润下绽放的雪白莲花在夜色中绽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最开始是斜风细雨,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雨逐渐变得大了起来。

从夜空中掉落在莲花上的雨点也越来越大,越来越重。

堪堪绽放的莲花还很脆弱,承受不住越来越多的砸落下来的雨点。

每一滴沉重的雨水打在它身上,那娇嫩的花瓣就轻颤一下。

原本停歇的风不知何时又刮了起来,雨仗风势,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浇落下来,近乎残忍地砸落在莲花上,将那朵不堪重负的莲花摧残得颤抖不已。

它被猛烈吹来的风肆意摆布着,根本无力挣扎,在倾盆暴雨之中更是逃无可逃,最终只能无力地伏倒了下去。

闷热到了极致的天空中陡然响起一声轰鸣。

雨下得愈急,噼噼啪啪的,从天空倾泻而下,已连成一片。

从一开始细雨变成了铺天盖地的暴雨,像是一头怪兽凶猛地扑向大地。

早已不堪雨打的雪白莲花已经软软地倒伏在水池之中,堪堪才绽放开的花瓣已经软得不成模样,半截都融在水中。

但是暴雨显然没有生出放过它的怜悯之心,依然毫不留情地重重浇打在它的身上。

一阵阵豆大的雨点凶狠地砸在水面上的花瓣上,水面上水花四溅,大半都软化在水中的莲花花瓣颤抖着,溅开的波纹剧烈地晃动着荡漾开来。

晃动的池水中那一圈圈散开的水纹仿佛是倒伏在水中的莲花所发出的无声的哀鸣抽泣之声。

但一切又最终隐没在荡漾的池水之中,被雨声吞没了痕迹。

雨下着。

时而缓和几分,斜风细雨。

时而铺天盖地,暴风骤雨。

它一直下着。

下了许久,许久,许久。

第241章 【全文终】

萨尔狄斯大帝。

波多雅斯国王戴维尔的次子。

在戴维尔王抵抗外敌战死之时,国家风雨飘摇之际,他继任为波多雅斯王。

这位刚成年不久的年轻王者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驱逐了在当时被称之为海上民族的侵略者,夺回了被其侵占的半数国土以及王城。

随后,年轻的王者率领他麾下的铁骑南征北战,横扫大地,开启了被称之为帝国辉煌的时代。

在短短数年的时间里,他接连击败并占领了斯顿等邻国,就连当时被视为大陆强国之一的蒙加斯特也一次次败在他的铁骑之下,最终被波多雅斯王国吞并。

在国土扩张为原来的三倍以上之后,位于最南方海边的王城虽然是海上贸易中心,但是因为过于偏远逐渐不适合作为政治中心。

于是,在萨尔狄斯王继位的第六年,他一力压下所有的反对,迁都位于大陆枢纽位置的舒尔特城他为王子时的属城。

萨尔狄斯迁都后的第三年,原王城因为海平面逐渐上涨而被海水吞没。

这座在海边矗立了千年之久被称之为海上明珠的城市从此沉没于海底,彻底消失在大地之上,只在历史中留下它的名字以及种种传说。

自此之后,再无人见过它的壮丽和宏伟。

随后,萨尔狄斯建立波多雅斯帝国。

舒尔特城为帝都。

作为帝国开创者的他为第一任帝王。

众人称之为萨尔狄斯大帝。

曾经贫弱的波多雅斯王国如今已一跃成为雄踞大地、让众多王国为之胆寒的庞大帝国。

被众人称之为不败英雄的伟大君王率领众多的将星、带领大陆上最强大的铁骑,如势不可挡的海潮横扫了整个大陆。

萨尔狄斯大帝所到之处,无人不心惊胆战,闻风而逃。

他的铁骑所踏之处,皆成为了他的统治下的疆土。

在他建立波多雅斯帝国后的第十二年,他几乎已经征服了这片大陆上所有的王国,将整个大陆都囊括到了帝国的版图之中。

萨尔狄斯大帝就是这片大陆上唯一的君王。

他带领着波多雅斯帝国走向了辉煌。

只是,这位在生前被万众敬仰、死后亦在历史长河中留下了如此辉煌的一笔的萨尔狄斯大帝并未留下后裔继承他一手建立起的庞大帝国,而是从王室旁系血脉中挑选了数名年轻人,让他们进入军中四处征战,最后,他立了其中最强大亦是战功最显赫的年轻人为他的继承者。

他死后,他选择的年轻人继承王位,成为波多雅斯帝国第二任帝王。

这个年轻人继位之后,遵照萨尔狄斯大帝的遗旨,废除大祭司的封号,从此之后,由三位祭司长共同管理海神殿。

传承了千年的波多雅斯大祭司从此成为了历史。

那位在身为大帝的爱人并在大帝之前去世的大祭司就是波多雅斯最后一任大祭司。

萨尔狄斯大帝被后人所津津乐道的不仅仅是他的统一大陆的功绩,他那特立独行的恋情亦为众人所知。

他是历史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位与他的同性爱人举行婚礼,敢冒天下之大不讳与当时被认为是神的使者的大祭司相恋,并毫不遮掩地将此向众人宣告的皇帝。

而且终此一生,他和他的伴侣都忠诚于彼此。

令人感慨的是,当他的爱人因病逝世之后,这位还处于壮年且一直身体强健的帝王因为过于思念自己死去的爱人,不食不眠,忧思成疾,在短短一周之后,就追随着他的爱人病逝而去。

这样的深情,不禁让众人都为之动容。

那些感情充沛的吟游诗人们更是因此被激发了灵感,创作出无数歌颂两人之间美好恋情的歌谣,将两人至死不渝、生死相随的爱情就此代代传唱了下去。

整个帝都都被沉重而又悲伤的气氛笼罩着。

在大街上行走的人们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或是怅然或是悲痛的神色,不时眺望着城市中心那座雄伟的宫殿,目光黯然地发出沉郁的叹息。

仅仅一周的时间里,波多雅斯民众接连痛失他们仁爱怜民的大祭司和英勇伟大的帝王。

他们难以相信更是难以接受这样的噩耗。

但是他们又不得不接受这个让人悲痛的现实。

浑厚的钟声在整个城市的上空回响着,宣告着他们的帝王的逝去。

吟游诗人们在广场上、大街小巷中奏响了他们手中的七弦琴,再一次唱起了哀伤的挽歌。

亦或是,咏唱着那两人生死相随的爱情。

在宏伟壮丽的宫殿深处,庄严肃穆的葬礼正在进行。

鲜红色的花瓣洒满了雪白的石阶。

高高的白玉石台之上,整块都是用宛如海水般清透的海蓝石雕琢而成的巨型石棺安静地立于其上。

这座雕纹精致柔美的海蓝石棺比正常的石棺要大许多,更是宽了三倍以上。

因为石棺中躺着的,是两个人。

遵照因为思念死去的爱人郁郁而终的萨尔狄斯大帝的遗嘱,两人合葬于一个石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