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名堂这一日的对手自称来自天外潭素门,然而他却知道,这一位其实是亦童界修士,乃是那位华真人带来的弟子。
所以与这位交手,只要胜出,或者继续与此人的同门师兄弟交手,并且战而胜之,那么一定是可以引起这位洞天真人的注意的。
某处高台之上,华英翎负手站在那里,正在看着场中斗法,他对江名堂在斗战之中的表现也是报以欣赏之色。
他认为这个年轻修士不差,根底原本不固,成就有限,可却被其自身想办法弥补了一些,未来上进之路却是更为宽阔了。
看到这里,他就知自家缘法定然就应在这名弟子身上,而且奇妙的是,他能感觉到其人对此竟也是清楚的,这就十分有意思了。
他对身旁侍立的童儿吩咐了一句,后者打个躬,就往斗法所在之地来。
江名堂此次仍是毫无悬念的击败对手,待得退下来后,见得一名童子来至面前,施礼道:“这位江师兄,我家真人请你过去一叙。”
江名堂一怔,他在梦中也是见过这名道童的,知道其是华英翎身边的童子,却没想到事情会这般顺利,他忍住心中激动,道:“自是有暇,还请这位师弟引路。”
童子道:“那师兄请随小童来。”
江名堂随其而行,来至一处法坛之上,见华英翎站在那里,浑身气机收敛,忙是低下头来,上前一礼。然而等他行礼完毕,却听到了一句让他心头大跳的话。
“你知我会找你?”
他顿时浑身僵住,迟迟没有直起身来。
华英翎道:“抬起头来。”
江名堂缓缓竖直身躯,对上的却是一对含笑打趣的目光,没来由心头一松。
华英翎笑道:“你不必紧张,不管你知道了些什么,那都是你自家缘法,我不会对你一个后辈弟子如何,只是以后莫对境界高于你之人妄自揣测,遇上脾性不好的,打杀了你也无处问理。”
江名堂忙是再一躬身,诚心道:“多谢真人教诲。”随即忍不住问,“既是真人知晚辈打算,那又为何……”
华英翎笑道:“我赏识你是我自家之事,与其余无碍。”
江名堂心中有些明白了,对方只管按照自己心意行事,他究竟是如何想的,对这位洞天真人来说乃是无所谓之事,因为双方差距委实太大,大到后者根本不必来理会这些。
华英翎道:“我这几日看了你昂星派的功法路数,也算有可取之处,可在立基之上却略有欠缺,只你与同门却又不同,显是你自行加以弥补了,做得尚算不差,剩下些许瑕疵也没有贸然纠正,显是在等待更好机缘。”
江名堂只觉冷汗涔涔,现在感觉到,贸然与上境大能接触绝不是什么好选择,现在是遇到一个抱有善念的,要是怀疑恶意,那真是难知后果。
不过这也不怪他,洞天真人毕竟是一方大能,除了斗法盛会,平时又哪里见得到,就算梦中,他也没与这等人物打过多少交道。
华英翎拿了一枚玉符给他,“你是个可造之材,此中一道功法拿去参悟,可解你此刻疑难,有甚不懂,再来问我就是。”
江名堂舒了口气,接过那玉符,道:“谢过真人提携。”他一揖之后,倒退几步,转身下了法坛。
不远之处,有一团光华散开,自里走了出来一名持拿拂尘的道人,他道:“华真人看去格外赏识这些旁门小宗的弟子。”
华英翎冲他一点头,道:“原来是端奇道友。华某以为,不管是旁门亦或散修,人人无有不同,其等比之我辈,也只是差了一个机会罢了,我见这江名堂颇有可取之处,便给他一个机会。”
端奇真人笑笑不言,他修道这么多年来,凡是资质当真是好的,那早被大门大派选走了,哪里有这么多的天资纵横之人遗落在外?此辈与大派弟子相比,天生就差了一截。
华英翎知他在想什么,可他当年却是被张衍改换过资质的,所以有时机缘当真高过一切,可这里前提还有自身心性,否则为何不看中旁人,偏要来看中你呢。
他愿意指点,并不为自己,也不是为了宗门,单纯就是愿意给这些有意上进的小宗弟子一个机会。
端奇真人看向远处,站在这补天阵图之上,并无法从此处看到山海界地理形胜,甚至连自己站在哪一处都不知晓,外面好像被一层壁障包裹。
他道:“华道友,你说山海界这些道友为何要蔽绝我等感应呢?”
华英翎道:“只是怕扰动外间灵机吧,我辈许多人气机浑在一处,稍一泄出,难免震荡地陆。”
端奇真人不由嘿然,道:“未必尽然。”
他发现入了阵图之后,想要出去却是不能了,这应该是上境大能设布的手段,但是所有人都是识趣,没有一个去刻意说破。
他心中暗道:“如此布置,恐怕是这里便有什么事,哪怕是洞天修士之间的斗法,也不令外间受到波及吧。”
江名堂回去之后,入了密室坐定,就将玉符往眉心之上一贴,霎时有一道道精妙法诀落入脑海之中。
他看罢之后,精神振奋不少。
这里面只有一篇功法,不是什么秘法,但却可以助他真正将根基打稳牢固,只这一点,就已不虚此行了。
十余日后,他精神奕奕出得关来,正想着是否要去华英翎那里致谢,这时门中一位弟子却来寻他,说是快至斗法地界了,几位长老正在召集众弟子,正找他前去回合。
以往斗法都是各大派轮流做东主,不过这一次,因为涉及其余界天的修士,可以说整个山海界都算得上是东主,所以并不放在界内,而是将之放在一处浑天青空之中,本来低辈弟子出入此地不易,但是有大能插手,自不相同,这般即便有什么激烈斗战,也影响不到外间。
江名堂稍作收拾,就与那名弟子来到了一处开阔天台之上,环视一圈,昂星派此来所有弟子都是到此,而可以望见,远处一座座天台之上,此刻也是站满了各派修士,只是阵图周围仍被云雾包裹,难见端倪。
恐怕是因近日他风头正盛,方才到来此间,就在众人羡慕目光之中,被一位长老直接唤到了身侧。
就在这时,所有人只觉身躯一晃,这似乎非是补天阵图震动,而是自身神魂受了些许影响。
待得回过神来后,便觉一阵和煦清风拂过,随后笼罩前方的迷雾渐渐分开,便见周围大地辽远,高岳入云,然而山水天地皆是鲜明夺目,明明是壮阔之景,却如染彩墨,满溢着无边绚烂之色。
诸人稍作吐纳,便觉清澈灵机漫漫而来,浸润经络肺腑,一时无比舒畅。
或许是因为刚刚调理完根基的缘故,江名堂稍作调息之后,发现自己功行竟然因此上涨了一些,不由倍觉欣喜。
补天阵图到此仍不停留,往天中一处青濛濛的悬空大岳行去,众人都是目注其上,如无意外,应该是那比斗所在了。
这时一群绚烂羽鸟飞过,领头的乃是一头身形硕大的双首凤尾,上面站着一名褐衣修士,发髻随意结束,有潇洒不羁之态,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不再关注,转眼消失在了那座天岳之前。
有人好奇问道:“不知那是哪个宗派的修士?”
当即有一位长老抚须言道:“豢养异类乃至灵禽走兽的宗派不少,最出名的莫过于清羽门和碧羽轩,这两家还有一些渊源,但从宗派格局和掌门修为来看,清羽门当属首位,不过碧羽轩乃是溟沧派下宗,所以也不容小觑。”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众弟子,沉声道:“斗法盛会之上,不指望你等能胜过大派弟子,只要不太过丢脸便就可以了。”
尽管知道这是长老有意如此说,可是引得诸多弟子心中不服不忿,他们可不认为自己会比那些同道差了。
有人喊道:“那些宗派的弟子说得多少厉害,也没什么了不起,江师兄这些时日不知胜了多少。”
江名堂摇头道:“师弟说错了,有些人败于我是生怕杀招被人窥见,有些人则是不愿与我相斗,莫要小看天下人,哪怕小宗亦有俊杰。”
那名长老见他如此说,不觉露出赏识欣慰的目光,道:“你能看清此事,当真不错。”
那座浮岳看着已近,实则极远,再是行程数日,方才逐渐到了那里,这刻满目之间只有那座高山,却已是看不到前方天地了,这是时候,山体之上豁然生出一方漩流,将整个阵图都是吞吸进去。
浮岳某处云窟之中,碧羽轩掌门韩孝德正立在那里,眼望远方,似在等待什么人。
这时脚步声传来,自外走进来一名手足颀长,健朗俊拔的年轻修士,与一般修道人装束不同,其人长发垂束,袖口略窄,袍服贴身,愈发显得身形健硕高长,其人一拱手,道:“可是韩掌门?在下清羽门杨延真。”
韩孝德转过身来,打量了对方一眼,稽首为礼,道:“杨真人有礼了。”
杨延真双手背后,朗声道:“韩掌门,那身有玄异之人差不多已是快要到了,诸位上真既是下了谕令,那我等当不能走脱了其人。”
韩孝德道:“韩某方才得了消息,此人与一位洞天同道交好,那人疑似是涵渊门下,碍于关节,若是此人出面阻挠,韩某不便与之动手。”
“哦,竟是涵渊门下么?”
杨延真有些诧异,随即自信一笑,道:“无有关系,若是韩掌门顾忌情面,那便由我出手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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