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铮可不会真放心让龙儿单独面对那黑衣老妪。

他拣起一根枯草，扔进湖水之中，结果枯草入水就沉，显然这清澈湖水，也与迷雾沼泽中的泥潭一样，任何东西都是秒沉。

不过湖水清澈见底，并不算太深。王铮略一沉吟，后退十几步，以最快的速度冲刺。

猎猎风啸声中，王铮闪电般冲至湖岸边，脚掌猛一蹬地，将湖岸地面生生踏爆。

泥石飞溅间，王铮若出膛的炮弹一般冲飞而起，划出一道巨大的抛物线，竟是一口气飞跃出了近百米！

王铮还没学会轻功。

但30点敏捷，30+5的力量，令他只凭纯粹的爆发力，就能一跃百米。

若是开启“凯化”或者“子弹时间”，他更是能把空气当作地面，踏空而行，如履平地。

嗵！

王铮直直扎进水中，溅起一道巨大的水柱。

湖心岛距离湖岸，有一百一十余米。王铮一跃百米，还不足以一口气跃至湖心岛上。

但他落水处，距离湖心岛已经不远，在湖底潜行一阵，很快就能上到岛上。

王铮跃出后，春丽亦是助跑两步，一跃而起，脚底若装了弹簧般弹射而出，飞至最高点后，她双臂舒展，有若鹰隼般滑翔而下，轻盈落地，比王铮还先上了岛。

阿青亦疾掠而出，姿态优雅，随风而行，轻飘飘飞过百余米的距离，轻轻松松上了小岛。

木兰作为重甲大剑的战士，可没有春丽、阿青那么好的轻功。

虽然她也能高来高去，但她和王铮一样，全凭强大的爆发力跳跃。想要像阿青、春丽那般轻盈飞跃，她就做不到，最多只能如王铮一般，飞跃百余米，再一头扎进湖水。

不过春丽和阿青表现得如此潇洒，木兰可不想被她俩比下去，搞得跟王铮一样狼狈。

轻功不行，她有别的办法。

她拔出两口轻剑，抖手掷出。两口轻剑并排飞出之时，她纵身一跃，双脚踏在剑脊之上，居然如同御剑飞行一般，脚踏两口比翼齐飞的轻剑，飞过了湖面。

于是当王铮从水中冒头，一步步踏上湖心岛时，阿青、春丽、木兰已经在岛上等着他了。

小小龙女也飞到了那黑衣老妪前方，浮于空中，以空灵又稚嫩的可爱奶音，威严满满地问：“你是何人？为何拜我？”

她问话时，王铮等人快步赶到她身后，免得那黑衣老妪耍诈，暴起伤龙。

不过黑衣老妪并没有任何不轨举动。

她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保持着五体投地的姿势，浑身颤抖着，呜咽着说道：“化蛇……拜见小龙神……”

“化蛇？”龙儿眨眨眼，作思索状。

“化蛇？”王铮皱眉道：“莫非是……《山海经》中记载的，‘人面豺身、有翼、蛇行，声如叱呼，招大水’的化蛇？”

黑衣老妪颤声道：“先生所言甚是，奴婢……正是化蛇！”

“啊，我想起来啦！”

龙儿这时也从血脉传承的记忆之中，找出了化蛇的信息：

“化蛇是一种水怪，在很久很久以前，发大水作恶，还上岸吃人。后来龙神出手，把所有作过大恶的化蛇，统统杀掉。作恶稍轻的，也都拘禁起来，发配给水族为奴，以赎其罪。嘻，我说怎么记忆里有熟悉的味道呢，原来你是一条化蛇呀！”

王铮问道：“龙神是谁？”

龙儿嘻嘻笑道：“就是我的奶奶啊。”

王铮愕然：“你还有个奶奶？”

“很稀罕么？”

龙儿嘟嘟腮帮，虽然不是人形，但一条小龙把腮帮嘟得跟只豚鼠似的，简直能把人给萌化掉：“我有妈妈，我妈妈当然也有妈妈。那我妈妈的妈妈，就是奶奶喽！要不然，我妈妈难道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王铮感觉龙儿说得好有道理，竟让他无言以对。

无语好一阵，他才继续问道：“那什么，龙儿你奶奶的身份是？”

龙儿道：“就是龙神呀！”

王铮道：“我是问，那位龙神，可有什么称号，可留下了什么传说。”

“那我就不知道啦！”龙儿摇头：“我血脉记忆，苏醒地并不完整呢，看到这条化蛇，才想起有关化蛇的记忆哦，多的就不知道啦。”

王铮想了想，问那黑衣老妪化蛇：“你可知龙神的具体身份？”

黑衣老妪化蛇诚惶诚恐：“龙神……号应龙，乃太一帝君之妻。”

“……”

化蛇的答复，令王铮再次无语。

应龙是谁？华夏神话中的应龙，乃是真正的“祖龙”，一切龙族之始祖。

与通常的真龙不同，应龙生有两只羽翼，这是应龙独一无二的特征。神话传说之中，应龙曾助黄帝斩蚩尤，亦曾助大禹治水，降伏水怪。

灾难之前，王铮是不信那些神话的。

但在灾难之后，杜菲菲的“祝融血脉”，小小龙女的现身说法，令王铮对神话传说，开始半信半疑。

他认为，神话传说里的人物，未必就是他们的真实面貌。

神话人物们，在故事之中做出的事迹，也未必就是真实——比如后羿，这位英雄应该是存在的。但他射落太阳的事迹，应该就只是传说。又或者，他射落的，是某种造成干旱的超自然生物？

神话人物未必是假。神话事迹则未必是真。

但无论人物、事迹，应该都有真实存在的原型。

所以，传说中的龙祖“应龙”，是有可能存在，这并不值得惊奇。不过让王铮诧异的是，应龙居然还是太一的妻子！

太一是谁？

汉朝时期，官方认可，皇帝祭祀的至高神，天帝啊！

难道……

天帝真的存在？

小小龙女……是天帝太一的外孙女？

王铮感觉脑子有点儿乱，不禁又问：“你所说的太一帝君，可是天帝？”

化蛇道：“正是！太一帝君是万王之王，是大地之上、四海之中，所有部族、城邦认可的共主。但他并不执掌政权，只作为至高的守护者存在。”

王铮诧异，又问：“听你的意思，太一帝君，并非受人们信仰、祭拜的神祇？”

化蛇道：“太一帝君是人族。虽然人们都说，太一帝君乃是天地宇宙的化身，只是托生于人族之中，但……他并没有承认这个传说，也从不以神祇自居。而事实上，帝君确实也不像龙神那样，拥有某些天地权柄。帝君的力量，全在他自身。”

王铮反问：“那太一帝君何以为‘天帝’？”

化蛇丑陋的老脸上满是崇敬：“因为帝君虽非神祇，不掌天地权柄，却比神祇还要强大。他居住在一座飘在天上的大山之上，巡游大地、四海，惩治为恶的异类。于是人们便尊称他为‘天帝’……”

“……”

王铮再次无语，只觉化蛇所言，彻底颠覆了他对神话传说的认知。

又沉默了好一阵，他才缓缓开口：“天帝和龙神，都不在了么？”

地球被异界侵袭，却未见神话中的存在挺身而出，只有“英雄遗泽”还在威慑异界神祇，令异界诸神不敢贸然进入地球。

可化蛇又说，天帝居于浮空之山，巡游大地四海，惩罚为恶异类，乃是至高的守护者。

若太一帝君那位“天帝”还在，不可能对正在发生的灾难不闻不问。

而小小龙女的遭遇，似乎也能从侧面佐证一二——她的母亲，乃是天帝与应龙的女儿，居然都熬不过灵气断绝，于数百年前殒落，化为风雨雷电，重归天地之中。

这似乎可以证明，天帝与龙神，早已不复存在。灵气断绝的地球，早已进入了凡人时代。

然而，听到王铮的询问，化蛇却是浑身剧震，失声道：“天帝与龙神不在了？这怎么可能？”

震惊之下，她甚至不顾礼仪，挺直上身，两眼直勾勾瞪着王铮，厉声道：“你胡说！我化蛇都还活着，天帝和龙神，怎可能不在？”

“凶什么凶？”小小龙女飞到化蛇脑袋上方，尾巴一摆，啪地拍在她脑门上：“比我还霸气是吧？”

“小龙神恕罪！”化蛇诚惶诚恐，又深深埋下头，拜伏在地：“奴婢失礼！”

“哼，再敢这么凶，小心我引爆你的咒印！”龙儿凶巴巴说道。

化蛇越发惶恐：“奴婢再也不敢了，万望小龙神恕罪！”

“好了龙儿，她方才也不算无礼，只是心急则乱而已。”王铮皱起眉头：“龙儿你刚才说，她身上有咒印？”

小小龙女点点脑袋：“是呀，她是一条化蛇嘛，是干过坏事的水怪，不过还不算太坏，所以才没被杀掉，只是被我奶奶下了咒印，拘禁发配而已。对了……”

她又问化蛇：“你被发配到哪个水族啦？”

化蛇道：“奴婢被龙神发配至南海，与一鲛人部落为奴。”

“鲛人？”王铮眼角微微抽搐一下，心说今天可算是遇上老怪物、活化石了，神话传说中的存在，一个接一个从她嘴里蹦出来，这让人很迷茫啊！

化蛇以为他不知道鲛人，讷讷解释：“鲛人是南海之中的水族，人身鱼尾，擅织绡，坚韧华美，入水不湿。若哭泣，则眼泪会化为明珠。”

王铮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既在南海与鲛人为奴，你又为何会流落至此地？你到此地，又有多久了？”

“奴婢于三百年前，流落至此。”化蛇道：“三百年前，奴婢正在南海鲛人部落，看护鲛人幼儿。忽然海水躁动，海底裂开，熔岩喷涌……”

说到这里，她眼神之中，浮出一抹惊惧之色：“一双大如山岳的熔岩巨手，自开裂的海底裂隙中探出，抓住地裂两侧，发力一撕，海底地裂轰然扩张，长逾万丈，宽逾百丈，无尽岩浆汹涌而出，海水瞬间沸腾……

“奴婢本以为必死无疑，龙神忽然赶到，深入那岩浆滚滚的海底裂隙之中，与那双熔岩巨手恶斗……奴婢绝境逢生，带上鲛人幼儿们飞逃，却不慎陷进一道莫明出现的巨大裂隙之中。奴婢当场就晕了过去，待醒来时，已身在这泥沼之中……”

“等等！”王铮作了个暂停的手势，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刚才说，你是什么时候流落至此的？三百年前？”

化蛇道：“确切地说，是三百一十六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