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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疑心

不是别人,正是昨日老宅的小铃。

经过昨夜的狂风骤雨,今日天已微微放晴,一把疏影撒在地上,锅中炖着鸡汤,咕嘟咕嘟,还有一锅小米粥,小铃正搅拌着,见我进来,高兴溢于言表:“小姐,您醒啦,要尝尝鸡汤吗?”

我摸摸肚子,来了一碗,还盛了只鸡腿,囫囵喝下一口汤,整个身子仿佛上了机油的机器,运转起来,舒服不少,又盛了一碗,小丫头眨眨眼,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我送一口汤进嘴:“怎么了?”

她扭捏道:“小周少爷也还没起,您要不要上去瞧瞧?”

我动作一顿,望向二楼紧闭的房门:“大哥也在?”

“是呀,我一早就来了,没见人下来。”

我有意扯开话题:“是我爸让你来的吗?”

她乖乖回答起我的话:“是的,老爷说小周少爷这儿没仆人,怕您没人伺候,住不惯。”

“没仆人?”我疑惑抬头。

小铃挂着一张天真的面孔,点点头道:“对呀,小周少爷搬出老宅后,没带走一个仆人。”

我长长地“哦”一声,不甚关心个中缘由,复又低头专心喝汤。

她也转身继续熬粥,一刻钟,她又幽幽回头:“小姐,我是不是被您忽悠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叹口气:“帮你去叫就是了。”

她还替我打气呢:“小姐别怕,小周少爷虽然不爱笑,但是人是极好的。”

不见得吧,一个阴晴不定的定时炸弹罢了。

在她期待的眼神中,我拖着不情愿的步伐上了二楼,在大哥卧室门口定了定,刚抬起手准备敲门,门被人从里面抢先一步拉开。

兄长套着上白下黑的棉质家居服,几乎和整套房子融为一体,黑白灰,沉着冷静,大约是他个人性格的延伸。他立在那里,左手伤口处裹着纱布,脸色比昨夜好看些,只是如果说之前他对我不过是冷冰冰,那么今天,他看我的眼神称得上阴鸷。

一种不加掩饰的厌恶,仿佛我是个罪大恶极的死刑犯,欲杀之而后快。

我自觉退后,低垂着头:“大哥,该吃午饭了。”特地挑拣了个最蠢的方式,降低存在感。

兄长没有动,我能感觉他的两只眼几乎将我的头顶射穿两个火洞,他挪步到我身侧,单手插兜,命令道:“抬头。”

我没有抗拒的资格,慢慢抬起,和他对视。

只见他眯着眼,微微弯腰,目光在我脸上逡巡,凌厉冷漠,昨夜的记忆蜂拥而来,我不自觉往后躲了躲,他直起身子,面无表情道:“你昨夜胆子不是挺大,怎么一夜就怕了。”

我心神微凛,总觉得兄长话里有话,皱皱眉,我说:“大哥和蔼可亲,我怎么会怕。”

他似乎笑了,没有接话,错过我身,下了楼。

小铃开启少女迷妹模式,一口一个小周少爷叫得不亦乐乎,兄长居然也没有不耐之色,沉默着喝汤,甚至还夸奖了小铃的厨艺有进步。

她开心得没边儿了,一边洗碗,一边哼歌,这样跳脱的仆人是如何在周家存活下来的,难道又是一个周先生流落在外的私生女?

兄长开口打断我的胡思乱想,他放了一串钥匙,一张卡在大理石桌面,推到我面前,茶色眼眸甚至没有看我:“卡的密码681111,没设上限。”

我点头:“谢谢大哥。”

他“嗯”了一声,上楼,不一会儿,换了套正装下来,吩咐小铃今晚他不回来,不用等他,随即出了门。

有了花不完的钱,我应当高兴,如果在桃花镇,我会带上阿森去喝糖水,吃蛋糕,买一堆书,给家里换一对灯泡,省得和阿森一同看书总影影绰绰的,伤眼睛,可如今,我捏着黑色的卡片,不知该和谁分享了。

厨房走出小小的少女身影,我挑起眉。

与其说我威逼利诱小铃出来购物,倒不如说是我被她强迫走了十条街,进了无数家店。怎么会有这样爱逛的女人?替别人买东西还这样殷勤,看着小铃娴熟地走进奢侈品店,手指一个一个指过去,柜姐的脸都笑出皱纹。

我起初只是想来买几盒颜料和一部手机,顺便套点话,没成想被反将一军,累得半死。但是怎么说呢,我不讨厌这感觉,小铃很纯粹,让我想到桃花镇的日子,恶是恶,善是善,分明得很,一点不虚伪。

我买了一条手链送她,她极力拒绝:“陪小姐逛街是分内的事,无功不受禄。”

我强压着她,亲手替她带上:“可我拿你当朋友,你在我心中不是什么仆人。”这话,三分真七分假,我用了十分的真去说,不知她当了几分真。

眼下,她立刻红了眼眶,不好意思地擦擦眼角:“小姐,我受不起。”

我握住她的手:“你受得起。”再说只怕她要当街抱着我痛哭了,我抚摸她的头顶:“走吧,司机还在等。”

这是第一步,希望是成功的第一步。

我又说:“小铃,以后我们是朋友,有什么事你可不能瞒着我。”

她“嗯嗯”地点头,忽又红了脸:“喜欢什么人也不能瞒着吗?”

我心想还用瞒吗,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看兄长的眼神可谓露骨,我好笑地摇摇头。

她吁出一口气:“小姐,以后您有什么吩咐的,小铃一定会尽力的。”

我直视她,她脸上一片赤诚,丝毫没有心虚的样子,我姑且当做两分真信着,我说:“好。”

兄长的房子在别墅区,环境好,干净不喧闹,保安物业会朝你微笑示意,住户温和有素质,真正像一个文明社会,如果有机会,我希望和阿森一起住在这样一个地方。

回到别墅,我躲进二楼的屋子,锁了门,琢磨起新买的手机,塞卡开机,摆弄了半天这个我没用的玩意儿,艰难地调试,天色已经见晚。

伸个懒腰,用了餐回来,楼下小铃正在洗碗,我潜进兄长的卧室,翻找垃圾桶,却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迷雾重重压来。

夜深了上床睡觉,今天我留了心眼,把门锁了起来,等明天手机设置好,就摆在床头摄影,我总得弄清楚一些事儿。翻来覆去想着,一会儿就有些昏沉,微阖上眼,耳畔只有钟表滴答滴答细小指针的走动声。

猛地,门被人咔咔掰动,我一点也不意外。

“眠眠,是大哥。”

果然。

我下床,赤足走去,没发出一点声音,可他却像有透视眼,“我知道你没睡。”他轻声说,仿佛整个人趴伏在门板,透过薄薄一层穿来。

我不得不逼迫自己放松,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打开门。

兄长笑着,从我身侧挤进房间,深深嗅了一口,回头朝我狡黠一笑:“我可是为了眠眠你放了女友鸽子,你怎么可以故意装睡,伤我的心呢。”

他“啪”一下关上门,伸出长臂,将我困在他与门之间,背着光的脸笑着,眼中闪着狂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