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第一反应是詹姆斯和他女朋友发生了点什么,忙追了上去,跑到门口一看,发现他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在门口留下了一封信。
詹姆斯什么时候有这种习惯了?
伊莱拿着信,皱起了眉,慢慢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没有再追,转身进了酒吧,把大门落了锁,坐在吧台边上,打开了这封信。
里面甚至称不上是信,只是从某个本子上撕下来的一个角,上面扭扭曲曲地大笔写着:“我知道你父亲的死因,到教堂来。”
伊莱猛地从椅子里站起来,把信在手里捏成了团,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父亲的死因?
他亲眼看着老爸生了病,一天天衰弱,用上艾萨克叔叔带来的最先进的药也于事无补,最后在阁楼里的那张床上咽了气,难道这里面还能有假的东西不成?
他捏着那信,想要告诉自己这个人绝对不怀好意,不然怎么会约他在这个时间去那间破旧的老教堂见面。但他的指甲一点点地陷进了手心里,回忆深处那些模凌两可的东西因为这短短的一句话蠢蠢欲动了起来,他几乎没法用理智控制自己,去一楼的小杂物间里拿了小型的手枪,在把匕首藏进裤腿里,走到门口的时候稍稍站定,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那人——不管他是谁——想现在引他去。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脑袋里面全是老爸第一次查出来绝症时的模样,那时候他就一直想问,为什么他看上去那么平静,好像早早地就明白了一切一样。
这么多年了,除了艾萨克叔叔以外,从来没有人再跟他提过老爸的名字。他明知道这可能是一个极其危险的陷阱,但自从老爸去世之后,他几乎一无所有,又有谁会废这么大的劲来骗一个一无所有的酒吧老板?
伊莱推开门走了出去。
凌晨三十分,绝大部分的家庭房间里已经熄了灯,整个小镇静到让人耳鸣,只有路灯还在孜孜不倦地亮着。他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一路从小镇的最西端走到了最东端,那个破旧的老教堂门口,一个人背对着他站在路灯下,夏末早秋的蚊虫他在的头顶盘旋。他身材魁梧,空空两手,影子被拉得很长,乍一看像一座静止的雕塑——
“是我。”伊莱说。
几秒的沉默,教堂前的人回过头来,而与此同时,草丛里传来轻微的“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背后扎进了他的脊椎里,他骤然瞪大了眼,看到了灯光下那张恶魔一样满是疤痕的脸,那脸上挂着狰狞又张扬的笑,望着伊莱惊讶的模样,哑声说:“是我。”
伊莱眼前一阵阵发黑,试图去抽出手枪,但力气从四肢里被抽离,倒在了水泥地上。
阿杰尔在昏倒在地的伊莱身前蹲下,抓着他的头发,让他被迫抬起头来。灯光流水一样顺着伊莱的脸部棱廓倾泻而下,那双让他起鸡皮疙瘩的眼睛正紧紧地闭着,连同那股压迫感一起关闭,只剩下一张柔和、英俊的脸。
阿杰尔感到很满意,哼起了歌,把人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走进了荒废的教堂里。
这间教堂是许多年前建成的,面积偏小,四周门窗紧闭,灯光全部损坏,墙壁上的多彩玻璃蒙着厚厚的灰,外面路灯的光勉强折射进来,隐约照亮了教堂正前面那副巨大的圣母像。
阿杰尔摸出了伊莱身上的枪和匕首,脱掉了他的上衣,将他绑在了第一排的祷告椅上。房间里那些无法被灯光照到的地方黑沉沉地藏着捕猎工具,装了麻药和毒药的枪、红外线报警装置、一刀致命的陷阱、还有悬挂在顶部的巨大铁笼。阿杰尔把所有的装置都确认了一遍,走到圣母像前,抬起头,望向圣母那双微微下合的眼睛。
夜色的黑纱之下,那双眼睛失去了往日的慈祥和温柔,反而变得妖冶邪恶了起来。阿杰尔望着望着,无声地笑着,在自己的胸口画了一个十字,用唇语说道:“阿门。”
凌晨五十分。
被极小剂量的麻药麻晕的伊莱开始恢复了知觉,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却依然是昏沉沉地黑暗。他试图动弹了一下,然后很快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张椅子里。
他猛地惊醒,开始剧烈地挣扎。黑暗里,一只手轻轻地贴上了他的脸,他愣住,大睁着眼,从沉沉暗色中勉强分辨出了一个人影,那人似乎在笑,全是老茧的手顺着他的脸颊滑到下巴处,让他抬起头来。
“伊莱·科特,”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哑,听起来像吞过一百根针,“我小看了你,你居然在家里养了一头怪物。”
诺亚。
伊莱瞬间明白了这个人的全部目的,手脚一点点地变得冰凉。
他考虑过无数的可能,却独独没有把诺亚算入其中。这个人是奔着诺亚来的,而他竟然中了这么明显的陷阱。
伊莱死死地瞪着眼前这个人,咬牙道:“你准备怎么做?”
阿杰尔就像没听到他的提问一样,粗糙的拇指来来回回摩挲着他的下巴,用让人心生恐怖的声音继续说:“你知道你养了一个什么玩意吗?生物代号099812,项目代号“破茧”,由政府出钱投资的长石生物制药公司研发的杀戮武器,融合了几十种生物基因,被赋予了极高的智商,他们叫它不死的怪物,真正的恐龙之王……”
阿杰尔笑了起来。
“这样一个东西,现在在你脚下乖得如同哈巴狗,你说他们会不会对你更感兴趣?”
他弯下腰,脸与伊莱离得极近,滚烫的呼吸连带着酒气喷在他的鼻尖,伊莱没有动弹,直直地望着他那双残缺的眼睛,道:“你可以把我交上去,我有你们想要的东西,但你如果要动那头龙,那你已经和一滩烂肉没什么区别了。”
阿杰尔被疤痕一劈两断的眼睛慢慢弯起,咧开了一嘴白牙,直接用脸靠上了伊莱的脸,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在闻伊莱身上的味道。
“把你交上去?我可舍不得,”他在伊莱耳边低声说,手滑过伊莱因为寒冷而微微起了鸡皮疙瘩的腰部,“你是个宝贝。”
伊莱嗅到了他身上混杂了酒气和泥土气的味道,咬紧了牙关,闭上眼睛。
“叮铃——叮铃——”
阿杰尔站直了身体,望向门口的风铃。深夜的凉风一阵阵地吹进来,拂起守在门口的落满了灰尘的风铃。他玻璃珠一样的眼球转动,黑暗笼罩着整个破败的教堂,身前的圣母像依然面带微笑,若有所思地低头凝视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