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菲晓表情惴惴不安地看了眼自家兄长,眼中有期待有惊喜也有难以置信的忐忑和不安。
叶斯年安抚一笑,道:“放心,我这好友对岐黄之术颇为在行,你只需让他瞧一瞧就好。”
神色飞快变幻,碧玉捏着帕子站在一旁,低垂的眼中闪过一道暗芒,重新抬起头时已是不见丝毫异常,只见她轻咬下唇,面色有些为难地道:“可是那毕竟是男子……”
一旁从进来便面无表情负手而立作高人状的紫渊闻言高深莫测一笑,语气低缓中似是带着一丝飘飘欲仙的味道:“贫道乃是方外之人,况且只是治病,小姐不必介怀。”
“对。”叶斯年闻言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菲晓不必担心,紫渊兄乃是……出家人。”
对上他那双满是打趣意味的眼,紫渊眼中闪过一丝分明笑意,他很是不要脸地坦然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小姐放心,贫道虽是男子,对男女之情却并无其他念想。”
赵菲晓面色一红,她忙开口道:“既是如此,那便麻烦道长了!碧玉,撤掉屏风!”
“小姐……”碧玉面上一急,猛地攥紧了帕子,葱管似的指甲在掌心留下几个深深的印痕,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赵菲晓,像是她做出了一个不可理喻的决定。
赵菲晓对她安抚一笑,眼中满是对生命的向往:“碧玉,我想活下去。”
碧玉神情一滞,她看了眼赵菲晓眼中坚定的神色,又飞快扫了眼用复杂眼神看着自己的叶斯年,终于还是露出了一抹笑来,语气有些艰难地道:“小姐说的是,活下去最重要。”
见她们已经有了结论,紫渊终于恋恋不舍地将粘在叶斯年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冷淡地略一点头,道:“这便开始吧。”
赵菲晓看着碧玉带人磨磨蹭蹭地将屏风撤开,眼中闪过一丝紧张和期待。
她当然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之前看过那么多个名医,也从没有人提出过要撤掉纱帐屏风,她并不确定这位道长能不能治好自己的病,但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告诉她,答应他!答应他的要求!
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林菲感动上苍时,全身病痛尽消的画面,赵菲晓心中忐忑又激动,她飞快地抬眸看了眼不远处一身仙风道骨的道长,脸上涌起一丝激动的红。
难道上苍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内心?
心中转着这些让人激动难以自己的念头,赵菲晓轻轻咬着下唇,在桌边落座。
紫渊抬头看了眼叶斯年,发现他并没有什么不虞之色,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在另一边坐下,细细观察起赵菲晓的面色来。
叶斯年当然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他可是个刚从奔放的兽人世界穿过来的人啊!这种层次的接触在他眼中根本什么也算不上,况且还是单纯在看病?
与紫渊担心的吃味生气不同,他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站在一旁的碧玉。
按照原本的命运轨迹,碧玉并不是一个太过重要的角色,之前他也确实忽略了她。
但上次给赵菲晓送话本的时候他心中却忽然升起一个疑惑,这次的话本是自己准备的,但是赵菲晓之前看的那些又是谁买的呢?
心中有了怀疑,叶斯年就不可避免地对碧玉关注了起来,这一关注,他就发现,似乎哪里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给赵菲晓买那些话本杂书的是她,陪着她去看花灯认识了李秉勋的也是她,在很多个夜晚为赵菲晓遮掩把风的还是她,就连最后病愈的赵菲晓之所以能成功离家出走,还是因为她的鼎力相助!
叶斯年并不能确定碧玉到底单纯只是个为小姐什么都能做的忠仆,还是抱着别样的心思,但是他却并不打算将她继续留在赵菲晓的身边了。
现在正是赵菲晓重塑世界观的关键时刻,他并不希望自己的计划出现纰漏,而无论如何,碧玉都算得上是一个不稳定因素。
这样的人,他自然要将她和赵菲晓远远隔开。
至于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手段,那就得取决于碧玉对赵菲晓的态度了。
若她是个忠仆,那叶斯年当然会保她下半生无忧一生富足,但她若是抱着利用赵菲晓攀龙附凤的心思……
这个世界可没有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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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紧紧盯着紫渊和赵菲晓的碧玉倏地后心一寒,她面色猛地一僵,怕被看出异样,慌忙垂下了头。
她跟在赵菲晓身边已经快有七八年了,刚开始时还觉得小姐能够治好,但眼看着赵家请的名医越来越多,赵菲晓的身体却一直没有健康的希望,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彻底磨掉了她的耐性。
要知道,她可是和红玉、紫玉一起进府的呀!她当时年纪小,对伺候一个年纪与自己相当的小姐还觉得十分开心,但随着时间流逝年纪渐长,眼看着红玉成了赵母的得力助手,紫玉伺候大少爷多年以后定是会被收入房中,最后竟只剩下自己前途未卜!
她如何能不着急?
但她着急也没有用,赵菲晓的身体状况整个清河镇谁人不知?根本不会有人来提亲,而赵菲晓不出嫁,她就一辈子只能是个丫鬟。
甚至,名医可是断言赵菲晓活不过二十岁的,到时候自己又该何去何从?难道要去跟着红玉紫玉讨生活吗?从待遇堪比小姐的大丫鬟变成干杂事的小丫鬟,她如何能甘心?
赵府虽待人并不严苛,但她毕竟只是个丫鬟,若是露出想为自己谋出路的心思,定然会被所有人不喜,到时候她就再没了希望。
她只能焦急又无望地忍着,熬着,直到遇上了李公子。
和话本中才子佳人一般的相遇,小姐对李公子心生倾慕,李公子也对小姐颇有好感,而她虽心中嫉妒,但还是十分乐于将他们撮合成一对。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赵菲晓,在她心中,那样一个风流俊朗的男人,怎么可能一生只守着一个人?
只要他不嫌弃小姐的身体,愿意娶她过门,到时候自己还怕没有着落么?
至于赵菲晓之后到底会不会病死……
只要她在赵菲晓病死之前过了明路,即便是她病死又如何?
甚至,她若是身死,对自己只有好处。
心中转着这样那样的念头,碧玉面上却是期待与紧张交杂,仿佛真的是在为赵菲晓的身体而担忧。
叶斯年眼底暗流涌动,却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将视线转到紫渊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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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闻、问、切。
不可避免的身体接触让赵菲晓面上涨得通红,但紫渊的表情和眼神太过淡漠严肃,赵菲晓心知这些都是为自己好,虽心中仍是羞窘难当,但好歹没了想要退却的心思。
缓缓收回号脉的手,紫渊皱眉沉思片刻,这才在赵菲晓紧张又期待的目光中转过了头,看向叶斯年的方向,笑着道:“可以治。”
对上他那双意有所指得意满满的眼,叶斯年如他所愿地勾唇一笑。
紫渊抿唇拉平不自觉上翘的嘴角,轻咳一声看向正主,严肃地道:“不过痼疾难除,小姐的身体底子也很弱,于是需要的时间却是不短的。”
赵菲晓自从听到他说可以治时脑海中就已激动得一片空白。
心脏仿佛受到一锤重击,保养得青葱似的十指微微颤抖,美目中一派茫然,她表情怔愣地看了看紫渊,又看向一旁用温柔眼神看着自己的兄长。
大颗大颗的泪珠倏地坠落下来。
她的病……能治好?
从记事起便不离口的苦涩药汁、日日夜夜折磨自己的附骨病痛、诅咒一般活不过二十岁的断言……
这一切的一切,难道真的会有远离自己的一天吗?
这一瞬间,什么人生理想远大抱负、什么前途未来、什么李公子……通通被遗忘得一干二净,她现在所能想到的,只有自己得救了!
生命终被解救的激动和震颤通通化为了泪水,赵菲晓长大以来第一次扑进兄长的怀中,嚎啕大哭。
她不过只是一个刚满十六岁的闺阁女子,再怎么受家人呵护,死亡的阴影也一直像大山一般压在她的心头。
像是要哭尽这些年一直郁结于心的不安和委屈一般,赵菲晓攥着帕子在叶斯年的怀中直哭得嗓音渐哑。
胸前一片湿意,叶斯年表情有些微妙的尴尬,但深知赵菲晓此时实在是情难自禁,他抿了抿唇也没有说话,只抬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便任由她去了。
碧玉脸上一片苍白,她紧紧咬住下唇,眼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惊慌和无措,面上有不安有忐忑,就是没有应该有的激动与欢喜。
方才的担忧居然成了真,碧玉一边为自己刚才没有坚决劝赵菲晓拒绝紫渊的要求而无限后悔,一边在纷乱的思绪中寻找以后的出路。
如果放在以前,听到这个消息的她必然会欢喜到难以自已,但是现在……
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李公子的俊朗面容和专注多情的眼神,她暗暗咬紧了牙,低垂的眼中满是不甘。
当赵菲晓扑进叶斯年的怀中时,紫渊便一直紧紧盯着他们俩,虽然心知是嫡亲的兄妹,自己在这边冒酸水很没有道理,但是心中翻腾的想要将赵菲晓推出去的欲.望却越来越高涨!
他娘的!那是本道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