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决死一战（四）

青风寨第一旅指挥部里，在三个方向匆匆回来的三个团长，脸上全是担忧。桐城方向的进攻情况他们全知道，鬼子已逼近青天镇外围，其实从表面上看，独立师等于失败。

陈冬生的脸上不是担忧，是坚毅，他已然明白师长的决心，也同意了自己的作战计划，师长的意思也很清楚，那就是第3师团的鬼子绝对胜利不了。如果第3师团失败，吉佐良辅绝对会退兵，单独一个师团，他绝对没有进攻的胆量。

断其退路击其幕归，这样的指示陈冬生当然知道怎么做，所以他命令三个团长回来。看着三个团长都脸色凝重说道：“三位根据师部命令，第一旅也将发动进攻，彻底解决第9师团。师长在岳西让第6师团覆灭，第二旅在桐城方向也让第3师团失败，那我们要是没有一点成绩，以后恐怕没脸见人了吧！”

关玉才说道：“师长，第二旅不用增援吗？要不我增援第二旅让鬼子知道什么是独立师精锐，藤田进太嚣张了。”

朱卫山也说道：“我看行，我和振东两个团也不怕第9师团。”

张振东连连点头，陈冬生说道：“我的话你们没听到吗？这话让雷旅长听到有你们好果子吃，敢瞧不起他。不要贪，能解决第9师团我们就是胜利了。现在不是关心桐城方向的第3师团，而是关心一下我们当面的第9师团，怎么能让他有最大伤亡，让鬼子以后再也没有进攻的能力。”

看到旅长这么自信，三个团长都笑了。他们相信师长一定还有什么办法对付第3师团，那还担心什么。既然这样当面第9师团送他回老家不就得了。

对于第一旅来说，他们还真的没怕过第9师团，一度攻进舒城打得吉佐良辅狼狈逃窜，这一路上阻击让鬼子伤亡达到一个联队。

决死一战第一旅还有五千兵力，虽然是四比一，但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吉佐良辅因为舒城被攻击，吓得他弄回去一个旅团，虽然还是出来，但一直不敢太靠前，保持随时能回援舒城，这样进攻的只是一个旅团。

如果不是按师部要求自动后撤，根本不会把三道防线丢给鬼子，退到这里是第一旅主动撤退的，也是为了避开鬼子飞机，以免有重大伤亡。如今旅长要发动进攻，开始反击作战，都有些兴奋。

陈冬生可不像三个团长这样乐观，师长的目的不是打跑鬼子，如果那样根本不用打，只要第3师团一失败，第9师团指定撤退。但独立师的目的是消灭鬼子，让他们短时间根本没有再进攻的能力。

鬼子是两万来人，在合肥还有一个第11独立混成旅团，想以五千人消灭两万，除非有特殊手段，否则不可能。陈冬生向翟勤汇报的时候，得到的指示是等到增援的人到达。

师长手里只有三个部队，工兵大队，特种大队和重火力大队可以机动。那么来增援的能是谁？特种大队正在和第二旅配合作战，只要工兵大队和重火力大队，他们的作战方式跟步兵部队根本不一样，而师长要求自己断鬼子归路，那进攻什么地方不言而喻，陈冬生明白。

对这种没有明确命令的军事作战计划，只有翟勤能这么干，任何部队也不能这样。

军事指挥哪有含糊其辞的，让下级军官自己理解，自己想跟猜谜语一样。命令不明确，作战计划不清楚是兵家大忌。

但这样的命令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上级指挥官也不清楚未来的战斗结果和可能出现的情况。把作战指挥和调整的权力交给了下级，由前敌指挥官临机决定，看战况和发展作出决定。

陈冬生说他明白翟勤的意思，也就是明白这当中有好几个不确定的因素，翟勤也无法把握，他不是神仙，无法知道鬼子怎么想的。

情报能知道敌人的提前安排，却不知道日军指挥官当时脑袋里怎么想的，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吉佐良辅会不会因为独立师和第3师团死拼到底，认为他可以渔翁得利来一个全力进攻？翟勤不知道。

吉佐良辅会不会因为第3师团失败，迅速后退固守舒城，还是不确定。

最重要的是山田乙三大将会不会因为独立师已是强弩之末，损失严重的时候，把两个旅团投入战斗？翟勤还是不能确定。

也不能说山田乙三说的不对，翟勤确实不敢动岳西方向的直属大队。因为那面毕竟有一个旅团和第6师团残部，而在武汉地区的第11军也会随时抽调部队过江。

华北方面军的其他部队在徐州，开封一带，还有好几个师团，也有独立混成旅团，这些翟勤都不能不防。他必须保持一定的兵力，做好准备。所以给陈冬生这样一个命令，那就是可打就打，不可打不要冒险。但是一旦开战必须保证胜利。

陈冬生让三个团长回来研究，就是还不能确定增援自己的是三个大队中的哪一个。就在陈冬生他们研究的时候，杜会进来：“旅长工兵大队郑大队长报告，他们已进入东河口，出现在鬼子的侧面，同时报告师长的指示，工兵大队接受第一旅指挥。”

“好”果然是他们。陈冬生站起来。他因为无法确定是工兵大队还是重火力大队，所以无法下达自己的作战战斗。知道是工兵大队的时候，那他的计划也就行了。还没等他说话，参谋匆匆进来递给他一封电报。

看完电报陈冬生都有些吃惊，师长这一次真是下了最大的决心，那第一旅没有打不好这一仗的理由。如果不能重创第9师团，自己不用别人说，他都会自动辞职。

电报是侦查大队钟顺拍来的，他已成功进入舒城，侦察大队三个中队三百人潜伏进舒城，随时可以对吉佐良辅的第9师团再次发动进攻。陈冬生知道了，翟勤让他击其幕归在什么地方，这是最大胆的计划。

陈冬生站起来说道：“各位，现在我宣布作战计划。”

三个团长立即坐直身子严肃的看向旅长。刚才一阵研究，三个人不再狂妄，因为力量相差太大。何况合肥还有一个旅团，独立师第一旅不是三头六臂。

陈冬生说道：“第一团关玉才你只有十二小时时间，接到命令必须在十个小时时间内，到达椽树村，怎么到达是你的事，但要求秘密。”

“是，保证完成任务。”关玉才扫了一眼地图说道。

陈冬生继续说道：“第二团向鬼子第6旅团发动强攻，日军一旦撤退，尾随其后给他最大压力。我不管你的伤亡，也不管你怎么作战，就是以最大的进攻力度进攻。”

“是卑职明白。”朱卫山站起来立正。此时陈冬生虽然没有说完，但聪明的三个团长已然明白了旅长的战术。

陈冬生最后说道：“第三团在鬼子撤退开始后，立即向椽树村赶，时间同样重要，当鬼子进入那里之后，和第一团发动左右两侧进攻，战斗一定要猛，要狠，明白吗？”

“明白”张振东立正回答，陈冬生说道：“独立师各部队并不用我交代，什么作战细则，怎么打你们都明白，那就执行吧。”

三个团长返回了各自的团，开始做准备。杜会说道：“旅长这样太冒险了吧？放弃正面阵地，鬼子万一进攻怎么办？他们可能会直接进攻青天镇。”

陈冬生一笑：“相信师长没问题，我们现在就是等消息。给郑小山大队长电报，他配合侦察队进攻舒城，牵制第18旅团。”

“是”杜会还有些担心。旅长的一切是建立在第二旅胜利上，但是即使那面胜利，也是惨胜，吉佐良辅会不进攻吗？

第一团调走，青风寨阵地等于放弃。杜会担心，但他的意见已然说了，尽到了参谋长的职责，接下来就是执行旅长的命令，指挥好各部队。

“报告”舒城之内，吉佐良辅的师团指挥部里，他手里拿着参谋递给他的电报，脸色不断变幻。

这是派遣军方面发来的电报，第3师团在张家岗和黄土坡一带被翟勤独立师击溃，今天凌晨第二旅已占领桐城，藤田进退往庐江县。第3师团撤回的部队只有不足一万人，大部分是辅助兵种。一个炮兵联队，四个步兵联队损失殆尽。山田乙三命令第9师团立即后退固守舒城，派遣军会调部队过江增援。

吉佐良辅什么话也没说，电报中没有责备，没有训斥，只有命令。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小心谨慎承担了第3师团失败的责任。

但是方面军司令官怎么不明白，由始自终翟勤没有在这方面向东线调一兵一卒，自己进攻又怎么样，还不是和第3师团一样下场。

第6师团进攻最快，覆灭得也最快，第3师团很厉害，但是结果呢？翟勤这是准备好的，等着皇军送死。看看他的战斗，哪一个是以两个主力旅胜利的。如果自己进攻青风寨后面，说不上有什么在等着自己。第9师团刚刚全力向前进攻，翟勤就夺取了舒城，如果不是反应快，恐怕这面也一样失败了。

但这些吉佐良辅没法和山田乙三解释，他很清楚自己的下场，那这些话就留着给军事法庭的人说去，也许他们会听。

吉佐良辅放下电报对参谋长中川广大佐说道：“传令第6旅团后撤，第18旅团返回舒城。”

中川广当然知道电报内容，他想建议师团长向前进攻，翟勤绝对是强弩之末，他恐怕没有了再战的能力，进攻也许会胜利。但师团长已下令撤退，他犹豫一下说道：“师团长我们已准备好特种弹，青风寨阵地绝对守不住，我们可以直捣青天镇。”

吉佐良辅看看中川广，他觉得他的参谋长很白痴。翟勤确实是强弩之末，但是独立师又伤亡多少人？只有一个第二旅而已，第一旅几乎没什么损伤。现在是阴天时间，天气对皇军极为不利，飞机无法进攻，独立师有了防备，毒气弹并不能消灭支那军，只能是占领阵地。

不能消灭部队有生力量，占领一个阵地有用吗？但吉佐良辅失去和中川广解释的心情，因为他已知道自己的下场。离开军队是最轻的，那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冷冷的说道：“执行吧！”

中川广没有再说话，他觉得吉佐良辅不是大日本皇军的军人，胆小懦弱。这是他翻身的机会，如果进攻占领了青天镇，摧毁翟勤的老巢，毁去翟勤的战略储备，什么罪名也没有，还是功劳。

用第6师团和第3师团的牺牲成全第9师团的胜利，干什么不干？这样一退兵，罪责坐实再没有了机会。但他的责任尽到了，日后也有话说。再不多说什么，而是向第6旅团秋山义允下令同时向第18旅团井书宣时少将下令，向舒城撤退。

可秋山义允刚刚接到命令，他却接到前面的报告，独立师一个团的兵力向第6旅团发动进攻。这让秋山义允一愣，师团部命令撤退，而独立师一直处于防守的部队展开进攻？这让他第一个印象就是战场出现变化，命令第7联队组织抵抗阻击，其他部队后退。

但是他的阻击并没有多少效果，因为部队后撤，带给鬼子的思想是日本失败了。很快在军队中开始传言，第3师团全军覆没，独立师以全力向第9师团杀来。这样的消息加重了日军的恐慌。愤怒的秋山义允一了解，原来是旅团参谋传达命令的时说出来的，这样的消息传播很快。

第6旅团变的混乱起来，让进攻的朱卫山有些不理解，鬼子不是有什么诡计吧？他们怎么会这样没有战斗力？但旅长命令，不留余地进攻，所以他指挥第2团向鬼子加大进攻力度。

“报告”罗中旭进来：“师长陈冬生报告，第一旅在椽树村伏击第9师团第6旅团，但是遭到第18旅团结围，两个旅团没有撤向舒城，而是向合肥撤退，第一旅占领舒城。鬼子伤亡并不大。”

翟勤点点头，看来吉住良辅还是很有能力的，鬼子也不是傻瓜。吐口气说道：“给陈冬生命令放弃舒城，部队全部退守第一道防线黑石滩和玉显，命令郑小山和钟顺部队退回青天镇休整。”

罗中旭不解的说道：“师长吉佐良辅虽然损失小，但也只剩下半个师团的兵力，为什么放弃舒城？”

翟勤勉强笑笑，他觉得手下这些人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没有明白，只是占地盘没用的，得有那么多兵力守：“罗参谋长，就算把合肥给我们，用什么守城？通知郑小山毁掉舒城，通知李玉坤炸毁岳西城，让纪勇毁掉桐城，然后部队退回青天镇。”

“是”罗中旭这回没再说什么，因为他也明白了。

随着吉佐良辅第9师团撤退，大别山保卫战结束。吉佐良辅没看出来还是很有能力的，当钟顺的侦察大队发动对舒城师团部进攻的时候，城外郑小山的工兵大队也相继发动进攻。吉佐良辅一点犹豫也没有，而是下令师团部撤离舒城，向合肥撤退，命令第11混成旅团接应。同时命令第18旅团向北进攻，接应被伏击的第6旅团，不应回转舒城，直接退往合肥。虽然在椽树村遭到伏击，但和两个旅团的兵力，三个团虽然尽了最大的努力，但鬼子兵力太多。

知道自己不可能消灭第9师团的陈冬生放弃了，如果打下去会两败俱伤。独立师伤不起，只好下令停止进攻。

很有指挥能力的吉佐良辅没有回舒城，而是命令第9师团直接撤往合肥。这让翟勤和陈冬生在舒城做的准备全都落空，第9师团只是损失两个联队安全撤回合肥。

而再看看独立师的伤亡，罗中旭也明白为什么师长让毁掉三个城，部队全都后撤。因为这一战消灭鬼子五万来人，但独立师只剩下一半的人，连一万都不足，这还不是最详细的报告。

师指挥部里，翟勤脸在抽搐，看着手里的报告，他只剩下一句话了：“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