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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长鞭上的斑斑血迹, 让展逸浑身发冷。

他看看鞭子,再抬头看看简铭——

简铭此刻脸上的表情, 比立在他身后的纪无痕, 还让展逸害怕。

“侯、侯爷……您这是——”您这是要对展某做什么啊?

展逸的声音都是抖着的。

“展先生以为呢?”简铭阴着脸。

展逸苦哈哈地撇了撇嘴,眼珠儿朝四周转了转,赔笑:“外面的日头好着呢!侯爷何苦在这又冷又暗的地方叙话呢?”

“还有这个……侯爷还是收好吧……怪、怪吓人的……”展逸壮着胆子蹲下.身, 摸索到那条沾血的长鞭。

“展先生?”简铭忽然开口。

展逸又一个哆嗦, 跟被烫着了似的,赶紧从长鞭上缩回手来。

“啊……啊?”他瑟缩地看简铭, 生怕简铭下一瞬就突然发难。

“展先生可知道这东西的来历?”简铭幽森的声音, 在展逸听着, 仿若来自阎罗殿。

“不、不知道啊……”

简铭早就料到了展逸会如此作答。

他冷冷一笑, 道:“曾经有一名探子, 借着假身份混入我的军中, 伺机窃取军情。被我发现……展先生猜猜后来怎样了?”

“后、后来,侯爷就拿这鞭子抽、抽他了?”展逸喉咙发紧,努力地吞咽了好几次, 喉咙还是紧得难受。

简铭幽幽地笑:“何止是抽?我还要他说出真实身份呢!”

展逸瞪着眼睛不敢动弹, 嘴里磕绊着:“他、他说了?”

“一开始, 他自然是不说的。”简铭勾唇笑笑。

他模样生得英俊, 一笑起来就格外好看。

然而, 这会儿他脸上的笑, 只会让人觉得害怕。

展逸就是感触最深的那个。

简铭缓缓地抬手, 示意身后的纪无痕:“你和展先生说说,当日的情形。”

“是!”纪无痕面无表情地应答。

他转向展逸,眼睛眯了眯。

展逸嘴角狠抽, 突然有种自己成了必死的猎物的感觉。

“当时那贼子始终闭口不言, 我便抽他一鞭。他的骨头倒也硬,挺过了五十鞭,直到抽得他浑身没一处好皮.肉。”纪无痕平板的声音道。

五十鞭?

没有一处好皮.肉?

展逸听得咂舌。

这话若是从旁人口中听到,他或许还存些怀疑,可是他曾经在纪无痕手底下吃过苦头,便不由得将纪无痕看作杀神一般。

相比简铭,纪无痕才是最让展逸心惊胆战的那个。

“那人挨了五十鞭之后,犹嘴硬不肯开口。我便又用了些手段。”纪无痕又道。

这还没完呢?

展逸暗抽冷气。

只听纪无痕续道:“当时那人的身上皮开肉绽,血流满地。我就在这鞭上涂了痒药,继续抽他。”

浑身没一处完整皮肉了,还被涂了痒药的鞭子继续抽……

展逸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这、这也太狠了吧!

想想那种感觉:浑身失血,彻骨地疼,再被痒药一沾……

展逸这一次,腿是真的软得要动弹不得了。

他趔趄了一下,差点儿以头抢地。

蓦地听到简铭飘悠悠的声音在头顶道:“展先生小心着些……”

展逸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方察觉到,他的手只差那么一点点儿,就要碰到了地上的那条鞭子了——

血迹斑斑的鞭子,上面是不是还沾着痒药?

展逸慌地忙缩回手,身体突然特别灵活地向后蹭了好几步,脊背顶在了屋门门板上。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失态的表现,展逸赔笑着抬头,看简铭:“在下胆子小得很……见笑见笑!”

简铭微微一笑:“本侯倒是觉得,展先生的胆子不小,还挺大。”

“没有没有!”展逸忙不迭地摇头,“没有的事!”

他以为简铭还会纠缠于他的胆子是大是小,没想到简铭突地话锋一转:“展先生不想知道,这件事的结果吗?”

这还有完没完了啊?

展逸心里发苦,脸上则努力挤出笑来:“贵属出手,那贼子当然是必定招供的。”

“沾了痒药的鞭子,挨了二十下,他就熬不住了,全招了。”纪无痕森凉的声音,在展逸的耳边响起。

二十下啊,那得多疼?多痒?

展逸忍不住搓了搓手背。

简铭对展逸的反应很是满意。

“那人倒也没受多少苦。”简铭道。

这还没受多少苦?

展逸直咧嘴:所以,侯爷您对“受苦”这两个字,究竟是怎么看的?

简铭接下来的话,直接让展逸惊悚了:“他只又疼又痒地挨了两日两夜,便生生熬死了。”

说完,简铭还面带微笑地瞧着展逸。

展逸想回他一个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只”挨了两日两夜,生生熬死了……

展逸忍不住“嘶”出声来。

要是换做是他……没准连半刻钟都挨不住。

“展先生知道那人是什么来历吗?”简铭不肯放过展逸。

“自然是……贼子……”

“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南楚缇骑。展先生可听闻过?”简铭意味深长道。

“南楚缇骑?”展逸作思索状,“似乎有所耳闻。”

“只是有所耳闻吗?”简铭冷笑。

展逸这会儿突然就格外地聪明起来。

他总算是听出了简铭话中的深意,差点儿就要给简铭跪下了:“侯爷!冤枉啊冤枉!我真的不是南楚缇骑爪牙啊!”

展逸生恐简铭不信,又慌地解释道:“侯爷您知道的,我母亲确是南楚人不假,可我不是南楚人啊!我和南楚朝廷更是一分瓜葛都没有!侯爷若是不信,您尽管派人去查,怎么查都行!在下、在下当真是清白的啊!”

“展先生当真清白?”简铭不相信道。

“当真清白!”展逸信誓旦旦道,“若有虚言……侯爷就抽我鞭子好了!”

简铭也斜眉瞄了瞄地上的沾血长鞭,冷呵。

“本侯只是觉得奇怪,怎么先生前脚说了什么,后脚就当真应验了呢?”简铭睨展逸。

“侯爷这话,在下不懂。”展逸满脸疑惑。

简铭审视着他:“方才,宫中密旨,让我将南境边军调回圣京城中两万,以护卫宫城。这话头儿,展先生听着可熟悉?”

展逸听得哑然张圆了嘴:“这……”

何止是熟悉?

这不就是常青来禀报之前,他同简铭说的最后一句话吗?

展逸眼珠子也瞪圆了,摇手道:“侯爷!侯爷我当真就是浑说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展先生的意思,只是赶巧?”简铭犹不信。

“赶巧!对对!就是赶巧!”展逸忙接口道,“这事儿,它可不就是这么巧?”

“要是没旁的事,在下先、先告辞了?”展逸掂对着措辞,只想快点儿离开这是非之地。

简铭却一脸的思索状,看看展逸,又看看地上的长鞭:“本侯还是觉得,展先生没对本侯说实话。”

展逸要给他跪下了:“侯爷我真就只是借了赵王殿下的门路,想投到侯爷府上……”

“再没有旁的了?”

“没有!”

“那本侯就更奇怪了,”简铭神情玩味,“这圣京城中的官宦府邸何止我常胜侯府一家?怎么就我这里偏偏得了先生的青眼呢?”

“怎么?展先生还想欺瞒我,又或是,展先生想尝尝这鞭子的滋味?”不等展逸说什么,简铭便又抢白道。

“无痕!”简铭向身后唤道,“既然展先生想要尝尝这鞭子的滋味,你便奉陪一二吧!”

“是!”纪无痕应答得极痛快,作势就要提那鞭子在手。

“扑通!”

展逸这回是真给简铭跪下了:“侯爷饶命!”

“展先生想说实话了?”简铭淡笑。

展逸一张脸扭吧着:“其实……其实在下就是情之……所至……”

“情之所至?”简铭挑眉。

展逸将心一横,嗐了一声,痛快道:“实不相瞒,在下是为了一个女子,才想到侯爷府中……”

听到“为了一个女子”几个字,简铭霍地起身。

无论之前与展逸的对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展逸此言出口,简铭是当真听入了心。

他的脑中倏忽划过了季凝的脸。

“展先生为一个女子倾心,便跑到我常胜侯府中来了?”简铭声若寒冰。

“是……”展逸面如土色。

“不妨,说来听听。”简铭眼底迸出寒光。

展逸却在此刻犹豫了。

他左右瞄瞄:“毕竟涉及那女子的声誉,就这样说出来,不大好吧?”

此刻在场的,除了简铭,便是纪无痕与常青二人。

他二人听了展逸说对一个女子倾心云云,也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季凝的身上。

展逸这会儿又做这般情状,越发笃定了两个人的猜测。

季凝那是常胜侯夫人,一个男子对着常胜侯说对他的夫人倾心什么的,再被他们这两个下属听到……那幅画面,两人都不敢想了。

“属下告退!”纪无痕和常青都极有眼色地请求退出门外。

顺便,两个人还狠狠地瞪了展逸一眼:好小子!敢惦记咱们侯爷的夫人,你活腻歪了!

简铭由着两名属下退出了门外。

他脸上红一阵青一阵,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展逸,音声隐含危险:“展先生此刻可以说了吧?”

展逸嘿嘿笑笑:“其实这个女子,侯爷也是极熟识的……”

简铭眼中的寒光瞬间簇成两团火苗,随时随地会腾烧成怒焰:“展先生是不是以为,本侯抽鞭子没有纪无痕抽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