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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偏偏陶姨娘一无所觉,仍在笑着挑衅着。

“姐姐怎么不说话了?可是高兴坏了?”

饶是桑眉,不由得觉得不善言辞的城主夫人有些可怜了。

她虽在心中隐隐将冉霁雪列为仇敌,可有桑家夫妻做例子,再一看这城主府中宠妾灭妻的兆头,深深觉得城主虽然对外强悍护得一城百姓,可治内却分明是个糊涂蛋。

眼见城主夫人情绪越发暴虐,她甚至在心里想着,若是城主夫人待会儿打过来,是否要与宣桃一同阻挠一番。

这想法不过在脑海中转过一圈,瞬息之间,方才满眼冰寒似乎随时将要暴起的城主夫人却是瞬间将情绪压制了下去,她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我说,我倦了。”

陶姨娘像是这才注意到城主夫人的不快似的,眨了眨眼睛,这才意犹未尽的摆摆手,“那我们就走吧,姐姐毕竟年纪大了,受不得累。”

这妻妾相争的戏码,真是让桑眉和宣桃两人大开眼界。

等出了门,桑眉才发现陶姨娘身边竟没带着丫鬟。

陶姨娘袅袅婷婷的缓步走在桑眉身边,“别提了,要救下你这丫鬟可不容易,我怕我死在这院子里,刻意让我丫鬟去城主书房门口守着,随时等着搬救兵呢。”

桑眉忽的停了脚步。

陶姨娘疑惑的看向她,“怎么……”

她瞳孔微微睁大,面容冷淡的少女俯下身,结结实实的给她行了个大礼。

“今日多谢夫人救宣桃一命,日后定当报答夫人今日之恩。”

陶姨娘噘噘嘴,“好啦,你这丫头已经给我磕过头了,你也别叫我夫人,这城主府的夫人可只有一个。”

说着,她话音一转,“不过今日我能救她纯属巧合,那贱婢陷害的秦家大姑娘,恰好给我送过礼,拿人手软我可不能让人随意的坏了她名声,结果就撞见了你这丫鬟。日后行事可不能这么鲁莽了,我那姐姐呀,杀人可是不长眼的。”

言罢,她调转头,慵懒的牵着臂弯间披帛尾巴晃了晃,“好了,我走了。”

“夫……陶夫人慢走。”

陶姨娘身子一顿,桑眉似是听到了一声轻笑,袅袅香风飘过来,舒畅而惬意。

宣桃拉了拉桑眉袖口,桑眉微微侧过头。

“是我没本事。”

“是我思虑不周。”

两人同时开头,又同时看向对方,两人相视一笑,无论是忐忑还是焦躁,在这一瞬间都随着那阵香风渐渐散去。

忽然,宣桃发出一阵惊呼,“小姐!那桶衣服还在溪边呢。”

桑眉看向宣桃,两人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桑眉率先转身,“走吧,做戏做全套。”

陶姨娘倒是给了她们一个现成的去清溪一探究竟的理由。

第25章 “小姐去哪我就去哪。”……

说到后山清溪,就不得不提起白水城的来历。

一百年前,天下分崩离析。

战乱瘟疫频发,抢劫、杀人,饿极之下食人之事也常有发生。

路上的死人比活人还多。

适逢外域妖魔界从此间经过,留下了异变的种子。

妖自人心起,魔从仇怨生,世间万物皆可成妖化魔。

凡间生灵涂炭。

天界不忍生灵受苦,故授命修真门派入凡救世,赐下灭妖除魔之法。

五十年来,无数英雄崛起,他们据城而立,护卫者城中百姓免受妖魔之乱。

而白水城城主白擎,就是五十年来最引人瞩目的一位少年英才。

白家世代为渔民,与同族一起居住在海岛上,白擎学成归来本该报效父母,却得知父母亲眷皆被海中大妖卷入腹中。

为了替父母报仇,白擎一人一剑投入茫茫海水中,当时同行的人都以为白擎死在了海底,皆为他叹惋不已。

谁知三天后,一道剑气从海底最深处而来,破开天地日月。

不仅将大妖斩于剑下,剑气穿透海面,几乎将整个海岛一分为二。

后来白擎在海岛上建立了白水城,传说中差点将海岛一分为二的地方出现了一条长而深的沟壑,就是后来的清溪。

对于这白水城城主一剑破海的传说,桑眉并不相信,多半是白水城的百姓被白擎所救之后在心中将他神化了。

如果有这样的能力,白擎何至于仍在凡间做一个普通的修行者。

入山门,行大道,踏仙途,岂不快哉?

虽说传言不可靠,可清溪确实不是一条普通的溪流,水流中有细小的剑气在其中快速穿梭。

桑眉亲眼所见,溪边的落叶飘进去,不过瞬息就被绞成了碎末,她瞥了一眼宣桃提在手中的木桶,这样锋锐的溪流,又谈何浣衣。

白水城民众将清溪奉为白擎天神下凡的证据,每处溪岸边都有围栏围着,还时不时的有人自发的前来守卫。

不许人取水、不许人蹚过,三两步跨过的小溪流,要经过只能从城中心的渡桥走。

一条小溪,比好多人都要来得尊贵。

就桑眉来看,一剑破海或许确有其人,这溪水中残留的剑气做不得假。

“小姐,你站着吧,衣服我来洗。”

桑眉猛的回过神来,“别——”

话还没说出口,宣桃已经双手抓着衣领将外衫在空中一甩便扬进水里。

纯白的衣衫入水的一瞬间就被绞成了碎布条,有如千刀万剐。

剑气随着水的沁润攀附而上,若非听到桑眉的话之后,宣桃第一时间将手中的衣服抛了出去,怕是整个人都将被剑气一同绞杀进去。

饶是如此,她双手也被割裂出了道道伤痕,鲜血瞬间涌了出来,乍一看过去,简直触目惊心。

顾不得多想,宣桃第一时间将桑眉护在了身后。

鲜血淅淅沥沥的落在溪边草地上,很快便被草叶吸收消失无踪了。

宣桃心有余悸的看着清澈见底的溪流,胸口因后怕而剧烈起伏,“幸好去溪边洗衣服的人是我。”

言语中真挚的庆幸让桑眉一愣,她的手还在滴着血,却对她露出了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桑眉的心中像是被阵轻轻的扎了一下,不是很疼,却绵密的让人难以忍受。

她忍不住低下头,从衣袖中抽出一张手帕出来,轻声道,“手给我。”

宣桃将手递过去,小心翼翼的开口,“我不疼的。”

桑眉嗯了一声。

只轻的像是风声吹过,却让宣桃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再轻柔的丝绢擦过伤口时,都难免会让宣桃感觉到疼。

她不怕疼,她身上受过的伤比伤口重的还要多得多。

可她不敢说。

因为她怕小姐哭。

……

……

宣桃的两只手都被桑眉裹了起来,星星点点的血透过雪白的绢帕,像是盛开在雪地上的红梅。

木桶被随意的扔在溪水边。

这地方,不光溪水有问题,溪边的土壤乃至草木全都有异常。

这溪流中的剑气如此霸道,然而周遭的草木,除了枯萎飘落进去的枯叶,竟然全都生机勃勃十分茂盛。

桑眉问,“陶姨娘就是在这里把你救下来的?”

宣桃点点头,“苍竹将苍兰送到鸾羽阁之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看到有两个黑衣人架着昏迷的苍兰从偏门出来了。我在后面偷偷跟了上去,没跟多久就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是躺在这溪边。那两个黑衣人昏迷着,陶姨娘就坐在我旁边。”

桑眉:“陶姨娘一个人?”

宣桃:“据说还有两个护院。她说是她来溪边散心,看到那两个人准备把我往河里扔,就让那两个护院把我救了下来,救人之后被陶姨娘嫌弃碍手碍脚,就被打发走了。”

那是只不过以为那两个人想把她淹死,可现在看来,分明是想让她被千刀万剐!

这条溪里躺一躺,骨头都能磨成花生碎。

桑眉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你并没有亲眼看到苍兰被带到这里来。”

宣桃忿忿,“陶姨娘说她来晚了,苍兰可能已经被扔下水了,若是她再来晚些,我也得被扔进去。”

桑眉揉了揉宣桃的头发,“幸好你没事。”

她指了指溪边的木桶,“那这桶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宣桃眨眨眼,“是路上遇到了少城主院里的丫鬟,陶姨娘让我去塞了银子把桶拿过来,说这样更能给那坏女人心中添堵,我就照做了。”

桑眉笑了一声,“小滑头。”

她弯下腰,从地上将那株饱饱吸收了宣桃血的草拔了起来,拿帕子包好。

“走吧。”

“我们这就走吗?”

桑眉将倒在地上的水桶扶起来提好,慢条斯理解释,“再看下去也查不出什么来,倒是你的手需要回去上药才是。”

宣桃两手揣在袖子里,假装没有受伤,乖巧的眨眨眼,“小姐我没事的。”

桑眉扫她一眼,“有事没事都是我说了算,现在我说走了,你走不走?”

宣桃斩钉截铁:“走!”

她嘻嘻笑着,“小姐去哪我就去哪。”